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劫》菜菜捞捞

8、过往成殇

　　多年后，孩子渐渐长大，问沈清辞：“娘，别的小朋友都有爹，我的爹在哪里呀？”

　　沈清辞抱着孩子，温柔地说道：“你的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在那里看着我们，保佑我们平安快乐地生活。”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念安去边疆的第三年，沈清辞收到了他寄来的信。

　　信里说，他在边疆平定了一场小规模的部落叛乱，被朝廷封为从五品的参军，

　　还说边疆的春天很美，草原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风吹过的时候，像海浪一样起伏。

　　他还在信里附了一张画，画的是草原落日，余晖染红了半边天，底下写着一行小字：“娘，等到来年春天，我接您来看草原的落日。”

　　沈清辞握着信纸，指尖轻轻拂过那幅画，眼眶微微发热。

　　她能想象出念安在边疆的模样，穿着一身戎装，站在草原上，眼神坚定，像极了年轻时的裴砚，

　　却又比裴砚多了几分温和与坦荡。她为念安感到骄傲，也为自己当年的决定感到庆幸。

　　这年冬天，京城下了一场大雪，沈府的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红梅在雪中绽放，美得像一幅水墨画。

　　沈清辞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里一片平静。

　　这些年，她很少再想起裴砚，偶尔想起，也只剩下淡淡的感慨，没有了当初的恨意与痛苦。

　　除夕那天，沈府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沈清辞的父母身体还算康健，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吃着年夜饭，聊着家常。

　　念安虽然不在身边，却寄来了很多边疆的特产，有风干的羊肉，

　　有手工缝制的羊毛毯，还有一块从草原上捡来的彩色石头，说是能保佑平安。

　　席间，父亲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念安都去边疆三年了。想当年，你和裴砚……”

　　沈清辞知道父亲想说什么，她轻轻打断了父亲的话，语气平静：“爹，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那些做什么。现在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念安也有自己的事业，这就够了。”

　　父亲看着她，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母亲握住沈清辞的手，眼神里满是心疼：“清辞，这些年，苦了你了。”

　　沈清辞笑了笑，摇了摇头：“娘，我不苦。有你们在，有念安在，我觉得很幸福。”

　　除夕夜的钟声敲响时，沈清辞站在院子里，看着漫天的烟火，心里默默祈祷着。

　　她祈祷父母身体健康，祈祷念安在边疆平安顺遂，也祈祷那些因过往恩怨而逝去的人，能够得到安息。

　　开春后，沈清辞收到了念安的信，说他已经向朝廷请了假，下个月就会回京城接她去边疆。

　　沈清辞心里很高兴，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看看念安口中那片美丽的草原。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念安即将回京城的时候，边疆突然传来急报，说北方的部落再次发动叛乱，念安在平定叛乱的过程中，不幸中箭身亡。

　　这个消息像一道晴天霹雳，狠狠砸在沈清辞的心上。她手里的信纸掉落在地上，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敢相信，那个昨天还在信里跟她约定看草原落日的儿子，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她。

　　母亲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清辞，我的外孙啊，怎么就这么没了……”

　　沈清辞却没有哭，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眼神空洞，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几天后，念安的灵柩被运回了京城。沈清辞穿着一身素服，站在灵柩前，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伸出手，想要抚摸念安的脸，却只摸到了冰冷的棺木。

　　“念安，娘还没去看草原的落日，你怎么就不等娘了……”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悲痛。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边疆军装的士兵走到沈清辞面前，递过来一个锦盒：“沈夫人，

　　这是念安大人临终前让属下交给您的，他说，这里面有他想对您说的话。”

　　沈清辞颤抖着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枚已经有些磨损的墨玉雄鹰佩，正是当年裴砚送给她，后来她又送给念安的那枚玉佩。

　　玉佩下面，放着一张信纸，上面是念安熟悉的字迹：

　　“娘，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这次去平定叛乱，可能会有危险，但我不能退缩。

　　边疆的百姓需要我，朝廷需要我，我也想完成爹当年没能完成的事情，守护好这片土地。

　　娘，您不用为我难过。能为边疆的安宁献出生命，我无怨无悔。

　　我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带您去看草原的落日，没能陪您走完剩下的路。

　　娘，那枚玉佩，您一定要好好保管。它承载着爹的过往，也承载着我们一家人的牵挂。

　　您要好好活下去，替我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替我守护好我们的家。

　　娘，我爱您。”

　　沈清辞握着信纸，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从眼角滑落。

　　她终于明白，念安从来没有因为裴砚的过错而怨恨他，反而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榜样，想要完成他当年没能完成的理想。

　　念安下葬那天，很多边疆的百姓都来送他，还有他的同僚和士兵，一个个哭得泪流满面。沈清辞站在墓前，看着墓碑上“沈念安”三个字，心里充满了悲痛，却也多了几分释然。

　　从那以后，沈清辞变得更加沉默了。她每天都会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手里拿着那枚墨玉雄鹰佩，静静地看着远方。

　　有时候，她会对着玉佩说话，像是在跟念安聊天，又像是在跟裴砚诉说。

　　转眼又过了几年，沈清辞的父母相继去世，沈府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没有再去边疆，也没有再离开京城，只是守着这座空荡荡的府邸，守着那些过往的回忆。

　　这年春天，院子里的桃树又开花了，粉色的花瓣落在地上，铺成了一层薄薄的花毯。沈清辞坐在桃树下，手里拿着那枚墨玉雄鹰佩，渐渐闭上了眼睛。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像是睡着了一样，安详而平静。

　　她终于可以去见念安了，可以去看他口中那片美丽的草原落日了。也终于可以跟裴砚说一声，她不恨了，真的不恨了。

　　过往成殇。

　　但那些爱过的，恨过的，挣扎过的，遗憾过的过往，最终都化作了岁月里的一抹尘埃，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