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悖论》在屋顶写信

3、球场边的“巧合”

　　秋日午后的阳光褪去了夏日的毒辣，变得温和而明亮，透过稀疏的梧桐叶片，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篮球场上，一场激烈的班级友谊赛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

　　汗水、呐喊、球鞋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以及篮球撞击地面的沉闷咚咚声，共同构成了这片区域独有的热烈氛围。顾承屿无疑是场上的绝对焦点。他穿着红色的7号球衣，动作矫健得像一头猎豹，流畅的带球过人、精准的远程投射，每一次得分都能引来场边围观女生们一阵压抑不住的尖叫。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散发着蓬勃的青春气息和强烈的征服欲。然而，只有离得最近的队友周子明隐约觉得，今天顾承屿打球似乎格外……躁动。他的进攻更加凶猛，防守也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劲儿，眼神时不时地会飘向场外的某条小径。

　　那条小径，是通往图书馆和实验楼的必经之路。

　　又一次死球间隙，顾承屿单手指腰，微微喘息着，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干燥的地面上，瞬间洇开一个小点。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那条小径的入口。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沈知意抱着几本厚厚的参考书，正从图书馆的方向走来。她依旧穿着规整的蓝白校服，步履从容，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边，与她周身清冷的气质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不远处篮球场上的喧嚣充耳不闻，径直沿着小径的边缘走着，打算安静地穿过这片区域。

　　顾承屿的心脏猛地一跳。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的视线紧紧黏在了那个身影上。场内，对手正在组织新一轮的进攻，控卫一个击地传球，将球传向溜底线的队友。那个传球路线，恰好离顾承屿不远。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补防，反而像是判断失误，脚下微微一绊，身体“恰好”失去了平衡，手肘“不经意”地撞向了那颗高速传过来的篮球——

　　“砰！”

　　一声闷响。

　　橘色的篮球改变了方向，带着旋转，不偏不倚地朝着小径上那个清瘦的身影飞去。

　　“小心！”场边有人惊呼。

　　沈知意正低头想着刚才在图书馆查到的一道物理题解法，忽然感觉到一股劲风袭来。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抬起头，只见一个橘色的影子在视线中急速放大。

　　她没有惊慌失措地尖叫，只是身体微微绷紧，在那颗篮球即将撞上她怀抱里的书本的前一刻，敏捷地侧身避开了正面撞击。

　　篮球擦着她的校服外套边缘飞过，力道不轻，最终在她脚边不远处落地，弹跳了几下，滚落到一旁的草丛里。

　　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错愕、担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看好戏的兴奋。

　　顾承屿脸上瞬间切换上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歉意”，他几乎是立刻拨开围观的众人，大步流星地跑了过去。剧烈运动后的气息尚未平复，胸膛微微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跑到沈知意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像是书卷和洗衣液混合的清冽气息。

　　“不好意思，没砸到你吧？”他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关切，明亮得有些灼人，“手滑了，真的。”

　　沈知意没有说话。

　　她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书，确认完好无损，然后目光才缓缓抬起，落在面前这个高大的男生身上。他的球衣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结实的肌肉上，散发着蓬勃的热意和属于运动的、并不难闻的汗味。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歉意表现得无懈可击，但她没有错过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得逞般的亮光。

　　她看得分明，刚才那个“意外”，太过刻意。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甚至没有流露出半分受到惊吓或者责怪的情绪。她只是微微弯下腰，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将滚落草丛的篮球捡了起来。

　　顾承屿看着她弯腰的动作，马尾辫顺着肩颈滑落，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他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手，准备去接那颗篮球。

　　然而，沈知意并没有将篮球递还给他。

　　她只是单手托着那颗还带着尘土和草屑的篮球，手臂平稳地垂下，然后轻轻一松手。

　　“咚。”

　　篮球再次落回地面，在水泥地上弹跳了一下，最终无力地滚到顾承屿的脚边，停了下来。

　　整个过程，她没有说一个字。

　　没有指责，没有接受道歉，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吝啬给予。她只是用这个沉默的、近乎漠然的动作，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知道你的把戏，而我，不感兴趣。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抱紧怀中的书本，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迈开步子，继续沿着小径向前走去，再也没有回头。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背影挺直、清冷，与身后喧嚣的球场、以及那个僵在原地的少年，割裂成两个世界。

　　“噗——”
　　短暂的寂静后，是周子明率先忍不住发出的嗤笑声，紧接着，整个球场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哄堂大笑。

　　“顾少，牛逼啊！这‘手滑’可真够准的！”
　　“哈哈哈哈，人家连话都懒得跟你说！”
　　“不愧是高岭之花，名不虚传！”

　　队友们的调侃和对手戏谑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顾承屿身上。他站在原地，脚边是那颗被主人“遗弃”的篮球，刚才奔跑过来时带起的热血和那点隐秘的期待，此刻彻底冷却，只剩下前所未有的难堪和……一股更加强烈的、不肯服输的执拗。

　　他弯腰，捡起那颗篮球，指尖用力，几乎要嵌进那粗糙的皮质里。

　　他盯着沈知意消失的方向，眼神深处不再是玩世不恭的笑意，而是燃起了两簇幽暗的火苗。

　　沈知意。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像是立下了一个无声的誓言。

　　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想要看看，你那层冰壳下面，到底藏着什么。

　　这场他单方面发起的“战争”，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被赋予了更加认真和执着的意义。挫败感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所有的征服欲和好奇心。

　　他磨了磨后槽牙，将篮球狠狠拍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对着还在哄笑的队友们吼道：

　　“笑什么笑！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