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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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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便是小心进行更大剂量的试验,并开始模拟在岩石上的爆破效果。江晴敏反复向被挑选出来协助的几名可靠老工匠强调安全规程。
这日,天色阴沉,似乎又将下雪。江晴敏正在那勉强抵御风寒的牛皮帐内,指导工匠们如何更精确地控制剂量和埋设深度。一名年轻工匠因天气寒冷,手指僵硬,在称量研磨好的黑色火药时,不慎将些许药粉撒落在了旁边一盏用来取暖兼照明的炭盆边缘。
“滋啦——”
一簇幽蓝中带着橘红的火花,猛地自炭盆边缘窜起!
“不好!快退!”江晴敏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直站在她身侧,目光从未离开操作台与她的崔承野,反应快到了极致!他猛地伸出铁臂,一把将惊骇欲绝的江晴敏死死揽入怀中,用自己整个宽阔的后背将她严严实实地护住,同时足下发力,抱着她向侧后方急掠!
“轰隆!!!!!!”
更大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然响起!虽然大部分火药尚未装入试验装置,但散落的那部分接触到炭火,发生了猛烈的燃烧和局部爆炸!狂暴的气浪瞬间将脆弱的牛皮帐撕成碎片!烈焰裹挟着积雪和泥土腾空而起!灼热的气流夹杂着碎裂的木炭、火星,如同流星般向四周激射!
崔承野抱着江晴敏在雪地上滑出数步,踉跄稳住身形,却闷哼一声,只觉得左后肩胛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火辣辣地灼烧着,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皮肉被灼焦的刺鼻气味,与他呼出的白气混杂在一起。
“世子!”
“都督!”
“江姑娘!”
“快!”
崔铭的厉喝声、众人的惊呼声、杂乱的脚步声瞬间响成一片。
而在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发生的瞬间,江晴敏被他紧紧箍在怀里,脸颊被迫贴着他胸膛冰凉的大氅面料,却能感受到其下骤然紧绷的肌肉和那如同战鼓般擂动的心跳声,以及耳边那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她被他护得毫发无伤,此刻猛地抬起头,看到他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庞和额角迅速沁出的细密冷汗,再闻到那近在咫尺的、令人心胆俱裂的焦糊味……
“你的背!”她的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泪水涌上,模糊了视线。
崔承野强忍着背后火烧火燎的剧痛,松开箍着她的手臂,试图站稳,眉头因疼痛而紧紧锁住,声音却依旧竭力维持着一贯的冷硬镇定:“无妨……皮外伤。”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仍在燃烧的帐篷残骸和那几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工匠,眼神冰寒刺骨,“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字,军法处置!崔铭,处理干净,受伤者即刻抬去医治!”
说完,他不再看其他人,目光落回满脸泪痕、浑身仍在微微发抖的江晴敏身上。看着她那双被泪水洗过、愈发显得清澈惊惶的眸子,他心头那点因惊险而生的后怕和怒气,奇异地消散了,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许,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笨拙的安抚:
“敏敏,别怕,没事了。先回去。”
“敏敏”二字,如同羽毛般轻柔自然地滑出唇畔,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如此唤她。
江晴敏的眼泪瞬间涌得更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她看着他被匆忙赶来的亲卫扶着离去时,那刻意挺得笔直却依旧难以掩饰僵硬与痛楚的背影,左肩后侧的大氅已被烧破,露出下面一片焦黑红肿、甚至隐约可见皮开肉绽的可怕伤口……
心痛、愧疚、担忧、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临时征用的府邸内,气氛凝重。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弥漫在房间里的紧张与担忧。崔承野趴在榻上,墨发散乱,额角因忍痛而沁出细密的冷汗,左后肩胛处那一片被烈火灼烧、皮肉翻卷的伤口,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疮药气味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
头发花白的老军医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创面,每一下动作都引得崔承野背部肌肉不自觉地绷紧,但他紧抿着唇,硬是一声未吭,只有偶尔急促的呼吸泄露了他的痛楚。
江晴敏站在一旁,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眼睛红肿得如同桃子,显然是哭过许久,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老军医的动作,仿佛那每一分清理,都疼在她自己心上。
崔铭亦是眉头紧锁,看着自家公子强忍痛楚的模样,心下焦灼。他瞥见江晴敏那副摇摇欲坠、却仍强撑着的模样,心中不忍,上前一步,低声道:“江姑娘,你也累了一天,受惊不小。这里有我守着,你先回去歇息吧,公子这边一有消息,我立刻派人通知你。”
江晴敏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声音因哭泣而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不,崔将军,我要留在这里。他是为我受的伤……我……我得亲眼看着他没事。”她抬起红肿的眼,望向榻上那个沉默坚毅的背影,眸中是无法撼动的坚持,“我想自己照顾他。”
崔铭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恳求与决心,深知劝不动,只得叹了口气,默默退到一旁。
良久,老军医终于处理完毕,用干净的细布将伤口层层包扎好,又开了内服外敷的方子,叮嘱道:“将军,伤口虽未及筋骨,但灼伤颇深,最怕的是引发高热。今夜需得有人彻夜看护,若发热,需即刻用冷帕子擦拭降温,并服下这剂退热药。”
“有劳。”崔承野声音有些虚弱,但依旧平稳。
夜幕深沉,府邸内外一片寂静,只余寒风掠过屋檐的呼啸声。
江晴敏执意留在了外间守夜,坚持让忙碌了一天的崔铭先去休息。她坐在离床榻不远的圆凳上,就着一盏昏黄的孤灯,强打着精神,留意着内间的动静。
果然,到了后半夜,榻上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江晴敏心头一紧,立刻端着烛台快步走进内室。只见崔承野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呼吸急促而灼热,显然是发烧了!
她不敢耽搁,立刻唤醒了守在门外的侍女和亲卫。端来冷水,拧湿帕子,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背后的伤口,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他的额头、脖颈和手臂,试图为他降温。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动作却极其轻柔,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水……”崔承野在昏沉中无意识地低喃。
江晴敏连忙扶起他的头,将温水一点点喂入他干涸的唇中。看着他因痛苦而紧蹙的剑眉,她的心也跟着揪紧,恨不得替他承受这份苦楚。她就这般守着他,喂水、擦身、更换额上的冷帕子,几乎一夜未合眼,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崔承野的体温才稍稍降下去一些,呼吸也逐渐平稳。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崔承野是被背后一阵阵尖锐的、火辣辣的疼痛唤醒的。他甫一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清明,便察觉到自己榻边伏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