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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绩效考核”与太后的“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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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猎归来的苏蔓,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的咸鱼,虽然内心依旧呐喊着想要躺平,但身体却诚实地开始履行起“后宫CEO”的职责。她清楚地认识到,在这个位置上,不作为和摆烂的风险,远大于勤勉履职——前者可能丢命,后者只是丢点清闲。
罢了,就当是换个地方打工吧,至少这里包吃包住,没有KPI……呃,好像KPI更变态,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抱着这种悲壮而又务实的心态,苏蔓开始真正意义上的“上岗”。她不再消极应对那些雪花般飞来的宫务文书,而是主动去梳理、去分析。她将德妃和淑妃呈报上来的五日简报仔细审阅,不再是简单地盖章了事,而是会针对里面提到的问题,提出明确的处理意见或要求补充信息。
她发现,德妃在人事管理上确实有一套,记录清晰,赏罚大多有据可依,但偶尔也会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过于较真,显得刻板。而淑妃在管理用度和接待上,力求平稳和睦,但有时过于宽厚,对一些明显的浪费或逾矩行为,处罚力度不足。
苏蔓没有直接插手她们的具体事务,而是在她们呈报的文书上,用朱笔写下一些引导性的批注。
对德妃:“此宫女勤勉,可酌情嘉奖,以励众人。然小过惩戒,略施薄惩即可,不必过于严苛,寒了人心。”
对淑妃:“某宫用度屡次超支,需查明缘由,若系铺张浪费,当按宫规处置,以儆效尤。和睦虽好,规矩亦不可废。”
她试图在德妃的“法家”作风和淑妃的“儒家”风格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既不希望后宫变得死气沉沉、人人自危,也不愿看到规矩松弛、滋生腐败。
这种微妙的管理艺术,实施起来远比想象中困难。德妃对于皇后“干涉”她的人事裁决,表面恭敬,眼神里却偶尔会闪过一丝不以为然。淑妃则对皇后要求她“严格执行宫规”感到有些压力,私下里曾对贴身宫女抱怨:“皇后娘娘如今,是越来越有威严了。”
这些细微的反馈传到苏蔓耳中,她也只能苦笑。管理,果然就是得罪人的活儿。想谁都不得罪,最后可能就是谁都管理不好。
为了更系统地了解后宫运作,也为了……给自已找点事做(避免胡思乱想),苏蔓决定推行一项她曾经嗤之以鼻、现在却觉得或许有点用的措施——季度工作评议。
当然,不是她之前搞的那种复杂到窒息的KPI考核,而是一种简化版的、类似于“工作总结与展望”的会议。她要求内务府、尚宫局、司礼监等主要衙门的主事太监或女官,每季度末,到凤仪宫进行一次面对面的工作汇报,简述本季度主要工作、遇到的问题、下季度计划,并接受她和其他协理妃嫔(德妃、淑妃)的询问。
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更直观地了解各部门的运作情况,发现问题,也让他们彼此之间有所了解和制约。
第一次季度评议会议,在一种新奇又紧张的氛围中召开了。
内务府总管率先汇报,他捧着厚厚的账册和文书,絮絮叨叨地讲着本季度的采买、修缮、人员管理等各项事务,数据繁杂,听得德妃微微蹙眉,淑妃眼神有些放空。
苏蔓耐着性子听完,然后抓住了几个关键点提问:“本季度宫中灯具及灯油耗费同比增加两成,是何缘故?可有排查过是否存在浪费或管理不善?”
“修缮长春宫偏殿的预算,为何超出初报三成?超支部分具体用在何处?可有详细记录?”
内务府总管没料到皇后会问得这么细,额头冒汗,支吾着解释是“夜间活动增多”、“材料价格上涨”等。
苏蔓没有深究,但记下了要点,要求他下次汇报时附上更详细的说明。这无形中给了内务府压力,促使他们日后做事必须更加规范和有据。
接着是尚宫局的张女官汇报。她条理清晰,重点汇报了各宫协调、文书传递、以及协助皇后处理日常事务的情况,也提到了目前宫中信息传递主要靠人力,效率有待提高等问题。
苏蔓点头表示了解,心里却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搞个简化版的“内部通讯”?比如在每个主要宫殿设个固定的信息交接点?
司礼监、光禄寺等部门依次汇报。整个会议过程中,苏蔓大多时候是倾听和偶尔提问,德妃和淑妃也会就各自分管领域提出一些问题。气氛虽然有些严肃,但总体是建设性的。
会议结束后,各位主事官员退下,神色各异,但普遍感觉这位皇后娘娘虽然不管细枝末节,但对关键问题抓得很准,不好糊弄。
德妃和淑妃留下来与苏蔓一起用茶。
德妃抿了口茶,率先开口:“娘娘此法甚好,让臣等对各衙门事务有了更清晰的了解,便于日后协理。”她这话说得漂亮,但心里是否觉得皇后权力欲太强,就未可知了。
淑妃也温声道:“是啊,当面说说,确实比只看文书要明白许多。只是……是否过于频繁?只怕底下的人忙于准备汇报,反而耽误了正事。”
苏蔓笑了笑:“凡事皆有度。季度评议,重在沟通与改进,非为考核而考核。若觉繁琐,日后可酌情调整。只是这宫中事务,若不能及时疏通,积弊日久,恐生大患。”她借用了皇帝吓唬她的那套说辞。
德妃和淑妃闻言,皆神色一凛,不再多言。
第一次季度评议就这样算是顺利(?)完成了。效果如何,尚需时间检验,但至少,苏蔓感觉自已对后宫的掌控力,似乎又增强了一点点。这种一点点将事情纳入掌控的感觉,竟然……带着一丝微弱的、令人警惕的成就感。
就在苏蔓逐渐适应这种“充实”而忙碌的“职场”生活时,太后宫里的掌事嬷嬷突然来了凤仪宫,带来了太后的口谕:太后娘娘召皇后即刻前往慈宁宫。
苏蔓心里咯噔一下。太后许久未曾主动召见她了,这次突然传唤,所为何事?难道是她最近“动作”太多,引起了太后的不满?还是……又有什么麻烦事?
她不敢怠慢,连忙整理衣装,前往慈宁宫。
慈宁宫内,檀香依旧。太后端坐在暖榻上,手里捻着佛珠,脸色看起来……似乎还不错?甚至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笑意。
“儿臣参见母后。”苏蔓规规矩矩地行礼。
“快起来,坐吧。”太后语气慈祥,指了指旁边的绣墩。
苏蔓小心翼翼地坐下,心里七上八下。
“秋猎之事,皇帝跟哀家说了。”太后开门见山,“说你统筹得当,处置周全,虽有小意外,亦能沉稳应对,甚好。”
苏蔓一愣,连忙谦逊道:“母后过奖了,儿臣只是尽本分,幸得陛下洪福,方能平安无事。”
太后摆了摆手,笑道:“哀家面前,就不必过谦了。你这孩子,以前瞧着柔弱,没曾想内里却是个有韧劲、有章法的。皇帝将六宫交给你,哀家起初还有些担心,如今看来,倒是他眼光毒辣。”
苏蔓被太后这直白的夸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低着头,含糊应着。
“哀家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太后话锋一转,神色稍稍郑重了些,“下月初八,是安阳长公主的及笄之礼。安阳是已故端慧皇贵妃唯一的女儿,自幼养在哀家身边,与皇帝感情也甚笃。她的及笄礼,宫中必要好生操办。”
安阳长公主?苏蔓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妹妹,年纪似乎很小,备受太后和皇帝宠爱。
“母后的意思是……”苏蔓隐约猜到了太后的意图,心里开始叫苦。
“哀家年纪大了,精力不济。皇帝前朝事务繁忙。这筹备安阳及笄礼的事……”太后看着苏蔓,笑容和蔼,“哀家想着,就交由皇后你来操办,如何?”
果然!又是一个“重大项目”!
苏蔓眼前一黑。及笄礼虽然不比宫宴、秋猎规模大,但礼仪繁琐,涉及宗室、命妇,同样是个细致活儿,而且关乎皇家颜面和太后、皇帝的重视程度,压力一点不小!
她本能地想推辞:“母后,儿臣才疏学浅,恐……”
“诶,”太后打断她,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哀家知道你能办好。宫宴、秋猎你都处置得妥妥当当,一个及笄礼,还能难倒你不成?况且,这也是你作为皇嫂,对安阳的一份心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蔓知道,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
她只能在心里泪流满面,面上挤出感恩戴德的笑容:“母后信重,儿臣感激不尽。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安阳妹妹办好及笄礼。”
“好,好孩子。”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需要什么,尽管跟内务府说,或是来回哀家。务必要办得风风光光,圆圆满满。”
“是,儿臣遵旨。”
从慈宁宫出来,苏蔓的心情比进去时更加沉重。她抬头望了望秋日高远的天空,只觉得那蓝色刺得她眼睛发酸。
一个麻烦还没彻底理顺,另一个麻烦又接踵而至。
她这条咸鱼,不仅没能翻身,反而被架在火上,翻来覆去地烤,都快烤出香味了!
回到凤仪宫,苏蔓看着书案上堆积的日常宫务文书,再想想即将到来的长公主及笄礼,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力感再次将她笼罩。
她瘫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片刻后,她重新睁开眼,眼神里只剩下认命后的平静(麻木)。
“锦心,”她唤道,“去请尚宫局张女官,还有内务府、司礼监的主事过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既然躲不掉,那就……继续干吧。
只是,在她内心深处,那个关于“退休”的微小星火,虽然摇曳欲熄,却终究,未曾彻底熄灭。
它只是被埋藏得更深,等待着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风平浪静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