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堃妹

16、愿望

　　一个慵懒的周六清晨，阳光透过卧室的纱帘，在实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我醒来时，发现顾淮已经醒了，正支着额头侧卧着看我，眼底含着温柔的笑意。

　　“早。”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伸手将我颊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早。”我慵懒地回应，享受着他指尖在皮肤上留下的暖意。

　　我们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听着窗外隐约的鸟鸣。这栋别墅终于不再空旷冷清，而是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他的剧本散落在客厅茶几，他的西装与我的职业装并肩挂在衣帽间，他的剃须刀安静地躺在我的护肤品旁边。

　　“还记得你欠我一个愿望吗？”他忽然开口，指尖轻轻描摹着我的眉毛。

　　我睁开眼，对上他含笑的眸子：“高考奖励？当然记得。怎么，顾先生终于想好要什么了？”

　　七年前，我以985录取为条件许诺他一个愿望，那时他沉默地接受了这个交易。

　　七年后，我们兜兜转转，以另一种方式走在了一起，而这个愿望却一直悬而未决。

　　“想好了。”他凑近，鼻尖轻蹭我的脸颊，“今天一整天，你都要听我的。”

　　我挑眉：“就这么简单？”

　　“简单？”他低笑，“对你来说可能不简单。”

　　他的“愿望”从一顿亲手制作的早餐开始。我坐在厨房中岛台前，看着他系着围裙熟练地煎蛋、烤吐司。阳光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这一刻的他不再是荧幕上那个冷峻的明星，也不是商场上那个精明的对手，只是一个为我做早餐的普通男人。

　　“尝尝。”他将摆盘精致的早餐推到我面前，眼神期待得像等待夸奖的少年。

　　我切下一块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故意慢条斯理地品尝，看着他紧张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很好吃。”

　　他松了口气，随即又眯起眼睛：“苏总这是在逗我？”

　　“偶尔也要让顾先生体会一下忐忑的心情。”我端起咖啡，轻抿一口，“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他神秘地笑笑：“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驶向市郊，最终停在一个宁静的湖畔。

　　初夏的阳光洒在湖面上，碎金般闪烁。他从后备箱拿出野餐篮，铺开格子餐布，动作熟练得像是排练过无数次。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我惊讶地看着他从篮子里取出我喜欢的点心和水果。

　　“秘密。”他笑着倒了两杯香槟，“今天你是我的贵宾，不需要过问细节。”

　　我们在湖边消磨了一整个上午，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他告诉我拍戏时的趣事，我分享公司里的琐事，谁都没有提起商场上的明争暗斗。

　　午后，他带我来到一家隐蔽的手工工作室。

　　“这是要做什么？”我看着满墙的工具问道。

　　“做一对杯子。”他递给我一条围裙，“我陪你。”

　　在老师的指导下，我们各自在拉坯机上塑形。泥土在指尖流动的感觉很奇妙，我专注地塑造着杯子的形状，没注意到他一直在看我。

　　“你偷懒。”我瞥见他几乎成型的杯子，而我的还只是一团不成型的泥坯。

　　“我在欣赏。”他凑过来，从身后握住我的手，引导我塑形，“放松，让手感受泥土的温度。”

　　他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在他的帮助下，一个简约的马克杯渐渐成型。

　　“在这里刻点什么。”他递给我一支刻刀。

　　我思索片刻，在杯底刻下一行小字：「七年又七日」。

　　他看到了，眼神瞬间柔软，在自己的杯底刻下：「从此皆朝夕」。

　　傍晚，我们带着成品离开。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自然地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愿望实现了吗？”我问。

　　“还没有。”他停下脚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还差最后一步。”

　　盒子里是那枚素戒，内侧新刻了一行字：如愿。

　　“七年前，我想要一个家。”他单膝跪地，不是求婚的姿势，而是一个郑重的承诺，“七年后，我找到了。苏宿烟，你愿意让我陪你走完余生吗？”

　　我看着他被夕阳镀上金边的身影，想起这些年我们错过的时光，想起那些互相试探的日子，想起每一个心动的瞬间。

　　“起来吧。”我伸手拉他，在他站起的瞬间轻声说，“我早就答应了。”

　　他将戒指戴回我的无名指，然后低头，给我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

　　湖风拂过，带着初夏的暖意。这个迟到了七年的愿望，终于在这一刻，圆满兑现。

　　＊

　　高考出分那晚，顾淮在台球厅的休息室里，对着721分的成绩单坐了很久。烟灰缸里堆满烟头，但他一根都没抽——只是点燃，看着它们燃烧殆尽。

　　他列了一张愿望清单：

　　1. 让她为我骄傲一次
　　2. 牵她的手走过校门口那条梧桐道
　　3. 在毕业典礼上光明正大地给她送花
　　4. 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她弟弟

　　圆珠笔在第4条上反复描深，最后整张纸被揉成一团，扔进装满烟灰的纸杯。火苗窜起的瞬间，他想起她说过最讨厌烟味。

　　回家时他在别墅外站到凌晨，直到她书房的灯熄灭。那只装着金镯子的礼盒在背包里沉甸甸的，最终还是没有送出去。

　　“其实那天晚上，”多年后他在露台旧事重提，“我最想实现的愿望是——”

　　我打断他：“是让我穿校服陪你逛校园？”

　　他怔住，随即低笑：“你怎么知道？”

　　夜风拂过我们交握的手，金镯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因为后来我在你旧课本里发现了那张烧焦的清单。”我靠近他耳边，“顾同学，你的愿望太贪心了。”

　　他呼吸一滞，眼底翻涌着被看穿的悸动。

　　“不过，”我轻吻他喉结，“我们可以从第一条开始实现。”

　　星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许多年前那个少年未落的泪。而今夜，所有未竟的愿望都化作江风，温柔地环抱住相爱的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