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遥于芷》天零零地灵灵

24、普通同事

　　那是个晴朗得有些刺眼的早晨。
　　林芷提着行李箱，穿着一件浅灰色外套，步伐轻得几乎听不见。
　　宿舍楼下的桂花开了，空气里弥漫着甜味，可她嗅到的却只有苦涩。

　　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未读消息——来自许星遥。

　　【林芷，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我请你喝豆浆。】

　　那是昨晚发的，林芷看到时，已经凌晨一点。
　　她看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回复。

　　此刻，她站在校门口，阳光打在她的发梢，微微发亮。
　　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荒凉的预感。
　　——从这一步开始，她要离开许星遥的世界了。

　　“林芷！”
　　背后传来周筱柚的声音。她跑过来，气喘吁吁。
　　“你真的……不告诉星遥？”

　　林芷垂下眼，轻轻摇头。
　　“她要是知道，会拦我的。”

　　“可她有权知道啊！”周筱柚红了眼，“她那么在乎你。”

　　林芷的手指在行李箱拉链上收紧，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我也在乎她。正因为在乎，才不能让她困在我身上。”

　　——

　　许星遥直到第三节课，才发现林芷的座位空着。
　　课本摊开在桌上，铅笔整齐地放在笔袋旁，连她写的批注都还停在昨天那一页。

　　“老师，林芷今天请假吗？”
　　王老师翻了翻名单，语气平淡：“她转学了，家里临时搬走。”

　　一瞬间，教室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星遥愣在原地，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
　　“……转学？”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许星遥，坐下。”王老师皱眉。

　　星遥听话地坐回去，但脑子里一片嗡鸣。
　　她盯着那张空座位，突然觉得那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把她过去几年所有的笑声、温柔、日常，全都吸进去，再也不还回来。

　　——

　　放学后，她一个人去了操场。
　　风吹得操场上的旗子猎猎作响，像是在嘲笑她的孤独。

　　她掏出手机，打开和林芷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两天前：

　　【明天的数学题要不要我教你？】
　　【不用，我自己会。】

　　她看着那冷淡的回复，眼眶一点一点发热。

　　“你怎么就……什么都不说呢？”
　　她喃喃地笑着，笑到眼泪掉下来。

　　那天的日记，她写了整整三页：

　　林芷走了。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从来没说过“再见”，就像风突然停了。
　　我好像被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

　　几个月后，季节换了又一轮。
　　操场边的桂花谢了又开，星遥依旧一个人走过那条熟悉的走廊。
　　她的笑声仍然明亮，成绩仍然一般，朋友仍然很多。

　　但每次听到有人叫“林芷”，她都会下意识回头。
　　哪怕那只是个重名。

　　每晚，她都在心里对那个不告而别的人说：

　　“我还在原地。你呢？”

　　——

　　新的城市，新的学校，新的开始。

　　林芷拖着行李走进大学宿舍。阳光透过宿舍窗子洒在她脸上，那双曾经冷静的眼睛此刻也闪过一丝怅然。

　　舍友顾禾笑着递给她一瓶水：“你看起来像是刚离开旧世界的旅行者。”
　　林芷愣了愣，轻声回：“也许吧。”

　　她没有说，那个“旧世界”，有一个叫许星遥的女孩。
　　她的笑声、她的倔强、她的温度，曾经是自己所有青春的底色。

　　新生活来得很快。
　　新的课程、社团、同学。她学会了和别人组队、演讲、做实验。
　　顾禾和乔瑜都成了她身边最自然的陪伴。

　　有时夜深了，她会在图书馆的角落写笔记，忽然间停下笔，看着窗外的灯火。
　　那一刻，空落感会无声袭来。

　　她想起那个秋天的操场，想起星遥撑伞替她挡雨的身影。
　　她以为时间能稀释一切，
　　但时间只是让她学会了——
　　不再让思念外露。

　　——

　　另一边的城市，许星遥也开始了大学生活。

　　她依旧热闹、开朗，身边总围着人。
　　社团活动、班级迎新，她总是第一个被推上台的人。
　　可她越来越少笑到眼底。

　　夜深人静时，她会翻开那本旧笔记本。第一页的角落，写着几年前的字：

　　“我喜欢林芷。”

　　那几个字有些模糊，墨迹已经晕开。
　　她用指尖轻轻摩挲，低声呢喃：
　　“你现在……还好吗？”

　　——

　　有时她们会偶尔在社交软件上互发消息。
　　内容很短。

　　【最近好吗？】
　　【嗯，还行。你呢？】
　　【挺忙的。】

　　屏幕那端的光照亮了她们的脸，却照不进彼此的世界。
　　从前的无话不谈，如今变成了礼貌的寒暄。

　　偶尔，星遥会忍不住想按下通话键。
　　可每次手指停在那一行“正在拨号”上，她都会深吸一口气，按下取消。

　　她怕打扰。也怕确认，对方真的不需要自己了。

　　——

　　林芷偶尔梦见那年夏天。
　　梦里，她站在校园门口，星遥在雨中喊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却什么都看不清。

　　醒来时，枕边湿了一片。
　　她苦笑，拿起手机——
　　聊天框还停留在那句“挺忙的”。

　　她删掉又输入，最后只发了一句：

　　【下次见面，我想请你喝豆浆。】

　　然后，她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
　　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她才轻声说：
　　“我还是……想见你。”
　　那年冬天，林芷的大学举办了一场全国联合学术交流活动。
　　她被导师推荐去做助理，负责接待外校来访团队。

　　名单发下来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在一行名字上停住了——
　　“许星遥——S市大学文学社代表。”

　　那一刻，她的心脏像被什么敲了一下。
　　整整两秒，她的脑子是空白的。

　　旁边的顾禾凑过来，笑着说：“咦？这名字挺好听的。”
　　林芷回神，合上名单，声音冷静得几乎无波澜：“嗯，普通。”
　　可她的指尖，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

　　迎接那天，风很冷，树影被吹得东倒西歪。

　　林芷穿着校服外套站在礼堂门口，手里捧着签到册。
　　人群从大巴上陆续下来，她听到有人在叫名字。

　　“许星遥，这边走！”

　　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
　　林芷下意识抬头——

　　她看见那个女孩了。

　　那是三年后的许星遥。
　　她剪了短发，笑起来仍然明亮，却少了几分学生气。
　　穿着浅米色大衣，肩上挎着帆布包，一身自在洒脱。

　　时间仿佛一下子倒退。
　　空气、阳光、她的呼吸，全都变得黏稠。

　　星遥似乎也愣了一下。
　　视线越过人群，准确地落在林芷身上。

　　那一刻，喧闹的人声都被远远抛开。
　　她笑了，带着一点不可置信的惊喜：“林芷？”

　　林芷的喉咙干涩，努力保持镇定：“……好久不见。”

　　星遥眨了眨眼，笑意更深：“你现在也在这里上学？”

　　“嗯。”
　　她的声音轻，像怕被风听见。

　　周围人都在忙着搬行李、登记，只有她们两人站在原地。
　　星遥的目光追着她，终于轻声说：“我找了你好久。”

　　林芷指尖一紧，低声道：“别这样……大家都在看。”

　　星遥看了她几秒，忽然笑了，语气轻柔得几乎带着宠溺：“你还是老样子。”

　　——

　　会议那几天，林芷负责带他们参观校园。
　　无论她走到哪，星遥总会下意识跟在几步之外。

　　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她递给林芷一杯热饮：“你不是不喝甜的吗？但这家豆浆挺好喝。”
　　林芷怔了一下，心跳莫名乱了。

　　——那句话，和当年未读的消息几乎一模一样。

　　她接过杯子，手指擦过星遥的指尖。
　　一瞬间的温度，让她几乎忘了呼吸。

　　“谢谢。”她轻声说。

　　星遥笑了：“你知道吗，这次来，我其实没想到能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林芷低着头。

　　“那你——想我吗？”
　　星遥看着她，语气温柔得几乎有些脆弱。

　　林芷的喉咙微微发紧，过了很久，她才挤出一句：“过去的事，不提了。”

　　星遥怔了怔，笑容在唇角僵住，轻轻“嗯”了一声。

　　——

　　那晚，林芷独自走回宿舍。
　　校园的路灯被冷风吹得晃动，她手里捏着那杯喝了一半的豆浆。

　　一阵风吹过，甜香被带远。
　　她忽然想起那年夏天——也是这样的风，也是这样的味道。

　　她想，她曾以为自己早已把许星遥放下。
　　可当那个人重新站在自己面前，一句“好久不见”，就让所有伪装都崩塌。

　　——

　　另一边的星遥，也久久没有入睡。

　　宿舍里灯都关了，她靠在床头，盯着手机屏幕上那行聊天记录。

　　【今天辛苦了。】
　　【嗯，早点休息。】

　　仅此而已。
　　像是两个普通同事之间的客气对话。

　　可她忍不住在那条消息后又敲了一个字母“L”，又删掉。
　　敲“想你”，再删。
　　最后，什么都没发。

　　她合上手机，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一样啊，林芷。”

　　——

　　次日，会议结束。
　　星遥要回S市，林芷送他们到校门口。

　　大巴发动前，星遥探出头来：“下次我来，还能见你吗？”

　　林芷愣了一瞬，淡淡笑着说：“能吧。”
　　她没承诺什么，但语气里藏着一点温度。

　　星遥笑了，像是抓住了什么：“那就约好了。”

　　大巴开动，她的身影渐渐远去。
　　林芷站在风里，头发被吹乱。

　　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
　　是顾禾。

　　“你看着她走了十分钟。”

　　“……有吗？”

　　“有。”顾禾笑了笑，语气平淡却带着意味深长，“那不是‘过去的事’。”

　　林芷沉默了很久，才轻轻说：“我知道。”

　　风掠过她的侧脸，带着一点疼，也带着一点久违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