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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你的手,我的锚 ...

  •   叶知灵侧过身,看着白月梨恬静的睡颜,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白月梨在她触碰下醒来,睡眼惺忪地往她怀里蹭了蹭:“早……今天要回去了啊。”

      “嗯。”叶知灵将她搂紧了些,“再去海边走走?”

      清晨的海滩在退潮后显得格外宁静,湿润的沙滩上散落着贝壳与海藻。白月梨赤脚踩在细沙上,忽然指向远处一道若隐若现的灰蓝色水域:“那就是离岸流吗?”

      叶知灵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轻轻点头:“记得要远离那里。”

      “知道啦。”白月梨弯腰拾起一枚螺旋状的小贝壳,在掌心轻轻摩挲,“这次虽然没看到蓝眼泪,但每天的日出都很美。”

      回到民宿,王姐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吃饭时,白月梨翻看着这几天拍的照片,突然叹了口气:“真可惜,都没看到蓝眼泪。那些发光的海浪,该不会都是修图修出来的吧?”

      “怎么会,”王姐笑着给她们添茶,眼角泛起细密的笑纹,“蓝眼泪确实有的,只是要看缘分。就像海里的珍珠,不是随便就能捞着的。”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手工编织的小篮子,“这是我自己晒的干花,薰衣草和迷迭香,放在行李箱里能安神。”

      白月梨惊喜地接过篮子,之后又从随身的画夹里取出一张水彩画:“王姐,这是我这几天画的,送给您。”

      白月梨将画递过去时,指尖带着一丝紧张。王姐展开画纸,先是愣了愣,随即嘴角慢慢咧开,眼角的细纹里都浸了笑意。她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画中自己浇花的背影,声音有些发哑:“这丫头,还把我画进画里了……行,我得好好收着,挂在堂屋里。”

      叶知灵举起相机,轻声说:“我给您单独拍张照吧。”镜头里的王姐站在盛开的三角梅前,手里捧着那幅画,笑容里带着些许腼腆。

      “谢谢您这几天的照顾。”叶知灵将照片传给她,真诚地说。

      王姐摆摆手,声音有些哽咽:“客气什么,下次再来啊。记得提前说,我给你们留那间海景最好的房间。”

      临走时,王姐往她们车里塞了一罐自制的椰子糖。

      车子准备启动时,白月梨一直望着窗外的海平面,眼神里带着不舍。她突然说:“知灵,你在前面停一下,我有个东西落在民宿了。”

      “重要吗?要不我们回去取?”

      “不用,”白月梨解开安全带,“是个小东西,我很快回来。你在车上等我。”

      叶知灵看着白月梨小跑着往回走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车里的收音机正播放着一首舒缓的轻音乐,海风从半开的车窗缝隙里钻进来,带着浓郁的咸涩气息,黏在皮肤上,吹动着发丝有些发痒。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白月梨刚才递画时,眼里闪烁的、像星星一样的光。那光芒太过纯粹,纯粹到让叶知灵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她总是这样,在白月梨最快乐的时候,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些可能失去的瞬间。

      十分钟过去了,白月梨没有回来。

      叶知灵睁开眼,目光投向民宿小院的方向。门口空荡荡的,只有那株三角梅在风中摇曳,花瓣落了一地,像极了某种破碎的预兆。她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嗒嗒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敲打着她越来越不安的心。

      二十分钟过去了,依然不见白月梨的身影。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叶知灵打开车门,站在路边张望。民宿里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心里那点不安像藤蔓一样疯长,缠绕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想喊一声,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天色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原本还带着些许阳光的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灰布猛地盖住。乌云以惊人的速度从海平面那边聚集、翻滚,像一群咆哮的巨兽,瞬间就压到了头顶。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和车窗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倾盆而下。瞬间,整个世界都被雨幕模糊了,视线所及之处,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白。

      叶知灵的心猛地一沉,沉到了谷底。

      她几乎是立刻就掏出了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颤抖着拨通了白月梨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单调而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嘟……”

      那声音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紧绷的神经。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就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月梨……”她轻声唤着,声音微弱得像叹息。

      没有丝毫犹豫,叶知灵推开车门,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雨幕。

      冰冷的雨水瞬间就浸透了她的衣衫,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但她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都被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占据。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跑,脚步踉跄,目光像雷达一样焦急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瘦小的身影。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狂风暴雨在肆虐。雨水打在脸上,疼得她睁不开眼,视线里一片模糊,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和雨声,以及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咸湿的海风变得更加凛冽,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腥味。当她跌跌撞撞地跑回海边时,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如坠冰窟,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道灰蓝色的离岸流在她眼中无限放大,狰狞而恐怖。

      白月梨正站在那片危险的礁石滩上,背对着她。而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海面上,一道灰蓝色的、带着诡异光泽的离岸流,像一条潜伏在深海的巨蛇,在暴雨中显得更加狰狞、更加狂暴。它正以惊人的速度旋转、吞噬着海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抹纤细的身影卷进去。

      “月梨!”叶知灵的声音在风雨中破碎,带着绝望的嘶吼。

      白月梨闻声,惊讶地回过头。她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小脸上,眼神里满是茫然。

      但叶知灵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她疯了一样冲向海边,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她只知道,她要冲过去,要抓住那个身影,不能让她消失,绝对不能。

      “你别过来!”白月梨也看到了那道恐怖的离岸流,惊慌地挥舞着手臂大喊,“这里危险!快回去!”

      可是叶知灵已经听不见了。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地叫嚣、盘旋……

      不能失去她,不能再失去了。

      她踉跄着踏进冰冷的海水里,任凭刺骨的寒意从脚踝迅速蔓延到全身。海水没过了她的脚踝,又没过了她的小腿,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但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离岸流近在咫尺,那股强大的吸力甚至让她感觉到了脚下的沙子在被悄悄卷走,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恐惧。

      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站在礁石上,越来越近的身影。

      “你疯了吗!”白月梨见她不听劝告,也急了,立刻从礁石上跳下来,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拉住她的胳膊,用力往回拽,“快跟我回去!这里真的很危险!”

      叶知灵却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猛地扑进她的怀里,反手紧紧地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她的身体在冰冷的雨水中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因为用力咬合而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像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死死地抱着,仿佛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在这茫茫的雨幕和大海里。

      白月梨被她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但感受到怀里人那几乎要碎裂的颤抖,以及背后那股绝望的力道,她所有的责备都咽了回去。她轻轻拍着叶知灵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在呢,知灵,我在呢。”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没事,你别害怕,我没有事。”

      不知过了多久,叶知灵的颤抖才渐渐平息下来。她依然没有松开手,只是将脸埋在白月梨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雨水和青草的气息。那气息让她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

      两人搀扶着,一步一步地回到了车上。

      车厢里一片狼藉,被雨水带进了不少泥沙。两人都湿透了,头发滴着水,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

      白月梨先缓过神来,她从后备箱里翻出两条干毛巾,递了一条给叶知灵,然后拿着另一条,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毛巾柔软的触感拂过头皮,带来一丝暖意,但叶知灵却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海边看到的画面——白月梨站在礁石上,身后是狰狞的离岸流。那一幕,像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上,让她至今心有余悸。

      “对不起。”白月梨见她一直不说话,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我只是想再去礁石那边看看,想找一个更特别的……”

      她摊开手心,露出一枚精致的海星胸针。那是她今天早上特意在海边的贝壳堆里找到的,小小的海星被打磨得光滑圆润,边缘还泛着淡淡的光泽。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委屈和自责,“没想到突然下这么大的雨,还让你担心了。”

      叶知灵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落在了那枚海星胸针上。她伸出手,轻轻握住白月梨的手,带着一丝颤抖。

      “我看见你在离岸流附近……”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撕扯喉咙,“我以为……我以为你要……”

      这句话没有说完,但白月梨瞬间就明白了她未说出口的那个可怕的词。她的心猛地一揪,一阵酸涩涌上心头。

      她想起这几天,叶知灵总是格外关注天气预报,总是反复叮嘱她不要靠近深海区域,总是在她去海边的时候,默默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眼神里藏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还想起,有好几次深夜,她都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在睡梦中不安地辗转,甚至会无意识地抓住她的手。

      原来,她一直都在这样害怕着。

      白月梨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她用脸颊的温度去暖她,睫毛微微颤动,眼里的水光映着她的影子,所有的安慰和心疼,都在这一个安静的触碰里了。
      她的眼睛里泛起了一层水光,声音轻柔却异常坚定:

      “我不会的,叶知灵。”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永远不会做傻事。因为……因为我舍不得你。”

      听到这句话。叶知灵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强忍着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一颗颗地掉了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冰凉而滚烫。

      白月梨看着她掉眼泪,自己的鼻子也酸酸的。她俯下身,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个小小的、用丝带系着的盒子。

      “其实,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

      她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吊坠。那是一枚用淡蓝色的海玻璃打磨而成的,形状不规则,却透着一种自然的美感。在昏暗的光线下,海玻璃泛着柔和而温润的光芒,像一滴凝固的眼泪。

      “这是我这几天偷偷收集海玻璃做的。”白月梨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羞涩,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查了资料,说海玻璃是大海经过长时间的打磨,把普通的玻璃碎片变成了宝贝。就像我们在一起的时光,虽然有时候会有争吵,会有难过,但只要我们在一起,那些看似普通的日子,就会在记忆里闪闪发光,变成最珍贵的东西。”

      叶知灵凝视着那枚海玻璃吊坠,眼泪掉得更凶了。她倒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被纸巾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东西。

      她打开纸巾,里面是一枚小小的、白色的贝壳。贝壳的形状很特别,像一个小小的耳朵。

      “今早捡的,本来想在路上给你。”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觉得它很像……很像可以用来倾听心事的贝壳。我想把它送给你,以后……以后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想说的话,可以对着它说,它会替你保密的。”

      白月梨看着那枚小小的贝壳,又看了看叶知灵泛红的眼睛,再也忍不住,扑进了她的怀里。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这一次,没有恐惧,只有满满的心疼和珍惜。

      车子重新启动,雨渐渐小了,天边甚至透出了一丝微弱的阳光。

      后视镜里,那片曾经让她们心惊胆战的海平面渐渐远去。但那些共同经历的恐惧、不安、心疼和温暖,化作了彼此眼中的泪光,永远地留在了彼此的生命里。

      也许,有些极致的美景注定会错过,就像那些转瞬即逝的蓝眼泪。但好在,最重要的人,始终都在身边。

      而那些浸透了眼泪与欢笑、酸涩与甜蜜的平常日子,才是生命中最值得珍藏的,永不褪色的“蓝眼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你的手,我的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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