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陷落》舞云绯

8、第 8 章

　　艾萨尔小队在模拟室训练了三天，四人最后一天从模拟舱中脱离时，虽然精神疲惫，但彼此间眼神交汇已能心领神会，简单的战术手势和指令也能得到迅速准确的执行。一种属于战士间的、初步的默契已然形成。
　　第四日清晨，帝国第一军事学院的气氛陡然变得肃杀而凝重。指挥作战系与机甲武装系所有参与本次期末小组赛的学员，全部在第三号太空港集结完毕。数百名年轻男女排成整齐的方阵，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兴奋与跃跃欲试的战意。
　　教官们站在队列前方，神色严厉地进行着最后的出发前检查和安全条例重申。
　　“登舰！”
　　命令下达，学员们以小队为单位，井然有序地通过接驳通道，进入停泊在港口的庞然大物——帝国级轻型训练舰“坚韧号”。虽然名为训练舰，但其流线型的银色舰体、侧舷冰冷的炮口以及引擎启动时低沉的嗡鸣，无不彰显着帝国强大的军事科技实力。
　　艾萨尔小队随着人流进入舰艇内部。走廊宽敞却简洁，一切以实用为主，金属墙壁上闪烁着各种状态指示灯。他们被分配到一个休息舱室，放下简单的行囊后，便不约而同地前往观景甲板。
　　“坚韧号”轻微一震，脱离了港口固定栓。透过巨大的高强度合成玻璃窗，可以看到永恒星的空间站和宫殿群在视野中逐渐缩小，最终化为星辰背景中的一点微光。
　　紧接着，主引擎轰然启动，强大的加速度被舰内的人工重力场巧妙抵消，只留下微微的震动感。窗外的景象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前方的星辰被骤然拉长，化作无数道绚烂的彩色流光，如同奔腾不息的能量河流；而后方的永恒星则瞬间缩小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光点，继而彻底消失在扭曲的光谱之中。
　　曲速航行开始了。
　　他们正在撕裂空间，以超越光速的速度驶向遥远的炼狱星。2光年的距离，在“坚韧号”的曲速引擎下，旅程大约需要十个小时。
　　这十个小时，舰内的学员们状态各异。
　　大部分低年级学员最初还挤在观景窗前，兴奋地看着这奇妙的超光速旅行景象，但很快，新鲜感褪去，紧张和对未知战场的焦虑开始蔓延。有的回到舱室反复检查装备，有的则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战术，或是试图从高年级学员那里获取一些关于炼狱星的“经验”——尽管每次演习的具体规则和区域都会变化。
　　高年级学员则显得沉稳许多，他们大多选择闭目养神，或者利用个人终端进行最后的资料复习和心理调适。
　　艾萨尔小队四人占据了观景甲板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格林一开始也很兴奋，但被艾萨尔按着坐下：“保存体力，未知环境里，每一分精力都至关重要。” 格林嘟囔了几句，但还是老实下来，拿出保养工具开始反复擦拭他那对心爱的震荡拳套。
　　卡特则一直对着终端光屏，上面是炼狱星的最新地质扫描图和大气数据波动图，他眉头微蹙，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偶尔会抬头和艾萨尔低声交流几句关于降落点选择和初期行动路线的想法。
　　莉娜安静地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便携式的武器能量核心校准器，正一丝不苟地调试着——尽管所有人的武器在登舰前都已由后勤部门统一检查过。她的专注让人安心。
　　艾萨尔则背靠着冰冷的舱壁，双臂环抱，目光投向窗外那一片仿佛永恒流动的彩色流光隧道。他的表情平静，紫金色的眼眸深处却如同风暴前的海面，冷静之下是高速运转的思维，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遇到的极端情况和应对方案。他是小队的主心骨，必须考虑到所有细节。
　　短暂的航程中，“艾伦·戴克”少校和其他教官的身影偶尔会穿过休息区或走廊，他们的出现总会让区域的交谈声瞬间低下去几分。假戴克的目光曾数次看似无意地扫过艾萨尔所在的方向，记录着他们的状态。
　　十个小时在沉寂、准备和轻微的焦虑感中飞速流逝。
　　突然，舰内响起一阵柔和却清晰的提示音，同时伴随着轻微的减速感。
　　【警告：即将退出曲速航行。目的地‘炼狱星’重力井接近。所有人员请做好常规航行准备。重复，即将退出曲速航行……】
　　窗外的彩色流光骤然收缩、消失，星辰恢复了它们原本的、针尖般的大小和位置。只是在前方漆黑的绒布上，一颗巨大的、呈现出暗红色与不祥褐黄色条纹的星球，正静静地悬浮着，如同一只凝视着他们的、充满恶意的巨眼。
　　炼狱星，到了。
　　舰内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默默地回到指定区域，准备换乘登陆艇。
　　【所有学员注意，按照预定序列，前往三号投放舱集合。重复，三号投放舱集合。】冰冷的电子音在舰内回荡。
　　艾萨尔小队四人迅速对视一眼，检查了一下随身装备，便跟着人流走向指定的巨大舱室。这里已经停放了数十架造型粗犷、代号为“铁鸮”的垂直起降登陆器。它们看起来就像一只只钢铁铸就的凶悍大鸟，机身布满耐高温和抗冲击的护甲，显得无比坚固。
　　学员们以小队为单位，被教官和地勤人员快速分配进入不同的“铁鸮”。舱门闭合，内部空间狭窄，只有两排面对面的金属座椅，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臭氧的味道。
　　“检查装备，固定安全带！”艾萨尔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四人最后一次确认武器、弹药、生存包以及终端连接状态，然后将自己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透过舱壁上的小型观察窗，可以看到“坚韧号”母舰的舱门正在缓缓打开，外面是炼狱星稀薄而呈现淡红色的电离层。
　　剧烈的震动传来，“铁鸮”的引擎启动，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接着，它们如同被弹射出去一般，依次脱离母舰，如同离巢的蜂群，朝着下方那颗狰狞的星球俯冲而下！
　　进入大气层的瞬间，剧烈的摩擦让登陆器外壳变得通红，整个舱室都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即使是经过特殊减震处理的座椅，也无法完全抵消那可怕的过载力。格林咬紧牙关，卡特脸色发白但仍努力保持镇定，莉娜则闭着眼睛，匀速调整呼吸。艾萨尔双手紧紧抓住扶手，指节泛白，紫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窗外那一片燃烧般的红色。
　　穿过最危险的大气层摩擦段后，震动稍减，“铁鸮”展开短翼，调整姿态，开始像真正的猛禽一样，朝着各自被随机分配的目标空域滑翔。
　　【E7小队，准备空投。倒计时10…9…】冰冷的电子音在他们舱内响起。
　　下方的地形逐渐清晰。他们被分配到的区域是一片广袤的、呈现出诡异紫绿色的茂密丛林。巨大的、从未见过的异星植被扭曲地生长着，形成一片望不到边的、危机四伏的绿色海洋。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孢子荧光和腐败的气息。
　　【…3…2…1…空投！】
　　舱底传来解锁声，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流涌入。“铁鸮”并未完全着陆，而是在距离丛林树冠约五十米的高度进行了悬停抛投！
　　“走！”艾萨尔大喝一声，率先解开安全扣，抓住垂降索，毫不犹豫地滑了下去。格林、卡特、莉娜紧随其后。
　　四人动作迅捷，训练有素地降落在厚厚的、散发着怪异气味的腐殖质土地上。几乎是落地的瞬间，他们就自动背靠背形成防御阵型，手中的武器警惕地指向四周可能的威胁。
　　头顶，“铁鸮”登陆器毫不留恋地拉升高度，引擎轰鸣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天际，将他们彻底留在了这片寂静而陌生的危险丛林之中。
　　突如其来的寂静，比之前的噪音更令人心悸。只有风吹过巨大叶片发出的沙沙声，以及一些遥远而模糊的、无法辨识来源的窸窣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气和植物腐烂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硫磺味。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巨大怪异叶片，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让能见度变得很低。
　　艾萨尔打了个手势：保持静默，原地警戒一分钟。
　　四人如同雕塑般静止，只有眼睛在快速转动，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这片丛林，美丽而致命，每一片叶子后面都可能隐藏着杀机。
　　真正的炼狱试炼，此刻，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