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眠于她》茉玄

24、放晴

　　连绵的雨季终于过去，天空像是被水洗过一般，呈现出通透的湛蓝色。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驱散了连日的潮湿和闷热，也仿佛带走了叶知灵眉宇间那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呼吸之间》的调试工作也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一切顺利得让人心生喜悦。

　　周六下午，阳光正好。白月梨刚完成一组数据测试，伸了个懒腰，准备休息一下。手机响起，是叶知灵。

　　“在工作室？”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明快，与雨季时的低沉判若两人。

　　“嗯，刚忙完一阵。”

　　“出来，带你去个地方。”叶知灵的语气带着不由分说的熟稔，“十分钟后到你楼下。”

　　白月梨甚至没来得及问去哪儿，电话就挂了。她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想起叶知灵似乎格外喜欢这样的晴天，心情也不由自主地雀跃起来。她快速收拾了一下，换了件清爽的棉麻衬衫下楼。

　　叶知灵的车已经等在路边。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白色亚麻衬衫，袖子随意挽起，戴着墨镜，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显得慵懒又惬意。看到白月梨，她唇角弯起，降下车窗：“上车。”

　　车子穿过洒满阳光的街道，最终停在了她们常去的那家隐蔽的甜品店门口。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店内照得明亮温暖。

　　“今天天气好，适合吃甜的。”叶知灵摘下墨镜，很自然地领着白月梨走向她们熟悉的靠窗位置。

　　落座后，叶知灵甚至没看菜单，直接对服务生说：“一份栗子蛋糕，一份海盐芝士千层，两杯冰美式。”

　　等待甜品的时候，叶知灵靠在舒适的椅背上，阳光在她脸上跳跃，她微微眯着眼，像一只餍足的猫。“总算放晴了，再下雨我都要发霉了。”

　　白月梨看着她放松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是啊，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

　　“项目也快结束了吧？”叶知灵看向她，“最后阶段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比预期快。多亏了你之前提醒的那些细节，避开了不少坑。”

　　“是你自己执行力强。”叶知灵摆摆手，语气真诚。

　　甜品和咖啡很快送上来。栗子蛋糕依旧醇厚香甜，海盐千层咸甜适中。两人享受着久违的阳光和甜食，气氛轻松惬意。

　　叶知灵用小勺轻轻刮着蛋糕上的栗子泥，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下周三晚上有空吗？”

　　“周三？应该没什么事。怎么了？”

　　“有个小型的私人音乐会，我朋友办的，在一个老别墅里，环境不错，曲目偏古典和爵士。”叶知灵看着她，眼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亮，“要不要一起去听听？就当……庆祝项目顺利收尾，也庆祝终于放晴了。”

　　这个邀请很自然，却又带着一丝超出工作伙伴的亲近。白月梨的心轻轻动了一下，几乎没有犹豫：“好啊。”

　　叶知灵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些，像是阳光落入了深潭，漾开细碎的金光。“那说定了，到时候我来接你。”

　　她们一边吃着蛋糕，一边闲聊。叶知灵难得地聊起了些工作之外的趣事，比如米姝杞最近又在为什么奇葩理由和林薏柔闹别扭，比如许晚棠研究新染料时差点把厨房炸掉的惊险一幕。她的语气轻松，带着调侃，让白月梨看到了她不同于职场精英的另一面。

　　“说起来，”叶知灵忽然想到什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包装精致的U盘，递给白月梨，“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之前你不是对情绪数据的实时可视化处理有点疑问吗？我整理了一些相关的开源算法和案例，还有几个可能对‘心域测绘’下一步发展有用的技术前瞻资料。”叶知灵语气平常，仿佛只是顺手分享了一些学习资料，“或许能有点启发。”

　　白月梨接过那个还带着叶知灵掌心温度的U盘，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她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出最恰到好处的帮助。

　　“谢谢。”白月梨握紧U盘，认真地说。

　　“不客气。”叶知灵端起冰美式喝了一口，目光望向窗外明媚的街景，轻声说，“看着‘心域测绘’一步步走出来，我也挺高兴的。”

　　这句话里带着一种纯粹的、与她自身利益无关的欣慰。白月梨看着她被阳光勾勒的侧影，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加柔软和丰富。

　　吃完甜品，叶知灵结账。走出店门，阳光依旧热烈。叶知灵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心情很好地提议：“时间还早，要不要去旁边的公园走走？晒晒太阳。”

　　白月梨点点头。两人便沿着林荫道慢慢散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们聊着天，内容天马行空，从最近看的书，到江市新开的艺术影院，再到对某个社会事件的看法。白月梨发现，褪去“叶总监”的身份，叶知灵的思维敏锐而有趣，对很多事情都有独到的见解。

　　走到一个人工湖边，她们在长椅上坐下。湖面波光粼粼，微风拂过，带来湿润的水汽和青草的味道。

　　“其实，”叶知灵看着湖面，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我很讨厌下雨天。”
　　白月梨侧头看她，没有打断。

　　“小时候，每次下雨，家里就特别……安静。那种安静，让人心里发慌。”叶知灵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后来就落下了毛病，一听大雨声就难受。”

　　她没有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白月梨能从她轻描淡写的语气里，感受到那份深埋的、与雨水关联的孤独和不安。

　　“所以我很喜欢晴天。”叶知灵转过头，对白月梨笑了笑，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像今天这样，什么都明晃晃的，很好。”

　　白月梨看着她，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看到了她的强大，也窥见了她的脆弱；见识了她的雷厉风行，也感受到了她孩子气地对晴天的偏爱。

　　“嗯，”白月梨点点头，声音很轻，“今天天气很好。”

　　她没有说“我明白”或者“都过去了”，只是简单地附和着，认可着这份对晴天的喜欢。有时候，倾听本身就是一种最深的理解和支持。

　　叶知灵看着她，眼神深邃，仿佛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是化作一个更深的、带着释然的微笑。

　　阳光暖暖地照在她们身上，湖边有孩童在嬉笑，远处传来隐隐的鸽哨声。这一刻，时光仿佛变得缓慢而温柔。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车内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但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经过深入交谈后的宁静与融洽。

　　车子停在白月梨工作室楼下。

　　“周三晚上，别忘了。”叶知灵提醒道。

　　“不会忘。”白月梨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等等，”叶知灵叫住她，从后座拿过一个纸袋，“给你带的，当明天早餐。”里面是她刚才多买的一份可颂。

　　白月梨接过纸袋，心里那点暖意几乎要满溢出来。“谢谢。”

　　“快上去吧。”叶知灵挥挥手。

　　看着白月梨走进楼道，叶知灵才缓缓发动车子。她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又看了看副驾驶座上白月梨遗落的一支普通中性笔，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放晴了，真好。

　　而白月梨回到工作室，看着手里那个装着可颂的纸袋和那个存满了资料的U盘，感觉心里像是被这午后的阳光彻底填满了。项目接近尾声，雨季已经过去，而她和叶知灵之间，那首未尽的乐章，似乎正随着这晴朗的天气，悄然谱写着更加明朗、动人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