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轻流》夜桥寒风

14、第 14 章

　　宁意缓了一周，才鼓起勇气，重新打开那个对话框。
　　倒不是完全是因为沈骏的一句话，那天之后，她又忙了起来，一开始是刻意回避，不去想，之后变成了完全忘记。
　　深夜，宁意看完论文，想起了沈骏的那句话，当了许久的鸵鸟，终于鼓起勇气。
　　她反复确认了自己发送的语序和拼写，用非常随意的语气，发送了一句：“那是不是，You go wherever i go？”
　　发送完，她猛地把手机锁了屏，深深呼吸了几下，宁意不想总是被沈骏简单的一句话撩拨了心绪，脸红心跳地不知所措，因此，她特意从电影里找了一句浪漫的话，故作镇定，想要将整个局面逆转。

　　宁意假装毫不在意地看了一会儿空无一物的电脑屏幕，随后用手很小心地把手机翻了过来，看着没有回复的对话框。宁意心里不知是释怀，还是紧张。
　　她把手机关了，又想起这一周，自己刻意拉开的距离，她闭着眼睛，缩进被子里睡了。

　　清晨的阳光穿过落地窗，在光洁的办公桌上落下一整片的光亮。办公室里充斥着咖啡的醇香。
　　沈骏已经处理完了第一批邮件，在拿起桌子上的文件之前，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他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短暂停留在自己的手机上。
　　沈骏昨晚就看到了宁意的回复，一句蹩脚的、不甚通顺的英文句子，带着一种故作镇定的可爱。他能够想象出宁意打下这行字的时候，心里已经小鹿乱撞，却还要摆出一副非常熟练的样子。

　　这大概出自哪部浪漫电影。
　　宁意或许以为这是一句浪漫的台词。
　　但这是一句带着小小错误的口语用法，或许导演为了凸显对话双方的紧张，刻意设计了一点语法上的错误。
　　沈骏等这句回应，等了一周。与宁意想象的“我是不是搞砸了”不一样，沈骏只是在耐心等待着她从自己害羞的壳子里钻出来，看着她一步一步掉进他设下的陷阱里。

　　一直到中午，他的工作告一段落，沈骏才缓缓拿出手机，打开对话框，对着对面说：“不是。”
　　他先是否定了宁意的试探，随后，他继续说：“它的意思是，你决定好了方向，我们就会抵达你所想的地方。”
　　这是一句没有任何其他解释余地的话。
　　不再是借用其他语言的试探，也不是留有解释余地的调侃，而是清晰明了的告白。
　　在他们的关系里，用“我喜欢你”，或者是“做我的女朋友吧”看起来都太过简单，落入俗套。所以沈骏选了这句话，在这只鸵鸟逃避了一周后，用这样一种更深刻具体、更具占有欲的表达，才能堪堪让沈骏解气。

　　发送完之后，那边平静如水，沈骏猜测到，也许宁意那只胆小如鼠的猫，在发出消息的那一刻，就选择了关机逃避。
　　但他仍然能够想象到，宁意在看到这句话那一瞬间的表情。
　　也许她会因为震惊而放大双眼，也许他的脸颊会从耳根开始，一寸寸被绯红的潮水所淹没。
　　沈骏等待了五分钟，没有任何回应，他放下手机，端起咖啡，浅啜一口，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咽下之后，口腔里只余醇香。
　　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宁意第二天一早就打开手机，没看到任何回复，她委屈巴巴地去洗漱，直到到达学校，坐在组会的位置上，她还在反复查看对话框。
　　她的勇气如同被扎了孔的气球，经过一个早上的煎熬，早已萎靡地消失了。
　　宁意蔫巴巴地坐在会议室里，记录着导师提出的意见。她时不时会幻想出一个糟糕无比的下场，为了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她把手机关了。
　　导师接连指出了她项目的几个重要的地方存在的问题，最后把她的框架重新梳理了一遍。
　　宁意一点一点记录，又顺手拉了几个关键词准备回家好好查一查。
　　见她状态不对劲，导师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提醒她不要闷着头做事。
　　也许是人心情不好时，听什么都像是在指桑骂槐。
　　宁意的眼角落下两滴眼泪，她飞速擦干眼泪，点点头。导师吓坏了，没再管她，转身对其他人的工作提出不同的建议，措辞更温和，语言也委婉。
　　听着导师的变化，宁意有些羞愧。

　　回到办公室，宁意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和阅读里，她完全沉浸到工作上，把那句没得到回应的话抛得远远的。
　　直到太阳快要落下，她才拿出手机，打开，准备给自己外卖一块最贵的蛋糕。

　　但她收到了沈骏的回复。
　　比蛋糕更能调动她心情的那个人，给了她比蛋糕更快乐的选择。
　　宁意看着那句话，反复拉动对话框，再三确认不是她的幻觉。
　　她的世界绽放出一朵朵烟花，将她的理智完全覆盖。宁意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不断加速着，她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到了自己那想象出来的汗水。
　　她几乎是每隔一秒钟，就打开手机看一眼，反复品读那句话。
　　阅读这句话所带来的快乐，抚平了宁意因为忐忑不安而带来的所有负面情绪波动。

　　她勉强平复了心情，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提早离开了办公室。
　　走在金黄的落叶上，她的脚步自带踩碎落叶的咔嚓咔嚓声。宁意穿着自己的卫衣运动裤，第一次将目光落在来往穿梭的人群身上。
　　她看着来回的人群，有一对对情人爱侣，牵着手，搭着肩，在校园里笑着闹着。
　　宁意以往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人，也没有在意过。
　　她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独自一人走过学校里的道路。
　　而今天，宁意望着他们，忽然一点点积攒了勇气，之前变成扁扁的气球又臌胀起来。
　　她站在银杏树下，试图用手接住一片漂亮的落叶，她成功了。
　　宁意捏着树叶，打开手机，再一次看了看那句话。
　　看起来很霸道，其实是等待她说好，也给了她说不好的余地。
　　她的拇指在屏幕上敲打着，发出去了一条消息。
　　“我决定我的方向，是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