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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冲突 ...

  •   来人是袁国公家的袁三少爷,一进屋子,便听见他大声囔囔起来,紧闭的门也关不住他的声音。

      站在屋外的林书墨听了个大概,原是当朝的太傅大人因皇上听取宦官的话,明年开春又要大选秀女,还要扩充宫室而上书直谏,太傅大人说今年灾害连连,多个州郡的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大量难民四处流亡,怎可再耗费钱财在享乐之上,这是亡国之兆。

      于此同时又上书弹劾皇帝宠妃瑜贵人的亲弟欺男霸女,草菅人命。

      得罪了皇帝又得罪了权贵,江程深知上意,便让人诬陷太傅大人,如今将人抓拿入狱了。

      太傅一家即便当真犯了事也该有大理寺接管,但却被江程直接带进了司天监。

      雪庐先生虽早已从朝堂隐退,但京中多半文人学生都是他的门生,于是他带领了几百号太学生围了司天监的大门要求释放太傅一家,并联名上书弹劾江程,要求将江程严惩。

      天子大怒,直接下令捉拿围困司天监的太学生与雪庐先生。

      袁三公子和季容歌同为雪庐先生的学生,自然着急上火。

      听着里头断断续续传出来的争吵声,林书墨心里越发不安。

      他能听见袁三公子想要压抑却压抑不住的愤怒,他来回踱步时发出的焦躁的脚步声,听他恼怒道:“等,等,等,你只知道等,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听不清少爷说什么,大概是在安抚袁三公子,不知过了多久,袁三公子愤怒地打开了房门,怒冲冲地走了。

      屋里静悄悄的,也未听到少爷的吩咐,林书墨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擅自做主进了屋里,见季容歌坐在矮塌上,一脸沉静地看着窗外。

      说来,除了发病时的疼痛难忍,少爷平日里便总是温和平静的模样,似乎没什么事能扰乱了他的脚步,令他焦急上火。

      “少爷。”林书墨轻唤了声。

      季容歌抬眼看向林书墨,一双眼眸平静无澜,却幽深地如同万丈深渊,令人生畏,季容歌说道:“去把马岱叫来见我。”

      这天,马岱马二哥见了季容歌后,匆匆出了府,驾着马车去了城东,正是与司天监相反的方向,马车在一家字画店前停了下来。

      马二哥进了字画店慢悠悠地挑选起了字画。

      而城的另一头,司天监的门前,却是另一番剑拔弩张的场景。

      此时江程已带人围住了太学生们和雪庐先生,并且趾高气昂地告知了他们太傅已经认罪,并在狱中畏罪自杀了,以此故意激怒这些学子。

      果然太学生们大怒,情绪高涨,直接与前来捉拿他们的侍卫发生了剧烈冲突,而这些手无寸铁的太学生们哪里是那些带刀披甲的侍卫的对手,全拼一腔怒火,不怕死的精神抵抗,一些人还真让他们夺过了侍卫的刀做着殊死拼搏。

      眼见这太学生们死伤过半,路尽头却出现了一群牛车往这边来,只见那赶牛车的人,突然解了牛绳,驱赶着牛车冲向这层层围住太学生的侍卫,一群蒙面的侠士紧随其后,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跟着加入了战斗。

      此时混乱一片,那些侍卫忙于与太学生和蒙面人缠斗,江程跟前倒是虚空了出来,没了层层防护,此时一蒙面人突然冲破人群,剑锋直指他的脖颈,只差一根细发的距离,那剑刃便能划破他的喉咙,只可惜还是差了一步,惊恐万分的江程被身旁的一个侍卫及时扯向了后边,并挥剑砍伤了那蒙面人的手臂。

      那名蒙面人见行刺不成,便也不再纠缠,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时间拖的久了,难免被赶来的救兵围困,到时怕是要全军覆没。

      于是下令其他人一边抵抗,一边乘乱将一个个太学生赶上车,然后快速朝各城门方向逃离。

      眼见着那些蒙面刺客带着太学生和雪庐先生消失在各处,留下一片狼藉,江程气急败坏,势要将所以人捉拿归案。

      当即江程便上报了皇上,皇上下令全城戒严,严厉收铺逃脱的太学生,和那些蒙面的歹徒。

      可当江程全力搜铺当时的太学生以及后面出现的蒙面人时,却发现收效甚微,似乎早已有人料到了这结果,救完人的当下,未做任何停留,在城门戒严前便迅速秘密将这些太学生分散开来混入人群,送出了京城,逃往了各地。

      只有雪庐先生不愿离开,留了下来。

      雪庐先生让人将他带到仁义街的孔子庙前,他向庙前的孔子塑像施了礼,便再也无力支撑,只得盘膝坐在了塑像前的地板上,忙有人上去来抚他,却被他好意拒绝了。那人只得赶紧让人拿个蒲团过来给雪庐先生垫着。

      此次混乱,雪庐先生即便有学生护着,但也受了重伤,又加之年岁又高,即便逃出了城,怕是也熬不过这个冬季。

      此时,已近日落,天上灰蒙蒙一片,风吹在脸上,已有了刺骨之感。

      雪庐先生望着天,缓缓调息着。

      很快江程带着人来到了这里,但周围的百姓们听闻了太傅被迫害,太学生被残杀的事,也愤愤不平起来,围着雪庐先生,不让江程将人带走。

      江程虽为酷吏,冷血残暴,但也不会蠢到众目睽睽之下,再与民众发生冲突,大开杀戒。只让人将孔子庙围了。自己上前,宣读了皇上手谕,让雪庐先生乖乖跟他走。

      雪庐先生不理会他,只说道他来给他的学生上最后一课,课结束了,自然会走。即便江程火怒三丈,此时也不敢犯众怒,强行将人带走。

      得知雪庐先生在孔子庙,季容歌让人备了马车赶了过去,林书墨自然跟着。

      跟在季容歌身边后,林书墨也跟着见过了几次雪庐先生,雪庐先生每次见到他这个小侍从也总是笑着和他说上几句话,还会让人给他备茶果。

      林书墨很喜欢这位老先生。

      此时看着那脸上带伤,甚至站不起身,只能盘坐在蒲团上的雪庐先生,心中止不住的悲伤。他想向前扶起这位老者,但最终还是止住了脚步,少爷也同他一样,站在他身旁停了脚步,看着雪庐先生依旧挺直着腰杆,目光柔和地看着前方,听他讲着唐尧先贤,君明臣良,太平盛世,讲着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

      林书墨心中震荡无比,好似世间本该如雪庐先生口中那样美好,可为何又会变成如今这样的世道呢?

      林书墨一时悲伤得回不过神来,雪庐先生不知何时停了声,眼睛闭着,似乎沉浸在那个他所描绘的美好世界里,嘴角还带着微笑。

      周围的人都还在等他再开口多说说先贤故事,可雪庐先生再未开口。一粒白雪悠悠地从空中飘了下来,众人抬头,看着越来越多的雪花飘落,不禁疑惑今年的雪怎么下的这般的早。

      季容歌察觉到了不对,急忙上前扶住雪庐先生的身子,叫了声“老师。”

      原本挺立的身子,倒在了季容歌身上,雪庐先生早已西归了。

      那雪就像是来给雪庐先生送行的,愿他的归路一片清白。

      雪庐先生西归了,可江程并未罢休,依旧要将雪庐先生的尸首带走,又激起了周围民众的愤怒,就在江程要将人强行带走时,季容歌挡在了江程面前,肃然说道:“你若执意要将先生带回司天监,便把我也一起带去,我绝不让你有机会辱没了先生。”

      江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当真大笑了起来,阴鸷地看着季容歌说道:“季少爷,你也不必这般急地赶着当英雄,雪庐这老家伙带人围困司天监,公然藐视朝廷命令,视同叛党,你作为他的学生,你以为会少了拿你问罪,下一个拿的就是你,不过既然你都自己送上门了,也省得我多跑一趟,请吧。”

      说着就让两个侍卫上前扣押季容歌,另有两人要去抬雪庐先生的尸首。

      只是还未靠前,便被季容歌身边的护卫拔刀拦住了。

      江程冷笑道:“怎么,季少爷,你想抗旨吗?”

      季容歌冷冷看向江程,说道:“请问旨意在哪?”

      江程立马正色道:“我有皇上手谕,捉拿雪庐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学生。”

      季容歌嗤笑了一声,说道:“果然狗当久了,便不懂人的规矩了,陛下让你捉拿雪庐先生和太学生是不假,可陛下定了他们罪名否?别说雪庐先生曾是两朝帝师,三朝元老,就是那些太学生,身上有功名的,皆受朝庭法令优待,即便因牵连官司需上堂受审,未定罪被剥夺功名前,也可不跪不拜主审官。

      江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区区五品巡御督使罢了,家父若在此,唤你一声狗奴才,你也得应着,竟胆敢耀武扬威到雪庐先生跟前,你也配?

      想将雪庐先生的尸首带至司天监可以,但该有的礼遇不能少。”

      “你,”江程怒指季容歌,一时被堵的哑口无言,眼中迸发着恨意。

      江程靠近季容歌,怒极反笑道:“倒没想到季少爷这般口齿伶俐,区区奴才我倒要看看进了司天监后,季少爷是否依旧能如此嘴硬。”

      江程招手唤来一个人,命令道:“去,找辆马车来,要够好够体面,要好生将雪庐先生的尸首抬到马车上,不得有半点磕碰。”

      “是。”那人忙退下去找马车去了。

      “不知这样,季少爷可满意?”江程嗜着笑,看向季容歌。

      季容歌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林书墨扯了扯季容歌的衣袖,满眼担忧。

      季容歌笑着看向林书墨,安慰道:“没事,你先回府去,去告诉母亲一声,让她不必担心,我很快便会回来。”

      江程在一旁听了,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进了司天监,出不出的来还由得你说得算。

      林书墨抿了抿嘴,即便担心,但他也知道,自己此时帮不上忙,只得听从吩咐,先回府去。

      “少爷您一定保重。”说着朝旁边的江程看了一眼,便转身往侯府跑去。

      “你去跟着他,别出事了。”季容歌让其中一个护卫追了上去。

      江程看着林书墨消失的身影,眼神中多了丝玩味,虽然他仇家不少,很多人恨他入骨,可惧怕他的更多,连朝中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见了他都想绕道走,倒是没想到能在这么一个小小的仆从眼中看到如此清冷的神色,不愧是侯府的人,个个都有骨气的很,可他最喜欢的便是踩断这些人的脊骨,看他们匍匐在他脚下,愤怒无能的样子。

      “倒是个机灵可人的仆从,不知季少爷肯不肯割爱,鄙人府上有条金锁链,绕在他那纤细的脖颈上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季容歌冷笑一声,说道:“我倒是觉得,这锁链你最适合,不过金的就免了,糟蹋了。”

      江程咬着后槽牙,盯着季容歌绝美的侧颜,眼光如同粹了毒一般阴寒:“季少爷说的是,金子自然是要季少爷这般俊美的人物才适合,季少爷不仅适合金锁链,金笼子也是再适合不过的,季少爷若是愿意进鄙人的金笼子,做只听话的金丝雀,鄙人定在陛下面前护你周全,不知季少爷意下如何?”

      季容歌闻言,闷笑出声,带着愉悦,侧过头看向江程似看着一只不知死期仍旧乱蹦跶的秋后蚂蚱,真心说道:“江大人,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林书墨跑回侯府,看到了正守在正门的马三,他忙跑过去,一把抓住了马三的手臂。

      马三因林书墨抓着的地方,神色微变,林书墨正按住了他手臂上的伤口,但他未动声色,只是扶住了林书墨,问道:“怎么了,跑这么急?”

      因一路跑的急,林书墨有些喘:“快,快找徐管家,少爷,少爷被,被司天监的人抓走了。”

      “你说什么!”马三惊道。

      之后林书墨将事情告知了徐管家,并让徐管家告知夫人吴氏。夫人吴氏第一次时间便让人备车赶往皇宫。

      可吴氏赶往皇宫后,在宫门等了许久,皇上才打发人来说,天色已晚,让吴氏先回府,一切明早再说。

      一夜无眠到天明,此后吴氏一连三四天进宫求见皇上,皇上却都只是口头敷衍了几句,说着只是例行寻问,无需担忧,并不会让季容歌当真受苦,却并不打算让司天监真正放人,而吴氏也无法见到季容歌。

      一时间,候府上下,人心惶惶。

      第五日,夫人吴氏让徐管家将下人的身契都拿了来,那天,吴氏将人都集中在了院里,并说道,少爷落到江程手中,凶多吉少,或许整个候府都会被牵连进去,谁也未可知,也非必要这么多人到时一同陪葬,趁着现在圣旨未下,想走的人便来拿了身契去找徐管家领些银两走吧。

      林书墨望着高坐于堂上的夫人吴氏,不愧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将门之女,到如今依旧面容不改,肃然可畏,只是多日来的操心奔波,憔悴之色终是难掩。

      林书墨这些时日,心也无时无刻不揪着,但少爷说了他很快会回来。

      多数人都是知晓江程的,也知进了司天监便没几人能完好的走出来,若是完好将少爷放回来还好,若是当真动了少爷,便也是和侯府撕破了脸,以江程的行事作风,定是要给侯府定个大罪的,而这怕也是当今皇上的意思,皇上原本就忌惮侯爷,到时守在辽州的侯爷或许也不能幸免,大抵也将落得和此前太傅家那样满门抄斩的下场,。

      许多人犹犹豫豫,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林书墨看见姜铭儿也走向前,从徐管家那拿回了奴籍,林书墨一时有些愣神,他一直以为姜铭儿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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