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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钥匙 ...

  •   “嗯。”

      “你中午都回不回去?”

      “时间太紧张了,我都在教室。”

      不只是她,有些住校生也在教室里利用午休时间学习,“你呢?”她中午没见过池飞鸟。

      “学校外面待着。”

      落屿京点点头,没多问。

      “落屿京!”很突兀的一声,打断了和池飞鸟的对话——喻恩戴着白色棒球帽,帽檐遮住眼睛,露出的下巴和鼻子都可以看出这个人的五官精致。

      声音不小,班内很多视线都落在她们身上,似乎不理解这个转学生怎么和喻恩扯上联系。

      池飞鸟重新趴下。

      “你后面那是池飞鸟?”喻恩等落屿京出来,递给她两块巧克力,问。

      “嗯。”落屿京接过,因为是池飞鸟,喻恩在另一栋楼上听说过她不足为奇。

      “哦。”喻恩点头,“这巧克力挺甜的,你尝尝。”

      落屿京道谢接过,撕开包装,很小的一块,放在嘴里醇香不腻,“好吃。”

      “当然,我哥专门飞比利时定制送我的。”谈到哥哥,喻恩脸上明显骄傲。

      “你有哥哥?”喻恩前几天邀自己去她家玩,说她爸妈都在外地,是独生子女,家里没别人。但落屿京最后没去。

      “表哥,他很有魅力一人,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那一挂的,要是你喜欢的话,我真的可以介绍诶落屿京,他刚大二……”

      “停。”落屿京有些尴尬,倒不是喻恩的热情,而是介绍对象本身,她不习惯。但觉得喻恩有些失落,就想出一个理由:“我们还是学生,大早了。”

      “好吧,有点遗憾,不过你喜欢哪一挂的?”

      “都还好。”

      “就都还好?”喻恩一贯半眯着的眼睛睁大。

      “真的,说不上来,就凭感觉。”落屿京解释。

      初中的时候班里女生经常会坦露心事,类似喜欢那个男生,但落屿京从来没感觉。对她来说,人都是生物,喜欢还是嫉妒都是悸动的一种,不分时间和场地、年龄和性别。

      落屿京总觉得,那些课间聚在走廊角落咬耳朵的女生像一群振翅的蝴蝶,翅膀上扑闪着细碎又滚烫的心事。可那种滚烫她没有过,也想尝试着去体会,但心里像蒙着一层磨砂玻璃——能看清那些雀跃或失落的表情,却摸不到背后的温度。

      有次同桌把日记本往她面前推,指着某页潦草的字迹:“你看我写的他,是不是很戳?”落屿京低头,只见纸上歪歪扭扭记着“他跑步时头发会飘”“他借我橡皮时碰了我的手”。指尖划过纸面,落屿京忽然想起生物课上老师讲的“肾上腺素”,那些被反复咀嚼的细节,大抵和被针扎到时猛地缩回手是同一种反应。

      “挺生动的。”她合上书,同桌却不依不饶:“你就没对谁有过这种感觉?”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打在前排男生的后颈上,细小的绒毛泛着金芒。落屿京盯着那片光晕看了三秒,想起昨天在海洋馆,她也这样盯着银色的鱼鳞发了会儿呆——都是鲜活的、带着生命力的画面,仅此而已。

      后来在图书馆翻到一本讲动物行为学的书,说雄性孔雀开屏是求偶,两只小狗打架是争夺地盘,本质上都是基因驱动的本能。人类那些被冠以“喜欢”“嫉妒”“偏爱”的情绪,或许就像植物会朝着光生长一样,不过是生命体在特定情境下的自然悸动。

      这种念头常常让落屿京觉得自己在人群里显得有些游离。她在想这或许和领地意识有关,但落屿京从不觉得自己奇怪,就像有人天生对色彩敏感,有人对声音格外敏锐,她只是恰好对“感情的本质”更感兴趣。

      “也是,感觉至上,自由无罪。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喻恩看着落屿京,这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

      “我明天在E-Mart有场拉丁演出,你要去,明天周六的,不许再推。”

      易买得,这边的一个大型商超,在一座写字楼的16、17、18层,经常有一些演出或公益演讲。

      “好啊,明天没什么事的。”她会去,刚好再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
      落屿京再回到教室后明显感觉目光都不对劲,带着强烈探索,她自然回到座位上。

      “别忘了。”

      身后的人突然发出声音,把她吓了一跳,“什么?”

      “钥匙。”

      不是应该你别忘了吗,但落屿京没说,“好。”

      海城,纪丙雨试完她刚刚看上的最新礼裙。

      没买,因为卡里没钱了,那个死爹有段时间没给她打钱。

      纪丙雨对着车窗呵出口气,看着这座无数人挤破头脑也想留些蛛丝马迹的地方,嘲讽极了,“一群装货。”

      比如家里那个女人,凭点姿色在主宅住下还不行,上周老爸缅甸重金拍下的绿镯竟给了她,亏自己专门做的同色系指甲。

      “赵叔,查一下她那个女儿的号码。”

      人的一生大约做10000个梦。不过,大多数梦境会在醒来后被遗忘,只有5%到10%的梦能被清晰回忆。

      落屿京午休做了个梦,梦里有雨,很大的雨,滴落在伞上发出很厚的闷响。

      感受到手机震动才醒来,班里没人。教室后排的空调还在慢悠悠的吹着,叶片切割的空气声音在空荡的房间被放大,混着走廊里隐约传来的嬉笑。

      手机还在震,是陌生号码,显示地址是海城。

      “喂。”

      “落屿京?”

      声音不熟悉,落屿京皱眉,“你好?”

      “你还记得你有个妈吗?”

      对面的尾音带着轻笑,整个语气就是挑逗,落屿京很快想到是谁,妈妈再嫁的人有个女儿,比她小一岁。

      沉默了五秒钟,空调吹的她后颈有些凉。

      纪丙雨显然知道对方知道自己是谁了,“她吃我爸的喝我爸的,还带着个你,不觉得过分?”

      “姐姐,你不觉得你们俩个像寄生虫吗,你的妈妈矫情又恶心,整天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啧,可惜那女人房间里面没有一张你的照片,不然我也想看看你长个什么样子,可惜了姐姐你是聪明人,知道离开这里了,也可惜我少了个玩具。”

      梦里的雨好像没停,闷闷地敲在心上。夏湘之前送她的伞还在背包侧袋,平时背着沉甸甸的。

      “所以?你让他们分开啊,来我这里找什么存在感。”

      落屿京并不气,反而笑了声,那笑意漫在眼底,却没抵达深处,“我妈妈和你爸爸是自由恋爱,并且都是在没有伴侣的情况下,有什么问题吗?”

      落屿京说完就后悔了,她没有思考周全,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会给夏湘带来多大麻烦。

      她想退回,又不服气。但无比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底气和资格,来说一个,占着完全主导权的女孩,她是妈妈以及自己都在依靠着的一个男人的亲生女儿。

      接下来夏湘会难堪。

      她的错。

      “你脾气很冲,期待与你的见面。”纪丙雨说完就挂断,留半个尾音回荡。

      池飞鸟中午照常和几个朋友在外面待了会。一进来就发现落屿京情绪不对,她放下包随手挂在椅背上。

      用笔轻戳了下落屿京肩膀,“钥匙。”

      落屿京侧身接过,头发刚刚搭在她手上。这不只是个单一的钥匙,上面还挂了个简单的金属材质银色笑脸钥匙扣,看起来像刚刚挂上去的,摸起来冰冰凉凉。

      “笑脸有点丑。”池飞鸟说。

      “还好。”

      “很俗。”

      “我觉得挺好看的。”

      “有瑕疵。”

      “看不出来。”落屿京仔细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

      “真的。”池飞鸟手指伸过去,正好覆在落屿京食指上,像潮水覆盖,“就这。”她指。

      “你不说根本就发现不了。”落屿京把手抽回来,把钥匙放在背包的内袋,里面有两串钥匙。她的和她的,如果不是那个笑脸,基本分不出谁是谁的。

      “不说就没有吗,很多矛盾不说也存在,像我前段时间还差点拿刀捅人。”说完池飞鸟就盯着她,看她眼眸快速闪了下,知道这是兴趣来了。

      “怎么回事?”落屿京觉得话题跨度挺大的。

      “在路上看到有男的尾随女生,就提醒他两句,谁知道那人还气了,我也害怕啊。”池飞鸟慢悠悠讲。

      “所以拿刀吓吓他,你说男人,”她嗤笑一声,“他们有比女性更多的多体能精力,享受更优越的社会资源,却又往往是一切不利因素的起源,可悲可怜。”

      落屿京心轻轻颤了下,“可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不公平的。”

      “不公平就对了,弱肉强食,本身就是这个道理。自己去争去抢,去解决问题本身,当你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就不需要再隐藏情绪。”

      “我知道,谢谢。”落屿京不认为自己情绪隐藏的有多么好。

      晚上回到橡树湾,夜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落屿京近些天习惯查一下西宁失踪人口的案子,网上的贴吧她不抱希望,只看帖子下的评论,最后停在一条匿名留言上“今年的湟河水涨的特别厉害。”

      她手指的动作顿了顿,警察当初什么都没查到。要么落正阳的失踪是一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案件,要么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么长时间她也联系过一些人,但都是体貌不符。而妈妈对爸爸的失踪没有任何表态。
      想到夏湘,落屿京自然想到下午的那场矛盾,她应该给妈妈打个电话。

      三秒钟,对方很快接起。沉默,像一场无声的心理战。

      “妈妈……”

      之后挂断。

      落屿京听着盲音,手无力放下。

      从记事开始,夏湘像个美丽的毒女人,她与落正阳和自己关系很冷淡,甚至可以说不好。落正阳从来没听说过自己的外公外婆,也不了解夏湘的交际圈。

      只隐约听落正阳提过夏湘出生在日本,在不丹和美国长大。

      他们的家庭关系在那个年代像反了,夏湘基本常年在外面,而落正阳军人退役后在本地当一名大学老师。

      落屿京的童年和夏湘基本不联系,她很懂事,不多问,知道爸爸很辛苦。最后一次交谈是落正阳告诉她要去一趟西宁,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而近两个月,是她和夏湘联系最多的一段时间。

      “咚咚咚——”

      门声很不合时宜的响起。

      落屿京只穿了件薄的白色吊带,边朝门口走边套了件衫。

      “是我。”

      声音独带女生的沉、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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