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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旨意下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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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安打开门,哑仆领着一位太监到他的面前来,那太监他见过,没想到现在都已经混到父王身边了吗?真比他有出息。
丁安莫名地看他有点不顺眼。“咳……”风灌进了嘴巴,惩罚着他的龌蹉心思。
“奴才奉大王的命令,请十七皇子面圣。”太监声音响亮,仿佛是要昭告天下,院子里一片寂静,他不知道这一院子的奴仆非聋即哑。
丁安想笑,又觉得有点悲哀。
太监倒是喜笑颜开,给足了排面:“十七皇子,请吧。”
丁安走在通往勤政殿的路上,灵魂在颤动,这是回来后,他第一次堂堂正正地去面圣。
这是一条不归路,丁安知道,但至少史料上会记载这一天,他见了我。“他抹不去我的痕迹。”丁安恶意又绝望地想。
路很长,很远,丁安的腿是软的。他强撑着一口气,蹲守着一个结局,既然屡次求解脱不得,那就苟延残喘地活下去,看看最后是怎样的。
传旨太监悄悄回过头来看丁安,丁安知道他想报恩,一个馒头的恩。他无视了张富的纠结。
太监张富看着后头的人,十七皇子步履蹒跚,时不时还要咳嗽几声,他心里真是又急又气:“太子重病跟十七皇子有什么关联,祸事怎么偏偏牵连到他身上了呢?他脚步刻意慢了下来。
“十七……”
“公公带路吧,许久没走这条路,都忘记了怎么走了。”丁安打断了张富的话,张富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没必要掺和到这件事里面,无缘无故的脑袋不保,不是冤得慌吗?
勤政殿的书房里,鸦雀无声,排的上号的皇子都来了,宫女在布茶,和平常没有区别,可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子压抑感。
“儿臣,参见父王。”丁安跪倒在地,行礼。膝盖与地面相撞,骨节发出咯吱声。
部分人都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都来了,个别人强压下脸上的情绪。
“起来,坐下来。”
后面的事,丁安记得不是太清楚。零星记得,那些个哥哥弟弟都朝他看过来,眼神带着吃惊和恐惧。
巫的话,响彻在众人耳边:“十七皇子,八字与王相契,且命数将尽,二者相加,免众人感怀,实为佳选。”言之凿凿,句句有理。
皇子们震惊有余,也都默认下来。跪拜谢恩,一切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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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我的绿豆糕呢?什么时候给我。”丁安问面前的武昌师。
父王,这个称呼似乎不太适宜,但也没有更好的称呼了。他母妃与他人苟且,生了他,滴血认亲,说是父王的种。
母妃又掐着他的脖子说:“你不过是个野种,是我用命给你掩盖了去。”事实究竟如何,他也不想深究,至少有一块遮羞布在,不是吗?
屋子里黑漆漆的,为什么每一次两人见面都是在深夜啊,为什么每一次地渴求都被忽视呢?
“父王,你说句话行不行?你为什么每一次都是沉默!”丁安的情绪激动起来:“我同意了去守墓,当那个命不久矣的祭品!”
武昌师,这个王朝的帝王,看着面前哀泣的人,面不改色:“你是替身。”
丁安后退几步,跌落在地:“是啊。”
他忘了,他就是个替身而已,太子武丁祈,才是父王心尖上的那个人。一直是他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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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十七,醒醒。”有人在摇晃他,丁安睁开眼睛,眼前事物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自己睡着了?
“你怎么打算的?父王下令,巫岭全权负责,这就等于板上钉钉了!”
“那就听天由命吧。”丁安揉着太阳穴,刚才的那个梦令他头痛不已。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你……提前知道了?”丁启在他身边坐下:“你母族的人……”
丁安不说话,只看着他笑:“七哥,你想多了。”
丁启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那是今天的药,你记得吃。”
丁安点点头。看着他出了门。
“咳……”咳嗽声再止不住,丁安急忙用手帕捂住嘴。
门再次被人推开,丁安朝窗外望去,一片漆黑,果真讽刺。
“可有未了心愿?”武昌师的声音从对面响起,丁安抬起头,看向这纠缠了许多年的人。
“没有。”他乖巧地说道。
武昌启皱了皱眉:“还是绿豆糕?”
“儿臣说笑的,父王不必放在心上。”丁安把手帕悄无声息地收好:“父王不必忧心,儿臣既已答应下来,便不会食言,儿臣会老老实实待在墓中,为大武祈福。”
“你母族过错太深,虽罪不及你,但若想全身而退,难。这未尝不是一条生路。”武昌师竟解释道。
丁安意外地看向他,嘴角上浮起一丝微笑,心脏转变为顿顿的疼:“父王,今夜,早些安睡。可好?”
既然早已经被放弃,就决绝一点又何妨?每次在自己已经心生绝望之时,又给自己一线生机,就是这样啊,就这样折磨着他。丁安不想再跟他谈下去了,再谈又有什么结果呢?最后不过是自己在那玻璃渣中找糖吃。
微微的甜,满手的伤。
晚上当值的哑仆保有一部分的听力,经过严格的训练,他们对铃铛声很敏感。今夜,他们被传唤了三次。
丁安躺在床上,身上散布着多处青紫,他蜷缩起来,安慰着自己:“快了快了,马上就要走了,不疼啊不疼啊。”
窗外武昌师看到了这一幕,心被揪了一下。
以前十七还不像这样,多少会表现出自己的性格,哪怕扮演祈儿再像……
想到祈儿,武昌师还是狠下心,对屋内的情形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祈儿不能出事。
身上的棉被湿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外面的风突然大了起来,跟那一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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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日,丁安心悸失眠,出门散步,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祈福殿了,门口有侍卫太监当值,丁安不想引人注目,便绕路走了。
他记得祈福殿有个偏殿,是四哥曾经告诉他的,太监宫女常来悄悄供奉。填不饱肚子的那些年,丁安常常和四哥溜到那里。
那些个太监宫女不知道的是,那里有一个密道直通祈福殿大堂。丁安想再去看看,以后不一定有机会了。
那时的他已经感觉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没想到这一看,便定了自己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