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只想摆烂》我爱喝AD钙

41、长夜待旦

　　内殿的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混合着血腥气、药味，还有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息。龙榻上，皇帝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的、仿佛来自胸腔深处的呛咳，每一次都让侍立一旁的御医和近侍身体紧绷，也让苏蔓的心跟着揪紧。

　　她没有贸然上前插手太医的诊治，只是静静地站在一个既能看清榻上情形，又不妨碍御医动作的位置。目光沉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两位满头大汗的御医，几个面无人色、手脚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的近侍太监。她在观察，观察他们的神色，他们的动作，判断其中是否有任何一丝异常或迟疑。

　　【这个时候，谁露出一点马脚，谁就是心里有鬼。】苏蔓在心中冷然道。她不相信德妃会毫无动作，尤其是在皇帝病情急转直下的当口。

　　“参汤！快！”一位御医低喝道。

　　近侍连忙将一直温着的参汤端上，小心翼翼地试图喂入皇帝口中。然而皇帝牙关紧咬，意识似乎已陷入半昏迷状态，汤药多半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这样不行！陛下无法吞咽，药力不进，如何是好？！”另一位御医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苏蔓见状，上前一步，沉声道：“试试用干净的软布蘸取参汤，湿润陛下唇舌与口腔，或能渗入些许。再取小勺，极缓、极轻地撬开牙关，每次只喂入数滴，避免呛咳。”

　　这是她能想到的，在没有现代医疗设备的情况下，尽可能让无法自主吞咽的病人摄入液体的笨办法。她语气镇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让慌乱中的御医和近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依言尝试。

　　方法虽笨，但似乎起了一点效果，至少有一部分参汤被喂了进去。苏蔓微微松了口气，但目光依旧警惕。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偶尔的呛咳声中一点点流逝。外殿隐约传来太后捻动佛珠的声音，以及亲王重臣们压抑的议论声，更显得内殿如同风暴眼中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苏蔓站得笔直，腿脚早已酸麻，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她知道自己此刻代表的不仅是皇后，更是一种稳定人心的象征。若她先慌了，乱了，这内殿，乃至外殿，立刻就会崩盘。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皇帝的呼吸似乎略微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急促，但那种撕心裂肺的呛咳暂时止住了。两位御医轮流诊脉，紧绷的神色稍稍缓解了一丝。

　　“娘娘，陛下脉象……暂时稳住了些许。”院判擦了把汗，低声向苏蔓禀报。

　　苏蔓点了点头，悬着的心并未放下：“不可掉以轻心，今夜需寸步不离。”

　　“臣等明白。”

　　就在这时，帘外传来张女官压低的声音：“娘娘，药煎好了。”

　　苏蔓示意近侍将药端进来。看着那碗浓黑、散发着苦涩气味的汤药，她心中一动，对院判道：“院判，此药方可能让本宫一观？”

　　院判愣了一下，虽不明所以，还是将药方呈上。苏蔓快速浏览，上面多是些止血、清热、化痰的药材，她看不太懂，但她的目的不在此。

　　她将药方递给身旁一名看似机灵的小太监，吩咐道：“你，拿着这方子，去太医院药房，对照方子，将所用药材，每样另包一份微量的样本过来，要快。”

　　小太监领命而去。

　　院判和另一位御医面露疑惑，却不敢多问。

　　苏蔓淡淡道：“非常时期，谨慎些总无大错。”她无法完全信任任何人，包括这些太医。查验药材，既是确保药方无误，也是做给可能存在的“有心人”看，震慑他们不要在这种时候动手脚。

　　很快，小太监捧着几个小纸包回来了。苏蔓让院判当场核对，确认药材与药方无误，这才示意给皇帝喂药。依旧是采用之前那缓慢滴喂的方法。

　　做完这一切，苏蔓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但她知道，自己还不能休息。

　　她走到窗边，微微推开一条缝隙，刺骨的寒风立刻灌入，让她精神一振。窗外，夜色浓稠如墨，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更重。

　　“什么时辰了？”她问。

　　“回娘娘，快四更天了。”锦心在外间低声回应。

　　四更天……离天亮不远了。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难熬的。

　　果然，没过多久，外殿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张女官悄无声息地进来，在苏蔓耳边低语：“娘娘，德妃娘娘来了，说是听闻陛下病情反复，忧心如焚，定要亲自在殿外守候，为陛下祈福。”

　　苏蔓眼中寒光一闪。【终于坐不住了吗？】想亲自来探听虚实？还是想寻找可乘之机？

　　“告诉她，陛下需要静养，太后与本宫在此即可。让她回去，安心礼佛，便是对陛下最好的祈福。”苏蔓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拒绝，“若她执意不走，就让侍卫‘请’她回去休息。”

　　想靠近风暴中心？门都没有！

　　“是。”张女官领命而去。

　　外殿隐约传来德妃带着哭腔的辩解声，但很快便平息下去。想来是太后发了话，或者是侍卫真的做出了“请”的姿态。

　　这个小插曲让内殿的气氛更加凝重。苏蔓知道，德妃的举动只是一个信号，预示着外面的各方势力，都在等待着，蠢蠢欲动。

　　后半夜，皇帝的情况时有反复，体温忽高忽低，偶尔又会咳醒，但呕血的情况没有再出现。御医们轮番守着，施针、喂药，不敢有丝毫懈怠。苏蔓也一直坚持着，时而查看皇帝情况，时而走到窗边透气保持清醒，时而低声吩咐张女官留意内外动向。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却又必须死死撑着。

　　天光微熹之时，风雪终于停了。一缕极其微弱的晨光，透过窗纸渗入内殿，驱散了些许阴霾。

　　皇帝的呼吸似乎终于变得相对平稳绵长，虽然面色依旧难看，但至少，他撑过了这个最危险的夜晚。

　　院判再次诊脉后，脸上终于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表情，对着苏蔓和闻讯进来的太后，颤声道：“太后，娘娘……陛下……陛下脉象虽弱，但已趋于平稳，高热也退了些许……最危险的关头，似乎……似乎熬过去了！”

　　熬过去了！

　　苏蔓只觉得浑身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连忙扶住了旁边的桌案。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骤然松懈，巨大的疲惫感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太后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捻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闭了闭眼，喃喃道：“佛祖保佑……”

　　外殿等待的亲王重臣们得到消息，也纷纷松了口气，低语声中也带上了几分庆幸。

　　苏蔓强撑着精神，对太后道：“母后，陛下既已暂时安稳，您也熬了一夜，快回去歇息吧。这里有儿臣和太医守着。”

　　太后看着苏蔓苍白疲惫却依旧强撑镇定的脸，目光复杂地点了点头：“你也辛苦了，稍后换班太医过来，你也回去歇歇，后面……还有许多事。”

　　“儿臣明白。”

　　送走太后，又安排好转班的太医和近侍，仔细叮嘱了注意事项，苏蔓这才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走出乾清宫。

　　晨光刺眼，雪后初霁，天地间一片素白，晃得她有些眩晕。

　　锦心连忙上前扶住她，心疼道：“娘娘，您脸色好差，快回去歇着吧。”

　　苏蔓点了点头，任由锦心搀扶着坐上凤辇。辇车启动，她靠在柔软的垫子上，闭上眼睛，只觉得身心俱疲，仿佛刚刚打完一场耗尽全力的硬仗。

　　皇帝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这并不意味着危机解除。他的身体经此一遭，必然大损，需要长时间的调养。而朝堂后宫，经过这一夜的惊心动魄，暗流只会更加汹涌。德妃的野心已经毫不掩饰，父亲苏家那边也不知是何动向，还有那些观望的宗亲重臣……

　　她这个皇后，未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凤辇在雪地上碾过，发出吱嘎的声响。苏蔓在颠簸中，迷迷糊糊地想：【至少……天亮了啊。】

　　先活下去，再想以后吧。

　　她沉沉地睡了过去，甚至没能坚持到返回凤仪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