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您要的阴间搭子已到位》夏棠舟

14、劫波催鬓早，未老心先秋

　　当陆玉书和白月恒赶回来时，已经来到了次日清晨，将李安带回县衙后，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进一步清晰。

　　“司序啊，你可真是神了，若非我们去的及时，这李安只怕凶多吉少了，还有，那位高人属实是厉害，要不是他，你老哥我啊，可能就不回来了。”陆玉书回想起这一路上坎坷，仍心有余悸，好在有白月恒保护，要不然哪能这么顺利。

　　“那你可要好好谢谢毕娆了，是她的捉妖师朋友帮你找的高手。”司序的目光看向毕娆，充满了深意。

　　陆玉书一听到捉妖师三个字，顿时眼放精光：“毕姑娘的朋友们，当真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啊，你是不知道你引荐的那位高人有多厉害。”

　　白月恒正巧回来，碰到了几人，听到陆玉书夸赞他的话，这嘴角不自觉地就要翘到了天上。

　　毕娆冲着陆玉书行了一礼：“那也是陆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陆玉书也是开心极了，无头尸案的破获对他而言实在是一桩大喜之事，这之后他想休沐也是有了个由头，高兴之余，决定请客吃饭，便朝众人说道：“寻个机会，在下在白矾楼宴请各位，务必赏个脸啊。”

　　有好吃的毕娆自然不会推辞，正欲答应，白月恒率先一步勾上陆玉书的肩膀，直接商量菜品去了。

　　眼见二人勾肩搭背走到了一旁，毕娆决定还是先处理李随正最后的心愿，她来到了司序的身边，郑重地对他说道：“司序，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二人一起找了个棺殓匠，将李随正的尸首进行缝合，李随正最后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养父，如果可以他希望李安在看到他的尸体时，至少是完整的。

　　余良工的那根断掉的拇指，就在他的嘴里，而这正是余良工杀人的证据，同时他的所作所为也被昭告天下，受到千夫所指，唾弃谩骂，从此天不容，地不载。

　　这无头尸案到这里终于画上了句号，至于余洛才的死，一时间众说纷纭。

　　尽管衙门给出公告，是身体亏空，心神起伏太大而导致猝死，但百姓中却各种版本层出不穷，有说是冤魂索命，有说是大仇得报追随兄长而去，甚至被编成了话本，还要被改成戏剧，可毕娆却不在乎这些，到现在为止司序也没有询问过她是如何找到那个黑色盒子的，这不像司序一贯的作风。

　　李安在众人的带领下朝着停尸房走去，整个过程他都有些魂不守舍，直到看到李随正尸身的一瞬，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双腿无力地瘫软在地，喉咙中溢出呜咽声，司序想要伸手去扶他，但李安如今根本无力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

　　毕娆有些不忍心，干脆扭过头去，李安就这样用手撑着一步一步朝着李随正的尸身爬了过去，白布之下，一个人形轮廓映在其上，他颤抖地抓住一角，白布随之滑落。

　　面部有些模糊不清，头颅和尸体被针线连接了起来，上面的缝线清晰可见，李安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在场者无不为之动容。

　　再次相见，已是天人永隔。

　　次日，陆玉书出资买了一口棺材，放在驴车上，想要送给李安，李安推辞许久，他用手势向陆玉书表明自己的意思，但陆玉书却没能明白。

　　“他的意思是，这是他的家事，不能白拿你的钱，他让你写欠条。”

　　一旁的司序在看到这边的情况后，走过来，缓缓开口。

　　陆玉书连忙摆手道：“这样啊，叔，不用这么客气，我陆玉书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李安依旧没有答应，只是一味地用手重复比划着。

　　“他是什么意思啊？”陆玉书不解地问道。

　　“他说，这是他的孩子，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他不想连最后一件给孩子的东西还要靠他人接济。”

　　陆玉书沉默了，他也不再坚持了，取来纸笔，写下了一张欠条，给了李安，李安将欠条小心翼翼地收好，安心地将李随正的尸身放入了棺材中。

　　仅仅过了一夜，李安的头发就白了许多，众人眼中的李安，佝偻着背，两鬓斑白，若不是提前知晓他的年纪，谁又能想到他今年也不过四十有二。

　　劫波催鬓早，未老心先秋。

　　他乘着驴车，对着众人做了个手势。

　　“谢谢，我要带他回家了。”司序看着他的动作对着众人解释道。

　　李安冲着司序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身后的棺材，冰冷的木头装着他最疼爱的孩子，他仍清晰地记得多年前，那个孩子第一次开口叫他爹的场景。

　　“爹！”小小的身躯从远处飞奔而来，扑了李安满怀。

　　“爹，你看，阿娘给我剪的小人。”孩子拿着红色的窗花，对着李安笑，那笑容如同一簇温暖的火焰，驱走了冬日的严寒。

　　李安将孩子抱在怀里，他不会说话，以往的人生里，他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想要发出声音，他是真的想要开口回应这声等待已久的一声呼唤。

　　“安哥，快放下他，他都五岁了，沉的很。”锦娘慢悠悠地从远方走来，手里还拿着刚织好的棉帽子。

　　将帽子戴在了李安的头上，锦娘从李安的怀中将孩子抱了下来。

　　那孩子开心的站在自己的爹娘中间，手里的窗花是一家四口，小小的四个人手拉着手，脸上画着笑脸，幸福开心地生活在一起。

　　“安哥，我决定了，让这孩子姓李，以后啊，叫李随正，希望他以后像你一样，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锦娘看着李安的双眼，无比开心的说着自己的打算。

　　李安地双眼已经有些湿润，他太高兴了，李随正，好名字，都听你的，他用手比划着，动作到激动处，直接将锦娘和李随正拥进怀里，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可现在，又剩下他了，告别众人后，李安乘着车朝着家的方向离开了。

　　毕娆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庆幸，至少她可以将他的孩子完整地还给他，看来做鬼也是有些好处的。

　　白月恒趁着众人还在伤感之中，来到了毕娆身边，拉起她的衣袖，就将她带离了人群，司序立刻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看着白月恒的动作，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

　　“事情办成了，我的簪子呢？”白月恒伸出手，想要拿回那支阴沉木簪。

　　既然木簪内已经没有了魂魄，交给司序也就是被收入充当证物了，想来也没什么用，于是毕娆从袖子里将木簪拿了出来，想要递给白月恒。

　　“你们在干什么？”

　　司序不知何时走到了两人身后，突然开口吓得二人一哆嗦，毕娆赶忙将簪子拿在手里背到身后，抬头冲着司序笑道：“我们，在，他说他这次帮你们分文不收。”

　　毕娆原本就有些心虚，也不知道司序有没有听到他们二人的谈话，只能随便找个话。

　　听到毕娆的话，白月恒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但碍于司序还在场，只能咧着嘴，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是，能帮官府破案，是我的荣幸，不必给我酬劳了。”

　　司序打量着二人的表情，笑而不语，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包银子，扔给了白月恒：“公事公办，你是我们聘请的，自然要得到应有的酬劳。”

　　白月恒接过银子，顿时喜笑颜开。

　　“毕娆，别忘了，我的提议，我在大理寺等你。”司序说完，饶有深意地瞧了白月恒一眼，便离开了。

　　白月恒数了数荷包里的银子，开心的合不拢嘴，听到司序的话，有些好奇，于是开口询问：“什么提议？”

　　“别管，跟你无关。”毕娆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此行来人间的目的，语气中尽是敷衍。

　　白月恒笑嘻嘻地收回荷包，对着毕娆露出狡黠的笑容：“怎么不关我的事，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要帮我找灵核。”

　　差点忘了这茬了，看来一时半会儿这小子是得跟着她好一段时间了，不过有阴沉木簪的白月恒，灵力也能恢复一些，让他跟在身边或许也有些用。

　　想明白了，毕娆也不再纠结，将木簪给了白月恒后，也起身离开了。

　　阴沉木簪落在白月恒的手中，只见一道微光闪烁，木簪就不见了踪影，感受到灵窍中的木簪，白月恒探了探自己的妖力，果然恢复了一成，在这人间，一成足够了。

　　“哎！你等等我。”随后蹦蹦跳跳地跟着毕娆离开了。

　　入夜，已过子时，月朗星稀，一座巍峨的山神观矗立在群山之间，不同寻常的是，这座神观的周围，一片死寂，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神主，柳以办事不力，甘愿受罚。”一团黑雾幻化出人的形状，跪在山神观下。

　　山神观中，主位上的神龛中，是一座十分诡异的神像。

　　神像无目，与其说是无目，但更像是被剜去了双眼一般，浑身上下都是污渍，如同常年风吹雨打，与整个神观的恢弘壮丽格格不入。

　　“废物，本座与司序的账，日后再与他算，再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将山神观能实现心愿的事散播出去，吸引人来，身上有功德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一声低沉，阴鸷的声音回荡在山神观中，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可怖。

　　“柳以明白，定不负神主所托。”柳以跪在地上，极其尊敬地朝着神像拜了拜，随后冲出观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司序，你欠我的，我都会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