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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药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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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闻人宁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了,啪嗒啪嗒往下掉,“我都这样惨了,师父还要凶我。”
“我没有凶你……”玄臻也知道跟闻人宁这会是讲不通了。
他只能无奈道:“我只是太急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抱歉。”
“走前不是说好了吗?遇到事情一定不要冲动,一定要喊人传讯。”玄臻柔声问,“为什么不喊人?”
闻人宁委屈巴巴,“师父这么忙,我不想给师父添麻烦。”
“你不是麻烦。”玄臻轻声道。
闻人宁仰起脸,脸上血污和泪水都混到一起去了。
玄臻擦掉她脸上的血污和泪水,动作小心,“没事了,已经没事了,等回玉衡宫,叫改青给你治疗。”
闻人宁吸了吸鼻子,有脑子去思考了,“师父和师姐为什么那么快就来了?”
玄臻可疑地停顿了一下,“收到你要回来的传音,我便打算来接你回去的。”
“那师姐呢?”闻人宁没有放弃疑点。
“……你下山时我便叫她差你半天脚程,在附近跟着你以防不测了。”玄臻还是选择坦白。
闻人宁:“……”
想到她在山下各种潇洒,拿着玄臻给的盘缠各种挥霍的事情,全部都被她的好师姐收入眼底,并且告知了玄臻,她就觉得社死。
她都干了什么?
在各大酒楼胡吃海喝,在拍卖会上为了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掷千金,背着玄臻偷喝果酿。
但是玄臻这个不放心她的安排,确实还保了她和孔令的小命。
师徒二人都有些心虚,于是彼此都没有再提起此事。
今日天气晴,余改青的药王谷一派祥和。
余改青也是难能可贵,偷得浮生半日闲,坐在窗边品茗。
直到玄臻面色凝重,抱着浑身是血的闻人宁进门。
余改青站起来迎上去,“怎么了?”
“被承天宗的人伤了。”玄臻言简意赅,将闻人宁放在床上,“你看看她的伤势。”
余改青没有废话,指尖搭上闻人宁的脉搏,灵力直接探过去,观测闻人宁的灵脉经络。
仔细检查过后,余改青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一点,“灵脉并未受损,没有大碍,索性只是皮肉之伤,好生照养即可。”
玄臻松了口气。
“我就只是看着可怕了点,其实伤的不重的。”闻人宁弱弱道。
“闭嘴。”余改青面无表情,“在伤没好的时间里,你就住在药王谷,好了再回你的玉玄居。”
闻人宁求助地看向玄臻。
奈何事关她的身体健康,玄臻决定听医生的。
余改青问了详情,神色复杂,跟玄臻低声道:“承天宗如此行径,恐怕是私下对我玉衡宫积怨已久。就连承天宗弟子也是如此,我们得早做准备。”
玄臻眸光微冷,点了点头。
闻人宁就被留在了药王谷,玄臻安慰她说会每日来看她的。
闻人宁生无可恋,她需要的是看望吗?不,是远离可怕的医生。
玄臻刚走不久,珖就冲了进来。
“阿姐!”珖扑到闻人宁床边。
闻人宁刚换了身衣裳,被血水浸透了的青衫早已不成模样,被丢在一边。
珖看到闻人宁身上的伤,神情变得森冷,“是谁干的?我去杀了他。”
“别胡闹。”闻人宁拉住他,轻声道,“我跟承天宗的人起了争执,师父已经替我讨回公道了。这事复杂得很,别再往里面掺和了。”
珖眉目松怔,握住了闻人宁的手,“早知如此,无论如何我都该跟阿姐一块去的。”
“不让你去,就是怕你这性子。你们俩这性子凑在一起哪里还有人治得了你们?无法无天。”余改青在一旁幽幽道。
珖没什么表情地喊了一声:“师尊。”
“咳咳,我是病患啊师叔,能不能嘴下留情?”闻人宁故作虚弱。
余改青端着熬好的汤药,坐到闻人宁床边,“你师姐还得养伤,你别打搅他了,也别打扰我医治,改日再来吧。”
珖抿了抿唇,又看了闻人宁一眼,闻人宁对他点了点头。
“弟子告退。”珖行礼退下。
余改青没有看他,兀自舀起一勺汤药吹凉了,递到闻人宁唇边,“我这个徒弟比起我这个师尊,更听你这个师姐的。”
闻人宁瞥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汤,试图躲避。
余改青没给她机会,笑得温和:“张嘴,喝药。”
“他年纪小依赖姐姐怎么了?”闻人宁迫不得已喝了一口,脸就被苦得变形。
她苦着脸,“师叔是不是故意的?”
“苦成这样都堵不住你的嘴了。”余改青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又舀了一勺。
在余改青看似温和的微笑下,闻人宁扭曲地被喂完了一整碗药。
换其他人她早就闹起来了,但是余改青面前她不敢。
余改青看着最温和,脾气最好,但却是最难搞的。
余改青动作相当轻柔,看闻人宁依然皱着脸,轻笑一声,塞了一颗糖进闻人宁嘴里。
“医者仁心!”闻人宁夸奖余改青。
“少贫嘴了,快些睡吧。”余改青替她掖了掖被角。
余改青袖间的药苦却令人心安,仿佛一切都静谧了。
闻人宁紧绷的精神松懈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师叔又当丹修又当剑修,还能救那么多人,真厉害啊。”
就像是当初余改青救素未谋面的她,替她挡下追兵,能让她活着遇到玄臻被救一样。
难怪修的是苍生道。
余改青是真的很厉害。
“我开始没想着济世救人,炼丹是为了打不过的时候能把人毒死,省点力气。”余改青带有自嘲意味地笑了笑,“后来救人,也只是顺手而已。”
一丝带着遥远回忆的怅惘浮现在他温润的眼底。
他伸手,极其轻柔地将一缕他伸手,极其轻柔地将一缕散落在闻人宁颊边的乌发拨开,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熟稔。
余改青带了些回味:“我和玄臻是师出同门,我们俩的师尊说我俩一个是沉默的倔驴,一个是暴躁的犟种。”
闻人宁闭着眼睛,弯起了唇角,“师叔该不会是那个暴躁的犟种吧?”
“是啊,师尊羽化之后,我就改了这脾气,学他悬壶济世了。”余改青垂眸轻笑。
“亲眼看着这世间生老病死、爱恨痴缠,看着玄臻越来越沉默……忽然就觉得学师尊那样悬壶济世也挺好。"他的目光悠远,仿佛望向过往的峥嵘。
“唔……我看师叔锐气不减当年……”闻人宁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如同呓语。
呼吸均匀绵长。
余改青在床侧撑着头,看着闻人宁略苍白的脸色,“你啊,伤成这样也不忘记贫嘴滑舌。”
眼底的锐利与复杂早已被一片温和的波光取代。
闻人宁没有回应了,睡得酣甜。
“好好睡吧。”余改青轻声道。
他站起身朝外走去,合上门扉,转身面向等候在屋外的孔令。
“怎么回事?”他问。
孔令回道:“弟子谨遵师尊嘱咐,以游历之名靠近承天宗附近的城镇之中,以探他们动向与虚实。”
“但是那些承天宗弟子对我们玉衡宫恶意颇深,主动挑衅,与弟子矛盾激化,弟子本想再探探其中有无,怎料闻人师妹误入此地,承天宗两个长老又先后赶至,不肯放人。”他低头,“师妹的事是意外,但承天宗长老确实起了杀心。”
余改青面色凝重,“承天宗如何?”
孔令沉默片刻,“可疑之处颇多,师尊,弟子当时奉命前去为扶桑灵圣送药去迟,花岛已成一片火海,生灵涂炭,是弟子之错。”
“此事非你之过,你不必过分歉疚,即使你去的及时,也改变不了什么。”余改青摇了摇头。
他冷然道:“扶桑即使是命数将近,实力也非常人可以比拟。众矢之的,连她都败落,你又能如何?不过徒增一具枯骨。”
孔令低着脑袋。
“你既然因此事和宁宁结缘,也是缘分。若你心存愧疚,不妨日后多照顾她几分。”余改青说。
“是,师尊。”孔令点了点头,“我能去看看她吗?”
余改青道:“宁宁伤势并无大概,但需静养,她已睡下,有事待她醒后再说吧。你先守着,别叫人打搅了她。”
孔令颔首应下。
余改青走后,孔令犹豫片刻,推门进去。
闻人宁根本跟余改青说的不一样,她坐在床上,似乎是等候已久。
孔令被吓了一跳,“你醒着啊。”
“嗯,我醒着,所以我想问问师兄,当初见到杀害灵族上下的凶手了吗?”闻人宁问。
孔令神情沉重起来,艰难吐露:“没有,我到花岛的时候,那里已成一片废墟,连飞鸟虫豸都死绝了,什么活物都没有留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闻人宁,犹豫了一下,“师伯和师尊都不希望你回想起来,师伯救下你的时候,你神魂震荡,几近崩散,这些记忆对你太痛苦了。”
“你不必有所隐瞒,我知道那些参与过镜花之夜的人是谁。虽然记不住全部,但是记个大概并无问题。”闻人宁平静道。
孔令瞳孔地震,他讪笑了一声,摆了摆手,“你别开玩笑了师妹。”
见闻人宁没有表情,他意识到闻人宁真的不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