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锚点》不合时宜_

7、07

　　密闭的电梯里，吴南和小李聊得热络，话题不断，管曜独自站在最前排留下一个背影，而乔千在最后靠着轿厢心猿意马。

　　她惊鸿一瞥的那个男人，她主动搭讪的那个男人，和她嗤之以鼻极其不屑甚至妄图交锋的那个男人居然是同一个人……

　　是这个世界太魔幻，还是自己识人的眼光太差？明明是大相径庭的两个形象，在这一刻却重叠在了一起，严丝合缝，无法剥离。

　　今日的乔千不像上次那般亲力亲为，开门就已经发挥了她的全部作用，进门之后只是远远地坐在沙发上袖手旁观。

　　房子的构造吴南其实已经很熟悉，但还是陪着管曜跟在小李屁股后面又兜了一圈，说到兴起的时候还顺手挽上他的胳膊，极其亲昵地跟他撒娇。而他似乎早习惯了她这样的举动，由着她去。

　　不知情的人一定以为他们是对正常的甜蜜小情侣。

　　可谁让乔千知道内幕呢？

　　所以她非但不羡慕，而且根本看不下去，甚至没法冷眼旁观。

　　趁小李带着管曜去阳台上的时候，乔千偷偷将吴南拉了过来，语重心长，“吴南，你考虑清楚了吗？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她说的并非租房子一事，却又不好明说，只能寻摸一些委婉的措辞。

　　“我想清楚了啊。”

　　吴南回答之迅速让乔千觉得她并没听懂自己的话外音。

　　“真的不跟你爸妈说一声？”

　　“有那个必要吗？”

　　“如果你是在问我的话，我认为很有必要。”

　　“没关系，反正过段时间他们就会知道的。”

　　“其实我真的觉得你现在年纪还小，没必要这么着急搬出来住，多体验体验集体生活也是不错的。”

　　乔千忍着脑子里那一团理不清的乱麻，还是把吴南的人生大事放在第一位。即使最后的结局不如她所愿，起码她尽力了，也就不遗憾了。

　　“住宿舍实在是太麻烦了……”

　　“那你出来住，同学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疑议吗？”

　　“不会啊，我跟我室友们关系挺好的……”

　　“要不然你再多考虑考虑？”

　　吴南还没见过有钱不赚的人，以为是乔千在担心什么其他问题所以试探她，爽快道：“不用了，我们今天就签合同吧，这样大家都好安心。”

　　说罢她越过乔千看向她的身后，笑容甜美，“怎么样？”

　　小李不知何时打开了阳台门和管曜一同走了出来。被问到的男人盯着乔千的背影，即便看不见她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不安和心虚。

　　乔千紧紧闭着双眼，睫毛如同蝴蝶振翅般颤抖，只听背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签吧。”

　　乔千原本想着，吴南不签最好，但若是要签，就在回中介所的路上随便找个有事的借口溜之大吉。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今日非但她没开车，好巧不巧又只有小李一个人开了车。四人同坐一辆车，中途逃跑的念头算是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了。

　　一路上，她绞尽脑汁疯狂想着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拒绝这次签约。

　　到了中介所，小李没忘了乔千的嘱托，去打印合同的时候假意询问了她一句：“乔小姐，您要喝咖啡吗？我们这儿有现磨的。”

　　“哦，我跟你一起去吧。”

　　两人躲在茶水间里私语。

　　小李摁下咖啡的制作键，略微嘈杂的机器声刚好成了掩护她们谈话的背景音乐，“乔小姐，您想好了吗？这份合同到底签不签？”

　　乔千抿嘴，“签是肯定不能签了。虽然说起来觉得有点对不起吴南，但……”

　　“我理解。但事已至此，你打算以什么理由拒绝对方？”

　　“不然就说我没带房产证行不行？我刚才想了半天才想出的这个法子。”

　　小李没推辞，一口应了下来，“行。一会儿我配合你。”

　　“说是我的问题这样他们应该不会投诉你吧？”

　　“就算要投诉我我也没有任何问题。”

　　她入行最初的时光全靠乔千帮衬才能无后顾之忧地完成业绩过上好日子，这点恩情她始终记在心里。如果最终无法促成这单生意，至少她已经努力过了。

　　再说乔千虽然凡事都随性，实则是个极其有原则的人，说了不做的事断然是不会改变的。

　　“不过话说回来，”小李看着一直在走神的乔千，得意地冲她挑了挑眉，“我没说错吧？是不是长得很帅？”

　　“哼哼……哼……”乔千干笑几声。

　　帅，是挺帅的。

　　可怎么这个帅哥，偏偏是那个帅哥？又偏偏是这个渣男？
　　为了避免被看穿，小李去资料室打印合同，乔千则率先回了会议室。

　　她将手中的一杯咖啡放到吴南面前，边背着身走回位置的时候边说，“实在不好意思，剩下的咖啡豆只够磨两杯的。你应该不会介意让给我们吧？”

　　吴南看了眼身旁的人，“你喝吗？”

　　管曜轻摇头，她才抿了一口。

　　两人的互动被刚坐下的乔千尽收眼底，她实在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却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和一些：“吴南，你们差几岁啊？”

　　“我们？七岁。”

　　“那还挺多的。”

　　“多吗？”吴南嘟着嘴算，“我不觉得啊。”

　　“现在不觉得，以后就觉得了。”

　　“是吗？”吴南看了眼身侧之人，笑容甜美，“没关系啊，以后我可以给他养老。”

　　乔千没想到吴南那么天真陷得那么深，甚至已经在畅想两人未来的生活了。

　　吴南后知后觉没所谓，可这话传到管曜耳朵里听来却像是在挑衅，字字句句都在说着他们俩之间的不合适，阴阳怪气地挑拨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杯咖啡，还有先前她在客厅里跟吴南说的话他也都一清二楚。

　　她这是在报复他昨晚的拒绝？

　　也对，她是个连被放了鸽子都要反放回来的人，更何况昨晚在别人面前丢了面子呢？

　　管曜以为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他不主动提她就会装死到底，谁知道她非但没有要翻篇的意思，反而还伺机报复。

　　这人真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小李一走进会议室就能感受到降至冰点的氛围，还没开始演戏拿着合同的手就已经开始抖起来。

　　“大家来看一下合同吧。……租期为一年，租金是一次性付清，中介费双方各出百分之五十……”

　　小李与双方再三确认细节无误，“身份证都带了吧？”

　　“带了。”

　　“乔小姐，您的房产证需要提供一下。”这是小李发出的信号。

　　乔千翻看合同的手配合地顿在了原地，声音弱弱的，看向所有人的眼神里甚至带了几分未曾见过的怯懦，一切都在昭示着她犯了错。

　　“房产证？我没带……”

　　“啊？”小李一拍脑袋，“对不起，是我昨天忘记提醒您了。抱歉抱歉，是我工作的疏忽。”

　　“不怪你，我今早出门太匆忙，没来得及确认材料。”

　　“不不不，这绝对是我的问题。”

　　两人互相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上演一出感人至深的戏码。

　　乔千从没觉得自己拥有如此精湛的演技，或许她当初选择闯荡演艺圈，如今可能已经是金鸡百花白玉兰最佳女主角的得主也未可知。

　　吴南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我们今天是签不成了吗？”

　　“没带房产证是没办法证明这套房子的所有权的，也就没办法签合同了。”小李向她解释个中原委。

　　“那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签？”

　　“乔小姐今天还有事要忙，我想两位肯定也有其他安排。不然回头我再来另约一个双方都合适的时间，请大家直接来这里签约？”

　　“可以是可以……”吴南没想别的，唯一担心的是这套房子太抢手被别人先租了去。

　　一听到吴南松口，小李不管三七二十一打断了她的话语：“下次我会提前提醒各位准备所有签合同需要的材料，免得再出现今天这样的状况。今天实在是抱歉了。”

　　生怕露出马脚，乔千走为上策，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离开房屋中介所之前，管曜找小李借一步说话。

　　“方不方便问一句？”

　　“您说？”

　　“房东是做什么的？”

　　“您说乔小姐的工作吗？”

　　“是。”

　　小李以为是今日工作上的失职让他觉得房东不靠谱，中介不靠谱，思来想去还是如实作答：“她平日里就收收租。她名下有好几套房子都挂在我们这儿，所以您千万不用担心房源的可靠性问题……”

　　她琢磨着，一方面她对房东和房源的了解能体现出她个人的工作能力，另一方面也能以此来保证中介提供的房源皆是可靠安全的，好让管曜宽心。

　　像他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弄丢了绝对是她的损失。就算做不成乔千这单，她还可以把其他的房源介绍给他，万一他大手一挥买一套下来，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小李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管曜却只关心一回事。而他心里的猜想似乎在她的话语中得到了充分的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