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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缠枝藤 · 最终章:愿与你再次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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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缠枝藤·最终章:愿与你再次相遇

      自论坛那次仓促的偶遇后,又过了几个月。

      沈白的生活依旧平静。他逐渐习惯了没有白予墨“阴影”的日子,与陆枫年保持着良好的朋友关系,工作上也有了新的进展。只是那盒润喉糖,他一直没吃完,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

      这天傍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沈白从图书馆出来,发现忘了带伞。他正准备冒雨跑回不远处的住处,却看到图书馆门口的老地方——那把熟悉的黑伞,又静静地立在那里。

      伞柄上贴着一张崭新的便签,依旧是打印的字迹:

      【雨季又至,伞留给你。我路过来访友,即刻便走。愿你勿淋雨。—— 一个希望你安好的人】

      沈白拿着伞,站在原地,望着雨幕怔忡了许久。

      这一次,他没有感到被冒犯,也没有觉得困扰。反而有一种极其细微的、连自己都惊讶的……安心感。

      他知道,那个“访友”是借口。他也知道,那个“即刻便走”大概率是真的。

      那个人,在用一种极其笨拙却又无比小心翼翼的方式,履行着当初“不再打扰”的承诺,却又无法完全克制那份想要关心他的心。

      沈白撑着伞,慢慢走回住处。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心里,也仿佛被这雨声敲开了一丝缝隙。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们还没闹到那么僵的时候,有一次也是下雨,白予墨开车来接他,他却因为一点小事在闹别扭,执意要自己走回去。白予墨当时没说什么,只是开着车,缓缓跟在他身后,用车灯为他照亮了那段漆黑湿滑的路。

      那时的偏执里,是否也藏着一点笨拙的关心?

      只是后来,那份关心被太多的控制和伤害彻底掩盖了。

      ——

      几天后,沈白需要去临市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回程时,他乘坐的大巴车在高速上意外抛锚了。天色渐晚,一车人被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高速路肩,冷风嗖嗖地灌进来。

      乘客们怨声载道,司机忙着联系救援,但显然需要等待不短的时间。

      沈白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高速和零星的车灯,微微蹙眉。他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些麻烦和不便。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看到你的大巴抛锚了。我的车就在后面不远。如果你愿意,可以上我的车,我送你回去。绝无他意,只是顺路。如果你不愿意,我立刻离开。—— 白】

      沈白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车后。

      果然,在后方几十米处,一辆黑色的轿车安静地打着双闪,如同沉默的守护者。

      他……怎么会刚好在后面?

      是巧合?还是……他一直用某种不打扰的方式,知道自己的行程?

      若是以前,沈白一定会觉得这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监视。

      但此刻,看着那条措辞谨慎、甚至带着卑微意味的短信,再想起之前那把伞,那盒润喉糖,那封只有三行字的信……他的心里,涌起的情绪却复杂得多。

      他没有立刻回复。

      大巴车里的抱怨声越来越大,救援车似乎还遥遥无期。

      又过了几分钟,手机再次震动,是第二条短信:

      【抱歉,是我唐突了。我这就走。愿你注意安全。】

      看到这条短信,沈白几乎能想象出对方发出这句话时,那副小心翼翼、生怕惹他厌烦的样子。

      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指快于大脑思考,回复了过去:

      【好。麻烦你了。】

      短信发送成功的瞬间,沈白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甚至有一瞬间的后悔和慌乱。

      但很快,对方回复了,只有一个字:

      【好。】

      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几分钟后,那辆黑色的轿车平稳地停在了大巴车后方。车门打开,白予墨下了车。他没有打伞,细密的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

      他走到大巴车门口,却没有上来,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目光低垂,没有直视车内的沈白,仿佛只是一个尽职的司机。

      在周围乘客好奇和羡慕的目光中,沈白拿起自己的行李,走下了大巴。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有些干涩。

      “不客气。”白予墨的声音同样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接过沈白的行李,放入后备箱,然后为沈白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一种令人惊讶的、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没有一丝一毫的越界。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音和窗外的雨声。

      沈白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和白予墨在驾驶座上紧绷而专注的侧脸轮廓。

      气氛有些尴尬,却又奇异地……平静。

      过了许久,沈白才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怎么会在后面?”

      白予墨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些许。他沉默了几秒,才诚实回答,声音沙哑:“……我认识会议主办方的人,知道你今天回来。忍不住……就跟在后面看看。只是想确认你安全到家。没有别的意思。”

      他顿了顿,又急切地补充了一句,像是怕被误解:“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以后绝不会再……”

      “没关系。”沈白打断了他,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白予墨心底漾开巨大的涟漪。

      白予墨猛地从后视镜里看了沈白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和……一丝微弱的、不敢确信的希望。

      沈白没有看他,依旧看着窗外,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但就是这轻飘飘的三个字,让白予墨整个胸腔都被一种酸涩而滚烫的情绪填满了。他死死握紧方向盘,才克制住那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再无交谈。

      但车内的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张和尴尬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而脆弱的……缓和。

      车子最终平稳地停在了沈白的住处楼下。

      白予墨率先下车,为沈白拿出行李,然后将车钥匙递给他:“雨还在下,开我的车上去吧。明天我会让人来取。”

      沈白看着那把递到眼前的钥匙,没有接。

      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平静地看向白予墨。

      雨夜的路灯下,白予墨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几缕黑发垂在额前,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时的冷厉,多了几分落拓和……不易察觉的脆弱。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偏执和疯狂,只剩下小心翼翼的紧张和期待,像是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孩子。

      沈白的心,在那样的目光中,忽然就软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轻声开口:“上去坐坐吧。雨太大了。”

      白予墨猛地怔住,瞳孔微微收缩,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呆呆地看着沈白,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沈白被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弄得有些想笑,他移开目光,转身走向楼道口,留下了一句:“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白予墨几乎是瞬间回神,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突兀,他立刻跟上,语气带着一丝慌乱和难以置信的惊喜,“方便的!”

      两人前一后地走上楼。

      沈白拿出钥匙开门,白予墨就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像个大型跟宠,连呼吸都放轻了。

      门打开,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

      沈白侧过身:“进来吧。”

      白予墨站在门口,看着门内温暖的光晕,看着沈白平静的侧脸,恍惚间,竟有种踏入某个神圣领域的错觉。

      他深吸一口气,极其小心翼翼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般,迈出了那一步。

      踏入了这个他曾经无比渴望强行闯入,如今却被“允许”进入的空间。

      沈白给他倒了杯热水,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中间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却不再冰冷,反而流淌着一种微妙而试探的暖流。

      “你这半年……”沈白犹豫着开口。

      “我在看医生。”白予墨立刻回答,声音低沉而坦诚,“心理医生。也在学着……打理公司,用正常的方式。”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虽然做得还不好,但……我在学。”

      沈白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疲惫,也看着他努力挺直的脊背,和那双不再闪烁逃避的眼睛。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和半年前那个疯狂偏执的白予墨,已经不一样了。

      那些尖锐的棱角或许还在,但已经被痛苦和反思磨平了许多。那些深埋的缺陷依旧存在,但他至少开始了艰难的学习和修正。

      这就够了。

      没有人是完美的。重要的是,是否愿意为了在乎的人,去做出改变。

      沈白沉默了很久。

      久到白予墨几乎以为沉默就是最终的拒绝,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然后,他听到沈白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里,没有了以往的无奈和厌烦,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宽容。

      “白予墨,”沈白抬起头,看向他,目光清澈而平静,“过去的很多事情,我可能永远无法忘记。”

      白予墨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冰凉。

      “但是,”沈白继续说道,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白予墨耳中,“我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恨你了。”

      嗡——

      白予墨的大脑仿佛瞬间一片空白!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沈白,眼眶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

      沈白避开了他那过于炽热的目光,低下头,看着杯中氤氲的热气,轻声说:“路还很长。你……慢慢学吧。”

      没有明确的“原谅”。没有热烈的“和好”。

      但这句“没有那么恨了”和“慢慢学吧”,对于白予墨来说,却比世界上任何甜言蜜语都更珍贵!

      这代表着……机会。一个真正的、可以被允许靠近的、需要他用一生去珍惜和弥补的机会。

      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酸楚,瞬间冲垮了白予墨所有的防线!

      他猛地低下头,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了禁锢,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他紧紧交握的手背上。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那样无声地、剧烈地哭泣着。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太久太久、终于看到绿洲的旅人。

      沈白看着他颤抖的肩膀,听着那压抑的哽咽,心里那最后一点坚冰,也终于彻底融化。

      他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靠近。

      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陪着他。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温柔地笼罩着两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历经劫波后的、疲惫却温暖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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