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雨》entelechy

10、自己试试看

　　病毒带来的恐慌并未打乱生活的节奏。

　　火锅店依旧热热闹闹，少了陈佑李这个得力帮手，许湜一家三口忙得脚不沾地。

　　桑榆的出现简直像及时雨。

　　蔡玲芳一拍大腿：“这样，你来店里帮忙打下手，管饭，还给你开工钱，干不干？”

　　“成交。”

　　桑榆的童年，在这里被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再也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学校吃饭、学习，放学也不用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家。爸爸跑长途一去就是两周，那段时间，桑榆的生活成了简单的两点一线：放学后，她和许湜轮班，一个去火锅店帮忙，另一个就去陪陈佑李。

　　周末客人少时，两人就一起去找陈佑李。

　　老规矩，客厅归他俩，陈佑李在卧室里猫着。就这么晃晃悠悠过了一个星期，直到陈佑李彻底退烧，戴上口罩，才终于敢和他俩同处一室。

　　下午四五点，橘黄的阳光暖融融地铺满客厅。

　　桑榆和许湜趴在茶几上，脑袋几乎挨在一起写作业。

　　难得的安静里，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从陈佑李虚掩的卧室门缝里流淌出来，在空气中轻轻荡漾。

　　仔细听好像还混着点别的动静。

　　桑榆：“……你放屁？”

　　“你家放屁是咕噜咕噜的？”许湜没好气，“这是肚子叫！懂不懂？”

　　真是理直气壮。

　　桑榆刚想开口，又听见一声清晰的“噗——”

　　“喏，这才叫放屁。”

　　桑榆无语。

　　许湜一骨碌爬起来，开始在客厅里翻箱倒柜。

　　桑榆合上作业本，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你这跟土匪进村有什么区别？”

　　地上七零八落散着好多零食的包装盒，许湜一个一个打开，一个一个都是空的。

　　“为什么不看那个？”桑榆指着一个曲奇盒子。

　　“你太不了解陈绥了，在他身边的甜品都会以光速进到他肚子里，绝对不可能留一点残渣。”

　　桑榆打开盒子一看，还真是光溜溜亮堂堂的。

　　最后，许湜在厨房角落里翻出一袋面粉，宣布：“摊饼吃！”

　　桑榆拉开冰箱门，里面塞满了小蔡阿姨和许叔叔送来的新鲜蔬菜和肉：“这么多菜，干嘛吃饼？”

　　“那你给我炒个三菜一汤？”许湜一脸坏笑。

　　桑榆沉默了几秒：“……还是吃饼吧。”

　　“和面用热水啊？”

　　“你鸡蛋壳打里面了！”

　　“怕什么，补钙的。”

　　“大哥，锅冒烟了啊……”

　　“都烧焦了快铲起来！”

　　“没熟呢，怎么办？”

　　“起开起开，我来！”

　　桑榆实在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准备磨刀霍霍向猪羊。

　　许湜悻悻地：“我倒要看看，你手艺有多好！”

　　面粉加水加蛋，搅和搅和，下锅……

　　三分钟后……

　　卧室门开了。

　　厨房传来的笑声吸引了陈佑李。

　　“你好意思笑我？看看你做的是个啥玩意儿？”许湜笑得直不起腰。

　　陈佑李好奇地凑过去。

　　桑榆赶紧侧身想挡住。

　　小男生还是看见了锅里那堆粒粒分明的物体，表情平静地点评：“这炒饭还不错呀。”

　　“……”

　　“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湜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炒饭！陈绥嘲讽你！”

　　桑榆嘴角抽了抽：“……这是饼。”

　　陈佑李呆呆地“哇”了一声：“……你说什么？”

　　桑榆看着锅里，“现在嘛，是掉渣饼了。”

　　10月24日，周三。

　　桑榆领到了人生第一份工资。

　　整整一百二十块。

　　那天爸爸刚好回家，桑榆带着点小骄傲把这事儿告诉了他。

　　沈韬第一反应是闺女被骗了，直到桑榆掏出那张崭新的百元钞，他才一脸不可思议。

　　“哎呦，这可是你头一回挣钱，要不要爸爸帮你存起来？”

　　桑榆笑嘻嘻：“你用呗，给你了。”

　　“老爸哪能用啊，我得把它收藏好，留个纪念。”

　　桑榆嘟囔：“不用纪念啊，以后还能挣呢。”

　　沈韬突然语重心长：“爸爸是真盼着你快点长大，能帮家里分担点事儿。”

　　他长长吁了口气，像是轻松了不少，“行了，玩去吧。”

　　桑榆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停下问：“爸，你车上换下来那个行车记录仪，还在吗？”

　　沈韬疑惑：“在电视柜那儿，你要它干嘛？”

　　“想拍点东西。”

　　“像素不行了，你要就自己去找找。”

　　桑榆最后在一个铁皮盒里翻出了那个旧记录仪，吹掉厚厚的灰。

　　还能用吧？

　　——

　　陈佑李是班长，他不在学校，平时挂名的副班长许湜就成了“群龙之首”。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第二天上学，路过小卖部，桑榆进去买了包小酸酸糖，自己偷吃了一颗，剩下的全倒进书包。

　　课间。

　　桑榆给自己鼓了两节课的劲儿，决定先从熟人下手。

　　第一个目标：同桌钟意。

　　“……”

　　“同桌，有事直说，”小男生无奈地转过头，“你用这个眼神盯我三分钟了。”

　　桑榆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推过去一块金币巧克力：“下午放学有空吗？”

　　钟意撑着脑袋笑看她：“需要我帮什么忙？”

　　“是这样的……”桑榆凑过去小声嘀咕。

　　钟意听完，轻轻“哇哦”一声。

　　“行吗？”桑榆期待地看着他。

　　“乐意效劳。”

　　“你俩背着我密谋啥呢？”前排的许湜阴恻恻地扭过半个头，只露出一只眼睛。

　　桑榆没瞒他，一边递巧克力一边坦白：“陈佑李明天生日啊，想给他个惊喜。”

　　“惊喜？”

　　桑榆把自己的计划又说了一遍。

　　“所以你打算一个个问啊？”许湜问。

　　“嗯。”

　　小男生手一挥：“多麻烦！我站讲台喊一嗓子不就完了？”

　　桑榆站起身：“你的办法是快，可我想自己试试。”

　　下一个找谁？

　　桑榆目光落在第一排的宋佳瑶身上，走了过去。

　　几颗小酸酸糖放在桌上，宋佳瑶抬头，有点惊讶地看着桑榆。

　　“桑榆？有事吗？”

　　“能……帮我个忙吗？”桑榆还是有点紧张。

　　宋佳瑶明显愣了一下。在她印象里，桑榆内向安静，很少主动找人。

　　她很快笑了：“你说。”

　　“陈佑李明天生日，但他不是在家隔离吗？我想大家给他录点生日祝福。”

　　“好啊！怎么做？”

　　桑榆悄悄露出衣兜里的旧记录仪：“用这个录。”

　　宋佳瑶竖起大拇指：“什么时候？”

　　“今天放学行吗？”

　　“没问题！”女生答应得干脆，“你还要问其他人？”

　　桑榆点头。

　　宋佳瑶站起来：“要我帮你吗？”

　　“当然好！”

　　两个人效率高多了，一个课间，班里的同学基本都领到了糖。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没人拒绝。

　　桑榆如释重负地回到座位。

　　“拒绝我帮忙，转头就找了宋佳瑶，”许湜的声音带着点怨念，“感情淡了。”

　　桑榆把剩下的小酸酸都塞给他：“才不是。”

　　“那你说说？”

　　“你站讲台吼一嗓子，是快，可就把我想做的事儿都做完了。”

　　“那有什么不好？”

　　桑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我就想自己试试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