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个姐腔男主》》俞栖迟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尘世锚点

　　压缩饼干和瓶装水的库存，在许棠霁严格按照“系统恢复计划”执行后的第十天，正式告罄。那个被她标记为“困境”的补给问题，从待办事项变成了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她看着空荡荡的储物柜，意识到“重构基石”的下一个阶段，必须向外延伸——她需要钱，需要在这个现代社会里，获得合法的、不易被系统追踪的生存资源。

　　这意味着，她需要一份工作。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荒谬的疏离感。不久前，她的意识还在试图穿透维度壁垒，与一个被掠夺了情感核心的古代亲王建立联系；现在，她却要思考如何撰写简历、应对面试，换取维持这具肉身存在的微薄薪水。每在脑海中列出一条求职意向，都像是在亲手将那个属于王府的、曾与他共享繁华的自己，更深地埋葬。她用换取生存资粮的行为，否定着那段过往的价值，这种认知让她喉间发苦。

　　程序员的思维再次启动，将“求职”作为一个新的项目来解析。

　　项目目标：获取稳定、低风险的现金流，以支付房租、购买食物等基本生存开销。
　　项目约束：

　　1. 系统监控：避免需要深度联网、或可能引发系统警觉的工作。
　　2. 身体状态：体能尚未完全恢复，无法承受高强度体力劳动或长时间通勤。
　　3. 身份背景：简历存在空白期，需要合理解释。
　　4. 核心需求：隐蔽，低调，快速产生收益。

　　分析下来，她过去的职业路径——高强度的IT公司程序员——几乎被全部排除。她需要寻找系统规则缝隙里的、不那么起眼的生存夹缝。

　　她翻出角落里积灰的旧笔记本电脑，凭借记忆，列出可能胜任的低风险零工选项：线下翻译/校对、手工艺品代售、资料整理……这些想法粗糙且充满不确定性，却是她在现有枷锁下，能想到的尽可能降低风险的方向。

　　第一步，是走出这间出租屋。

　　当她真正推开那扇隔绝内外的房门时，喧嚣的声浪与过于明亮的阳光如同物理冲击般撞向她。汽车的尾气、店铺里飘出的油炸食品气味、行人身上混杂的香水味，形成一种陌生的、富有侵略性的混合物，让她胃部一阵紧缩，下意识地想要后退，缩回那个虽然痛苦但熟悉的黑暗里。她扶着门框，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压下这种生理性的排斥，迈出了走向“正常”世界的第一步。

　　她选择了最先可能见效的路径：寻找线下翻译的机会。她打印了几份极其简洁的手写简历，走向古旧书店和文化机构集中的区域。

　　过程比她想象的更不顺利。第一家书店老板狐疑的眼神让她感到一种与时代脱节的茫然；第二家机构前台的漠然挥手，带来一丝尊严受挫的微痛；第三家对方提及“电子化”时的不耐烦，则让她陷入了自身价值在现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的深度怀疑。身体的疲惫也开始袭来，才走了不到一小时，小腿就酸胀不已。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目光被街角一家小小的、不起眼的文房四宝店吸引。店招古旧，橱窗里陈列着宣纸、毛笔，沉静的气息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一种莫名的牵引力，让她走了进去。

　　店内光线偏暗，弥漫着墨和宣纸特有的香气。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先生正在柜台后慢条斯理地擦拭一方砚台。

　　“需要什么？”老先生头也没抬。

　　许棠霁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递上简历。她的目光扫过店内陈列的仿古信笺，忽然开口，声音因为久未与人交流而略带沙哑：“老板，您这里的梅花暗纹笺，仿的是南宋晚期的‘罗纹冰梅’样式，但砑花的力道稍欠一分，梅枝的遒劲之姿弱了。”

　　老先生停下擦拭的动作，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扫了她一眼，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普通的顾客，更像是在鉴定一件突然出现的、来源不明的古物。“哦？小姑娘懂这个？”

　　“略知一二。”许棠霁轻声说。属于“王妃”的那部分记忆和素养，在此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她不仅指出了信笺的细微不足，还能随口引述几句相关的古籍记载。

　　老先生眼中的惊讶越来越浓。“现在懂这些的年轻人不多了。”他感叹道，随即提到自己偶尔需要人手为仿制古籍写注释、题签，要求手写，且文辞需古雅贴切。

　　许棠霁的心跳微微加速。她似乎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可能的“缝隙”。

　　“我可以试试。”她说，“如果您有样稿和要求，我可以现场写一份给您看。”

　　老先生取出一张空白的仿古笺和一支兼毫笔，又拿出一页需要撰写注释的仿制古籍散页。

　　许棠霁净了手，在柜台旁坐下。她执起笔，屏息凝神。这一刻，程序员的精密控制力确保了笔画的稳定均匀，而王妃的肌肉记忆与审美则赋予了字体灵动的神韵。两种截然不同的训练成果在她身上融合，协同运作。笔尖落下，一手清秀而不失风骨的小楷流淌于纸端，撰写的注释文字也用词典雅，精准贴切。

　　老先生看着她运笔，看着她写出的字和文，眼中最后一丝疑虑消失了。

　　“好字，好文笔。”他赞道，“不过这活儿计费不高，按件计算，也不能保证一直有。而且，得你亲自来店里取送。”

　　“没问题。”许棠霁立刻答应。低收益、线下交易——这几乎完美符合她所有的避险需求。

　　离开文房四宝店时，她的口袋里多了一小叠需要带回家完成的注释散页，以及老板预付的一笔微不足道、却实实在在的现金稿酬。

　　握着那几张纸币，感受着它们粗糙的质感，许棠霁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身体的疲惫依旧存在，外界依旧喧嚣。

　　但这微薄的报酬和狭窄的生路，如同在系统密不透风的监管墙上，发现了一道仅供蝼蚁通行的裂缝。渺小，却意味着并非绝对的无路可走。

　　她抬头，望了一眼被高楼切割的天空。
　　活下去，在这裂缝里。存续，等待，或者……终有一日，能将这裂缝撬动得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