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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人间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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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面到酒楼浮上一层璀璨夺目的金红色。
云舒正对着窗,眼睛里亮晶晶的多了一点火红,顾不得其他的,整个人随着鼎沸的人声明媚起来。
京城活了。
云舒掩不住嘴角的笑意,目光下移,一下子对上渊行的眸子。
他像一座玉人,无甚喜怒地坐在窗边,背后是火光与黑夜。
窗口的风扬起他的发带,头上的两根玉簪出神入化地衬的他要随风飞去。
对上云舒的目光,他沉静的眼里染上一点温柔的笑意,饮了一杯酒。
凡间的烟火,他已经看过千次万次了,唯独这一次,好似春夏盛景,即便外面锣鼓震天,人声鼎沸,心中莫名觉得宁静,又添了一份温馨。
云舒抓住敖珊的手:“敖珊,走,我们下去!下面有舞龙!”
“什么?舞龙?怎么能舞龙呢?我去看看……”
二人刚出门,一张红彤彤毛茸茸的狮子大脸放大,摇摇晃晃地眨了眨眼。
喷火的人演着绝技,转火的人手中棍子虎虎生风,五彩的龙从街上游过。
云舒眼尖看见小摊:“敖珊,糖画!”
云舒喜洋洋地买了五个,顺着发给后面三人。
鬼骁是第一次见这东西,不免好奇,鬼梓见过没买过,也是第一次尝,只有渊行拿在手里没有吃。
敖珊围着灵活游动的舞龙打转,鬼骁迷上了面具摊狰狞可怖的面具。
鬼梓在扇摊前挑来挑去,顺势拉住云舒:“少主,帮我选把扇子。”
云舒一眼看尽摊上折扇,手一指:“虽说竹扇最佳,可是小叶紫檀与你最为相配。”
鬼梓伸手去拿起那把紫檀折扇的空挡,云舒一扭头,一看渊行还拿着糖画,“噔噔噔”跑到他面前:“怎么不吃?”
渊行婉拒:“我已经过了吃糖的……”
云舒一把把糖怼到他唇边。
焦香与黏黏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动了动嘴唇。
还没开口,云舒对他招了招手。
周围嘈杂,他低下头来,听她神神秘秘地耳语。
“老婆,你是想让我喂你吃吗?”
渊行白皙的面容一下子红的要和周围的火光融成一色。他以为自己见惯不怪了,心中竟还是狠狠地跃动了一下。本该恼她,现下不如说是羞窘,欢喜如泉水涌动,又用力气压下。
色厉内荏。
渊行淡定地说:“好啊。”
这下轮到云舒傻眼了。
渊行眼中有戏谑的笑意。
谁还不会以进为退了。
话说出来了,不会叫他觉得自己很怂吧?
云舒握住他如玉的手,把焦红色的糖送进了他的两片薄唇里。
好甜。
渊行殷红的唇动了两下,顺着糖枝咬了一口。
这种甜味会永远的印在心底。
第一缕烟火在空中炸开。
一个半大的孩子猝不及防撞上云舒,把她撞的后退一步,跌到渊行怀里。
渊行左手把糖拿来,右手忙揽住她,免得她摔倒。
小孩急忙道歉:“哎呀,对不起,姐姐。”
他抬头,愣愣地看着云舒。
云舒惊住,一抹记忆在她的脑中炸开。
“……过几天就会有新的夫子来啦……”
提着衣角撑着伞的小孩,一下子与面前孩子的面容重合了。
小孩愣完了忙躲到她和渊行身后,后面急急忙忙跑来一队宫人,四处焦急张望,一看就是在寻找他。
为首的太监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他躲在别人身后,目光上移,见到一对璧人,女子如明珠耀世,男子更是清俊卓绝似画中仙。
“哪家的公子小姐?”
太监移不开目光,又深觉唐突,嘴上慌忙过去求着:“殿下,别闹了,快跟奴回去吧。”
小孩从渊行身后绕到云舒身后:“不,我不回去,我要在下面看烟火,你告诉父皇,我要和神仙姐姐在一起。”
太监猛然想起自己是见过这位小姐的。
在御书房的画上。
他忙与手下耳语几句,对小殿下道:“殿下既喜欢,不如邀二位一同上城楼观赏烟火。”又问云舒,“姑娘可愿意行个方便?”
城楼必定风景更好。
云舒回头,街上人满为患,放眼望去,敖珊三人却都已经看不见身影了。
明明方才三人还在视线里。
她又看渊行,渊行含笑对她点头。
云舒牵起小殿下的手,步入西侧城楼台阶,渊行在她身后,与她缓步而上,在视野里出现了一抹明黄的时候,渊行停住了脚步。
云舒手中的孩子飞快地跑进明黄色身影的怀中,欣喜地说着方才的奇遇,拉着父亲的衣角,大眼睛看向云舒。
那年轻人伸手轻抚孩子的鬓角,将孩子交给了宫人,直起身子,眼中流露出奇异的、惊喜的神色。
云舒已经有了征兆,脱口而出:“你长这么快……”
这才是原版大号的样子。
皇帝宛然一笑,与当年的小小少年重合,姿态威仪,温和一笑又是隽秀的书卷气,对云舒道:“姐姐,你果然是神仙。你容貌不变,而我却已经老了。”
云舒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说自己其实是魔这种打破幻想的矫正的话,感慨竟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眼前的人,说起来是夫子最后一批学生之一。
即便那时候他还很小,像一颗没长成参天大树的小小树苗中很平常的一棵,也确实叫云舒对眼前的人多了一分亲切感和柔情。
皇帝早已叫人取来画,卷轴展开,上面的人像栩栩如生。
“夫子的石雕变了容貌,我们便猜想,一定是姐姐回来过。”
对于小孩子还记得她并且长大了这件事,云舒本就觉得奇妙,何况这小孩子竟然成为了人间皇帝,不可谓不是一场新奇的经历。
那个时候,她想杀掉人皇,可是渊行不让。
后来,依然是夫子的学生杀死了他,并且推翻了整个王朝。
云舒下意识用目光去寻找渊行。
渊行似有所感一样,从黑暗中向她走来,立在她身旁。
皇帝一见渊行的气度,眼中流露出奇异的色彩。
云舒简单介绍:“这是渊行帝君。”
人皇尊贵,自得紫微星辰庇护。坐上这位置后,也知道了许多六界辛秘之事,对于“渊行”这个名字,多多少少是知道的。
因为知道,所以才惊讶。
按照古籍记载,渊行帝君经年累月在渊月宫里,沉睡,守界,没有想到,还会下凡来。
火树银花腾空而起,在夜空中被吹开。震天的响声响彻天地,盛大的火点坠落成雨,梦幻绚烂。
繁花千树,空中流动的浓墨炫彩团团连接,挥洒不尽,天与水与人间,勾出一幅流动的画卷。
声势浩大的烟花绽放的声响几乎掩盖了人说话的声音,抵不住人间的欢声笑语冲天而起,城楼上被热闹的氛围感染的忍不住感慨这温暖繁华的旷世奇景,登高远望,离人群远,离天近,拥抱整个繁华的世间,让人被感染,美好在心中弥漫,心生守护之意。
云舒忽然侧身对渊行道:“改名了。”
渊行一怔,摸不清她突然的话语:“什么?”
云舒浅浅一笑,弯目看他,目光清澈明亮:“枪的名字,流霜。”
“方才看到他,突然想起了‘七月流火’,现在,我明白夫子是什么意思了。”
真是一个浪漫的小老头。
答案呼之欲出,渊行当然猜得出跟他有关。
可是,可是……
他慌乱了,闭了闭眼。
他是不是,不该跟她上来呢?
不,他应该在与她重逢时,就说出原本想说的话,可是那时,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看着另一个男人为云舒拭去嘴角污渍,于是用了点小手段蛮横地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让云舒的天平倾斜于他、于当日的情景,来抚平自己心中的涟漪。
只是涟漪,还有不舒适的别扭。
这举动极为幼稚,拙劣,不似正常所为。
可是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原本是想说,他要收云舒为徒。
她不喜欢魔界,那就不喜欢好了,她可以住在天界,也可以不理会那些纷扰,没有人敢说什么。
她喜欢守护世间的感觉,他就给她这个身份。假如思念魔君,他可以让原本的计划迟缓一些,将魔君捉过来,反正魔君对魔界还不如对混沌深渊了解。
有她为伴,他会教她很多东西,在漫长的岁月里,时光悠悠,与天地同老。只是也许他等不到那个时候,就只能将渊月宫交给她了。她就是渊月宫新的主人,天地间独一位的,界神。
这一路,他跟着她。那是一种,近乎于浪费时间的举动。
渊行不由得看她。
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一人一枪,神采飞扬,如星光闪耀,手下又过分的利落,与饕餮战成一团。
本不欲干预别人生死,出乎意料的,他拍了拍麒麟,在她力竭之时迎上前去。
饕餮也是他需要的,这不算一时心好去帮助谁。
“你不觉得,秋霜,流霜,很整齐吗?”
渊行的心狂跳了几下。
是,还有另外一种,呼之欲出的,在心底不能被勾出的欲望。
云舒的音量在烟火的声音下如此不起眼,可他本就不靠这个也能清楚的听见旁人说了什么。
就如同,他站在城楼上也能看到敖珊正在人堆里寻找云舒,然后撞上了一个冷酷的男子,那人是龙宫的太子,多半是专门来寻找敖珊回去的。
鬼骁,去见了魔族来的人,如今正在京郊,与那魔族说话,注视着这场人间美好的盛宴。
而鬼梓,早就发现了他们在城楼上,只是因为人皇对妖魔之气天生的压制,加之周围高手众多,没有靠近。
“七月流火,夏去秋来,流霜,意为奔向你。”
云舒声音很轻:“渊行,你明白我不是在戏弄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