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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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将人引至晚宴入口，便躬身退下。娇娘站在那儿，微微歪头往里瞧。
庭院内仆役们捧着食盒酒器来往穿梭，悄声有序。中央一方戏台精巧雅致，两侧已设好宾客座席。
见席间有几道男子身影，娇娘微微一怔，心底生出些许迷茫，今日不是女眷宴席么？
其中一人背影格外挺拔，瞧着有几分眼熟。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她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京中怎会有她认识的人？
正欲提步入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婉转带笑的嗓音：“哟，这是哪家夫人，打扮得这般华贵夺目？”
娇娘一怔，回身便见几位陌生的年轻妇人款步走近，看模样皆二十出头，衣饰清雅不俗。
几人皆是受邀女眷，夫君同在刑部任职，平日往来颇密，方才一同逛了园子，说笑着回来，没曾想撞见这样一道夺目背影。
为首那位身量高挑纤秀的是刑部司郎中夫人，身旁略丰腴圆润的则是都官司郎中夫人。
刑部司郎中夫人心底正暗自揣度这是哪家贵眷，那身影却已闻声转了过来。
霎时间，庭院晃动的灯火都仿佛静了一瞬。
一袭金线密织的大红罗裙，稍稍一动，裙裾上羽状暗纹忽明忽灭，恍若活了一般。
衣裙已是极尽华美，穿它的人却更夺目。小脸莹润如玉，杏眸清澈里带着些许懵懂，瞧着不过十七八岁，身段却窈窕得惊心。腰肢纤袅，胸前丰盈，将那身大红衣裙撑起曼妙起伏的轮廓。
烈烈的红，将她一身肌肤衬得愈发奶白，烛光一照，白莹莹一片晃眼。单看脸蛋算不得绝色，可那身姿与奶白肤色，却比绝色美人更诱人。
刑部司郎中夫人看得怔住，微张着嘴，半晌回神，伸手悄悄抹去嘴角流出的口水。
娇娘看着朝她走近的几人，心中猜测她们应如同自己一般，是受邀前来的官员家眷。
可自己不认识她们呀，她们为什么唤住自己？
想到什么，娇娘小脸煞白。莫非真如礼仪嬷嬷所说，京中贵人惯爱给新人立规矩？
替嫁前，世家派来的礼仪嬷嬷板着脸教她规矩，如何称呼，如何行礼，一字一句严苛至极。礼仪嬷嬷再三告诫，京中遍地是贵人，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礼仪嬷嬷本意是要她谨言慎行，却不知娇娘生性胆怯。此刻一慌，那些硬记下的规矩全忘光了。
几人到了跟前，她下意识便依着旧日习惯，怯生生道：“几位姐姐好……”
话音未落，自己先愣住了。
哎呀，喊错了！
世家府邸有处春风楼，里面住着豢养的瘦马。她是年纪最小的瘦马，逢人便唤姐姐。方才一慌，脱口而出。可这里不是春风楼，面前几人也不是瘦马，而是京中有头有脸的贵夫人。
娇娘丧气地垂着脑袋，礼仪嬷嬷说京里的人很凶，要她谨言慎行，可她上来就搞砸了。
她们会不会生气？
肯定会的，不光生气，还会同嬷嬷所说那般用一些她听不懂的话训诫她。
娇娘心下惴惴的同时，宽慰自己……没关系，反正听不懂。
空气一时静默。
娇娘忐忑等了几息，心想怎生还不发作。
攥紧袖口的发凉指尖冷不防被一双温暖带着肉感的手攥住，耳边是女子欢喜的嗓音：“好妹妹，乖得哩，再喊几声姐姐听听？”
娇娘：“？”
都官司郎中夫人老家是南方，口音带着南方腔调，她生得丰腴圆润，握着娇娘的手讶异。
“妹妹的手怎生这般小，这般软？”
她生得丰腴圆润，却是大手大脚，如今得见这样一双巧手，忍不住摸了又摸。
娇娘的手天生便是如此，小巧，丰满，手背还有肉窝，摸起来又嫩又滑。
娇娘不知该如何回应，但她知道这个摸她手的圆润妇人定然没生气，抬脸冲她笑了一下。
都官司郎中夫人被这笑容一晃，心口都酥了。
好乖，好乖！
其余几位夫人也喜爱这般乖巧的妹妹，她们几人的夫君都是地方调上来的，入京后被京中规矩束缚，少见这般纯真之人。方才听见那声软糯糯的姐姐，心都要化了。
几人围着娇娘，七嘴八舌与她说话。
“妹妹，你身上这件衣裙，哪家绣房做的？改日我也做一件！”
另有两位夫人附和，显然也是同样打算。
还有一人贴近她耳边：“妹妹这身姿着实令人生羡，可有秘方？”
娇娘脸颊红红，选择能回答的问题答：“这是旁人送的。”而后乖乖把今日下午来张府后的事，说与她们听。
几人听罢，互相对视一眼，打起眉眼官司。
她们在京中待过几年，对京中大大小小的事算得上了解。一听这话，便觉出猫腻。
张家府邸花坊离着主宅甚远，哪个管事不长眼，带客人兜圈子？定是故意的。
张夫人性情和善，不是这等戏耍于人的性子，可若无主子吩咐，管事吃了熊心豹胆，也万不敢如此，莫非……
刑部司郎中夫人忽然悚了一下，视线在娇娘身上转了一圈，惊呼：“这不会是……赤羽流霞吧。”
方才游园时，她无意中听下人提及县主也在张府，再看这身大红衣裙，不难猜到发生何事。
几位夫人一听，跟着惊了一下。三年前荣安县主曾重金买下一座绣坊，逼迫坊主替她制一件举世无双的红罗裙，此事轰动整个京城。
后来只听说那件衣裳如何华贵，却没人亲眼目睹。不少人纳闷，照那位县主的性子，怎会如此低调。
眼下瞧着娇娘身上的翩翩红裙，视线在那胸口与腰身处打转，心里不约而同地想，难怪县主不穿，这般……如何穿。
娇娘瞧不懂她们的眉眼官司，眼神迷茫极了，但她没开口询问，而是眼巴巴等着。
刑部司郎中夫人瞧她这样乖，实在忍不住，摸了下她脸蛋。哎哟，滑溜溜的，像水豆腐似的。
几位夫人皆和蔼可亲，娇娘心下放松，问出心中疑问：“今日不是女眷宴席么？为何有男子在场？”
请帖并未写明缘由，且是张夫人送贴，她一直以为今日只有女眷。
“傻妹妹，你还不知？今日是刑部尚书张大人寿诞，到场的大多是刑部官员。”
娇娘“啊”一声，这才明白，今日并非女眷宴席。
等等？
“良驹”也是刑部官员……
他也会来？？
心底方升起这个念头，她对面的刑部司郎中夫人忽然敛了笑容，其余几位夫人也是同样，冲她身后方向，齐齐颔首行礼。
“裴侍郎。”
娇娘心中一凉。
……裴、裴侍郎？
这时反应过来，方才看到的眼熟背影，莫不是新婚夜将她吓晕过去的“良驹”。
裴珣站在人群外几步远，目光落在那道红裙勾勒的背影上，并未开口。跟在他身后的颜玉，冲众人露齿一笑。
“哟，这般热闹？”
颜玉苦于没有搭讪机会，抓心挠肝，眼见仙女像只无辜的小羊羔，被一群妇人围住，起身打算英雄救美，却被人抢先。
他瞪眼瞧着径直走去的裴珣，惊诧极了，这厮平日瞧着比庙里和尚还守身如玉，竟也会对女子感兴趣？
转念一想，嘿嘿笑了。
食色性也，便是裴侍郎，也不例外。
众人视线皆在娇娘身上，其中一道视线存在感格外强，娇娘心脏紧张地怦怦直跳，垂着脑袋，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侧方一道身影急急奔来：“……姑娘，老奴可算找到你了。”
尤嬷嬷出门替娇娘寻能穿的衣裙，没寻到衣裙不说，路上还迷了路。幸好碰到送衣裙那侍女，按照侍女所说，一路追来这里，甫一看到她家姑娘的身影，她便匆匆跑来，后知后觉发现这里除了她家姑娘，还有许多贵人，连姑爷也在，她慌忙行礼。
裴珣记性很好，认出这仆妇是他新婚妻身边的陪嫁嬷嬷，眉头微蹙。
娇娘自知躲不过，转身怯怯抬头，对上那道高大身影，努力笑了一下。
“……夫、夫君。”
这声夫君惊呆所有人，几位夫人万万没有料到，她们新认的妹妹，竟是裴侍郎的新婚妻子。
她们的夫君为官年限久，官职却不及裴侍郎。裴珣进入刑部堪堪两年，半年前擢升正三品刑部左侍郎，乃第一副职，若尚书空缺，惯例由左侍郎暂代，可见陛下看重。其而今不过二十有三，前途无量。
得知红裙仙女是裴珣的新婚妻，颜玉发出一道嗓音颇高的惊呼，似是极其不能接受。
此时有仆人前来通知即将开宴，众人心情各异地坐回座位。
娇娘坐在裴珣身边，天都要塌了。两人坐在同一张桌上，挨得这样近，他只需稍稍伸手便能捉住她。若他此刻狂性大发，她不可能逃得掉。
早知他会来，她宁可再装一次病，也绝不出门。如今倒好，他……到底认出她没有？
娇娘眼睫微颤，悄悄侧目望去，不料正撞上对方偏头看来的视线。
“你为何在此？”他音色冷淡，听不出情绪。
“我……我……”裴珣样貌俊朗，高鼻薄唇，剑眉星目，别家小娘子若得了这样俊俏的郎君，少不得偷着乐。可娇娘只觉害怕，她怕极他高挺的鼻。
她惊慌垂眸，不敢看他，话也说不全。尤嬷嬷见状上前，恭敬呈上请帖，顺道解释了缘由。
裴珣接过请帖翻看，目光状似无意掠过她低垂的侧脸，未再言语。
这时，仆人端了菜肴鱼贯而入，搁满桌案。
娇娘望着满桌色香俱全的菜式，鼻尖萦绕诱人香气，默默咽了口水。
她中午只吃了百合莲子糕，现今早就饿了。
她还是害怕的，可食欲慢慢占了上风。
心想，他定是没认出自己，若认出来，早就质问于她。
虽说这身红裙勾勒身形，可与那夜浑身湿透的模样到底不同，他定然认不出！
嗯，定然认不出！
娇娘成功说服自己，放心盯着餐桌上的美味。
今日宾客口味各异，张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备了南北菜式。北方菜浓油赤酱，咸香厚重，南方菜则精巧偏甜，各具风味。
娇娘喜食甜，瞧见几道熟悉的南方点心与菜肴，眸光微亮。
自进京后，裴家厨房一贯按旧例备膳，她已许久未看到这般合口的饭菜。见周围人已陆续动筷，她也小心执起银箸，夹了一小块糯米糖藕。
送入口中的刹那，那双水润的杏眸倏地睁大。
好吃！
裴珣手执银箸，余光却一直落在身侧。
尝到合意的，眉眼便悄悄弯起，眸光莹莹似含了星子。遇到不喜的，圆润脸颊便皱成一团，从此再不动那一筷。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并不了解这位新婚妻子。原以为她是惯常深闺里那般体弱柔婉、多愁善感的世家女子，如今看来，倒不尽然。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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