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封旧信》想你的艺

2、夏夜晚风雨未拆的信

　　高三的时间像被按下了快进键，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数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递减，空气里似乎都漂浮着粉笔灰和焦虑的味道。

　　林溪月的座位在靠窗的第三排，顾星辞就在她斜后方。这样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让她在做题累了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认真的侧脸。他总是微微蹙着眉，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们的交集依然不多，大多集中在收发作业和偶尔的问题讨论上。林溪月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性格温和，做事细心，同学们有什么事都喜欢找她。顾星辞则是典型的学霸，聪明、专注，不怎么主动和人交流，但如果有人问他问题，他也会耐心解答，只是语气总是淡淡的，带着一种疏离感。

　　高三上学期的期中考试，林溪月的数学考砸了。看着试卷上触目惊心的红叉，她趴在桌子上，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放学铃响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教室，喧闹声渐渐平息。她还维持着那个姿势，肩膀微微耸动。

　　“这道题，辅助线应该这么画。”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溪月猛地抬起头，看到顾星辞站在她的课桌旁，手里拿着她的数学试卷，指了指其中一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大题。他的眼神很专注，没有丝毫的嘲讽或不耐。

　　林溪月有些窘迫地擦了擦眼角，小声说：“谢谢。”

　　顾星辞没有多问，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开始一步步给她讲解解题思路。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夏夜的风，带着一丝清凉，驱散了她心头的烦闷。他讲得很清楚，逻辑清晰，那些她觉得晦涩难懂的知识点，经他一讲，似乎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那天晚上，他们在教室里待到了很晚。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及桌上那盏昏黄的台灯。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林溪月听着他的讲解，偶尔抬头，就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心跳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从那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近了一些。林溪月遇到不会的题目，会鼓起勇气去问他；顾星辞忘记带某本复习资料时，也会低声叫她的名字，向她借用。他们会在课间一起去打水，会在食堂里偶尔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虽然话不多，但那种沉默的陪伴，却让林溪月觉得很安心。

　　她开始更加留意他的一切。知道他喜欢喝不加糖的咖啡，知道他每天早上都会提前半小时到教室背书，知道他的理想是考上北方的一所顶尖大学，学习建筑设计。而她自己，成绩虽然不错，但离他的目标还有一段距离。她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把他当作自己的榜样，希望有一天，能和他站在同一座城市，甚至同一所大学里。

　　高三上学期就在这样紧张又微妙的氛围中结束了。寒假短暂而忙碌，林溪月几乎每天都泡在题海里，但她总会抽出一点时间，想起顾星辞。她不知道他在家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也在努力学习。

　　下学期开学后，气氛更加紧张了。模拟考试一场接着一场，每个人都像上紧了发条的钟，不停地运转。林溪月和顾星辞的交流更少了，大多时候，他们都是各自埋首于书本和试卷中，只有在眼神偶尔交汇时，才会默契地相视一笑，然后又迅速投入到学习中。

　　林溪月的心里，那份喜欢却在不知不觉中疯长。她知道现在不是谈感情的时候，高考是他们必须跨过的第一道坎。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想起他讲题时认真的样子，想起他偶尔露出的浅浅笑容。

　　她开始思考，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但每次话到嘴边，都被她咽了回去。她害怕被拒绝，更害怕会影响到他的学习。高考在即，任何一点小小的波动，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临近高考前一周，学校给他们放了几天假，让他们在家调整状态。林溪月在家里整理复习资料时，翻出了一套崭新的四大名著。那是她初中时买的，一直没怎么看。看着那本绿色封面的《红楼梦》，她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把《红楼梦》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她想在里面夹一封信，把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他。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也不知道看到后会是什么反应，但她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份喜欢说出来，就算只是留给自己一个纪念。

　　她坐在书桌前，拿起笔，却又迟迟不敢落下。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想告诉他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印象，想告诉他他讲题时自己有多心动，想告诉他她为了能靠近他而付出的努力，想告诉他她对未来的憧憬，里面有他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始写道：

　　顾星辞：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们是否已经踏上了不同的旅程。写这封信，我犹豫了很久，因为我怕打扰到你，怕影响你的心情。但我还是想写下来，因为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还记得高三上学期期中考试后，我数学考砸了，趴在桌子上难过吗？是你走过来，耐心地给我讲题。那时候我就觉得，你真的很厉害，也很温柔。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留意你，留意你的一举一动，留意你喜欢的东西，留意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知道你很优秀，你的目标是北方的那所大学，学习建筑设计。我也在努力，希望能离你的目标近一点，再近一点。我知道自己可能还不够好，但我一直在努力追赶你的脚步。

　　顾星辞，我喜欢你。这句话在我心里藏了很久，久到我以为自己会永远不说出口。我喜欢你认真做题的样子，喜欢你偶尔露出的笑容，喜欢你给我讲题时的耐心，喜欢你身上淡淡的墨香。

　　我不知道这份喜欢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不敢奢求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你的青春里，曾经有一个叫林溪月的女孩，默默地喜欢过你，把你当作她前进的动力。

　　高考要来了，希望我们都能发挥出最好的水平，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无论未来我们在哪里，我都会记得，在高三这一年，有一个叫顾星辞的男孩，曾经照亮过我的青春。
　　我希望我们在大一下半学期的时候 我们初遇的教学楼见面 如果你还喜欢我的话

　　祝你，前程似锦。

　　喜欢你的，
　　林溪月
　　21年6月7日

　　写完信，林溪月的脸颊已经红透了。她把信小心翼翼地折好，夹在《红楼梦》的第36回里——那是“绣鸳鸯梦兆绛芸轩，识分定情悟梨香院”，是她最喜欢的一回。然后，她把书放进书包里，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回到学校的那天，她趁着课间大家都在喧闹的时候，悄悄走到顾星辞的课桌旁。他正低头看着一本书，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温暖而耀眼。林溪月深吸一口气，把《红楼梦》放在他的桌角。

　　“顾星辞，”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个……送给你。祝你高考顺利。”

　　顾星辞抬起头，看到她递过来的书，愣了一下。他看着林溪月泛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了书，点了点头：“谢谢。”

　　林溪月不敢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跑回了自己的座位，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膛。她坐在座位上，偷偷地用余光看他，看到他把书放在了桌肚里，然后又继续低下头看书，似乎并没有立刻打开。

　　接下来的几天，林溪月一直很忐忑，不知道顾星辞有没有看到那封信。她想问问他，却又没有勇气。而顾星辞，和平常一样，依旧是那个清冷的学霸，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林溪月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高考如期而至。考试前一天，学校组织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林溪月看到顾星辞把那本《红楼梦》放进了他的行李箱里，和其他的复习资料放在一起。他依旧没有打开看。

　　考试那几天，天气很闷热。林溪月坐在考场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认真地答着每一道题。偶尔，她会想起顾星辞，不知道他在另一间考场上发挥得怎么样。她希望他能考出好成绩，实现自己的梦想。

　　为期两天的高考终于结束了。当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的铃声响起时，整个考场都沸腾了。考生们纷纷走出考场，脸上带着解脱和兴奋的笑容。

　　林溪月走出考场，看到外面人山人海。她在人群中搜寻着顾星辞的身影，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忽然，她看到了他。他正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和几个男生说着话，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容。

　　林溪月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想走过去和他打个招呼，问问他考得怎么样，问问他有没有看到那封信。但就在这时，她看到他的妈妈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星辞，考得怎么样？我们回家了。”

　　顾星辞点了点头，和同学们说了声再见，就跟着妈妈转身离开了。他没有看到不远处的林溪月，也没有回头。

　　林溪月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心里空落落的。那本夹着她心事的《红楼梦》，还没有被打开，就随着他的离开，一起被带回了家，放进了书架的角落，等待着一个未知的未来。

　　她不知道，这一别，他们将会走向何方；也不知道，那封信里的秘密，将会被埋藏多久。高考结束了，他们的青春，也仿佛在这一刻，画上了一个未完待续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