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扭曲人（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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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时，不用说，我在医务室。躺在白色的铁床上，身上没有想象中的病号服，床边没有妄想中的点滴架和点滴瓶，我不禁有些失望和乏味。我身上的外套被脱了下来，T恤衫的袖子很短，我双手枕头时都能把手臂上的坑坑疤疤给全部浏览一遍。心中禁不住泛起了一阵阵的心酸。衰事天天有，今天貌似特别多。如果真的天天给我赶上这样的事，变形金刚都得给人当废铁卖。
布帘子被人拉开了，我转过头去，看见了一位陌生的老师。“你的情况我都听校长说了，”她看着我浑身的乌青说道，“这件事确实还是很严重，我们会严肃处理的，所以，你这一身的伤也不算白来。”我听到这里就不爽了。得！好像我这人就跟贡品似地是专门给那些变态狂老师暴露本性用一样。
她没有理我这龇牙咧嘴的表情，看似很有个性的接着说道：“我看你现在这个情况也不怎么好，你最好能多在这儿留一会儿养伤，顺便……我也有点儿事要问你。”我闻言在心中白了这老师一眼，我看养伤这部分才是顺便的吧？
“不，算了，我不给您添麻烦。我还是回去上我的课好。
这老师愣了一下，好像没有料到过我会说这一句话，过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脸颊顿时涨得通红。“好，不留是吧？那好。那你就走！”她见我不买她的帐，也不给我面子了，直接就开始赶我走。
我心想谁怕谁啊，撑坐起来一跃就跳下了床，在脚掌落地的那一瞬间，我浑身的骨头都咔咔的响了起来，脚一软就蹲到了地上，痛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我心一惊，忽然想起来之前被打（虐待？！）的场景，连忙向自己的后背摸去，那里只是很酸很重，也不算是太严重。也许我昏过去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象，我这样安慰自己到。头一阵阵的发昏，我摸了摸右边的脸颊，肿瘤似地鼓起一大块包，就像嘴里含着个包子，这大概就是木头块踢我的证据。“同学，你没事吧？生了病就别耍帅了，当心闪着你的小蛮腰。”我瞟了一眼头顶上的老师，她那表情根本就是在看猴戏，差点就没找盘瓜子来嗑了。而且，这一点也就算了，她这语气，她这态度，还像是在对待学生嘛？和我那群死党的调侃语调差不到哪里去了。
暗啐一声后，我又双手撑地，谁知不撑还好，一撑全身关节又开始啪啪作响，手就像残了一样，动都不能动。我心里有些奇怪，给那管理员老师打时都还不怎么严重，怎么给那木头块块一踢就给散架了呢？
我用尽力气终于站了起来，听见耳边老师淡淡说了一句恭喜，便从布帘子那里让出一条道。我光脚走出了布帘子，看见衣服胡乱地甩在椅子上，而鞋子也是东倒西歪的乱摔在地上，看样子哪个好心人带我来这里时是很急的，估计当时木头块儿把我的半条老命都给踹掉了。我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点了点头，从椅子上抓起了衣服，双脚往鞋子里一踩也就算完事了。走时，我顺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12：17了，估计这时候所有人都在食堂里坐着了，于是出了医务室的门，我就准备直接去食堂。
在路上，我大概回忆了一下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事情很多很混乱，而且几乎是每一件事情都很杂，根本不用一件一件细细的理。再加上被木头块儿踹了一脚之后（正中脑部），智力也下降了不少。真他娘烦啊！一脚就被他给撂倒了，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破事儿，天晓得那家伙用了多大的力气。
我还有一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当时木头块儿出去之后，却领了个副校长回来？他和副校长是什么关系呢？难道还真是父子？——而且最最奇怪的则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被那老师打了的。我敢用人头来担保当时我什么也没说，也敢肯定什么也没听见，至少我没有听见。……难道就真给我撞见了鬼？这事儿就真这么玄？
我心里也拿不准主意，反正想不出，干脆就不想了，想了也是白想，浪费脑细胞。今天这样子，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你不说我不说，谁还能知道？这件事已经和我彻底没关系了，两清了！我心里这样想到，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心虚的感觉油然而生。也许我在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件事和我脱不了干系了。
在不断的自我催眠当中，我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食堂门口。和很多食堂一样，这里都是单独的一栋楼。我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啊啊~~饭菜飘香啊！一嗅就给嗅到了麻婆豆腐的香味，我有一种重回人间的感慨，搓了搓手一脸感动得走了进去。
“哎哎！汪焙！汪老大！”刚刚走进去，就看见不远处落地玻璃旁，有个人冲我挥手，旁边还依稀坐着两个人。我连忙走过去，走，这已经是我的最大极限了。我用了最快的速度走到这个六人座位边，抽开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的身边共有三个人，按照我的顺序就是，巩祈、向凡段、耀子。这几人名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我们那宿舍楼，一念他们的名字，大家都知道。这几个人就是舍霸，有他们在的宿舍绝对乌烟瘴气、鸡飞狗跳。好，一般人，你不给他们开门，那他们也就算了，可这几个家伙那可是绝对的不同啊，你不给他们开门，他们爬水管都可以爬到你房里。用计、噪音、苦肉，什么招这几个人没试过？全都成了。不过也没人排斥他们，毕竟，大学宿舍里哪里死气沉沉的？欢乐的气氛都是他们给带来的啊。
“哥！汪哥！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等到黄花菜都凉了。”耀子一脸痛心疾首的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背，弄得我尖叫了一声，周围一圈儿咬肉嚼菜的人，全部一脸诧异的回头看我。耀子力气大，属于干架能手。
向凡段被我吓了一大跳，一拍筷子就说道：“干什么！搞什么鬼啊！一节课不见就娇弱的和个娘们儿一样，打一下叫一下啊。”他一边说话，一边喷饭沫沫，喷的桌子上全是，“你搞什么东西，被人打成这样？”他突然发现了我右边脸上的大包，扭过我的脸就大叫了起来。而这个叫做向凡段的家伙，扯淡他最强，辩论大赛时，两方人马都扯着他袖子不让他走。基本上，有他的一方，就赢定了。
我白了他们两个一眼，准备开始吃盒饭。
巩祈吃麻婆豆腐吃的正香，见我来了，抬了下头算是打声招呼。巩祈这人我们都叫他巩爷，他的话也不是很少，但一吃饭就什么都忘了，帅气的脸蛋下好像特别好吃，他跟我们说这是补充营养，不然脑子要变笨，去，鬼才信。这家伙脑子特好使，你要商量事情，投奔他，准没错。
我也不客气，反正他们给我准备好饭，就是让我吃的。我拆开筷子，夹起一块油光光的红烧肉，直接往嘴里送，一边嚼着，一边问道：“对了，那个章鱼呢？今天怎么没看到他？是不是又打听消息去了？”我刚说完这话，桌子忽然一阵震动。我连忙按住饭盒，大叫了一声：“怎么了？地震啦？”
还没等我看清楚，桌子底下忽然闪出了个人，幸亏我刚刚按住了饭盒，不然那汤汤水水就要把我淋成盖浇了。“我在这呐！呼……这桌子底下还真够热的，大汗淋漓啊！”那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的胖子兄，正是章鱼。这家伙原名叫张宇，但忽然发现他和他名字的谐音还真有点儿相似之处，于是绰号就叫章鱼了。不过当然比不上人章鱼保罗哥，人家那叫预测，他这就是一典型的乌鸦嘴。他用肥硕的手抹了一下头上的汗，然后就一下子摆到我跟前。
“回来啦？他们不是说你在尤老的医务室里躺着么？不错，小子有两下子，能让尤老接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分。”他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差点子把巩祈从他旁边的位子上挤下来，“你们听我说啊，今天有一特大消息！我问了好几个弟兄才好不容易打听到的！你们……听不听？也不枉费我从门口一直爬到这里，就是为了躲他们的眼线啊！”他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
我没怎么在意他所谓的特大消息，反而更关心第一句话。尤老？谁啊？我灵光一线忽然想了起来。这老师章鱼之前给我们说过，是个医务室的女老师，长得特美，特漂亮，被他说成了人间尤物、天女下凡。而且据他那些不靠谱的小道关系说，那位尤老师很刁蛮，爱独来独往，自己不想关照的同学或老师，一律回拒，连面子都不给。就连校长也拿他没办法。每次有学生从她那里回来，都是一点的傻笑，还说“神仙姐姐”、“仙女姐姐”什么的。
这我就奇了怪了，还神仙姐姐呢，她连做人最基本的礼貌都做不到，就神仙了，简直是八百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码子事儿。我不禁咂舌，难道是那女人的样貌吸引了那群色胚？那还真是可惜了，当时我跟本没顾着看她长什么样子。
正想到一半，脸忽然被手扭了回来，就见章鱼皱着眉头看着我：“怎么了？神游其中，怡然自得？兄弟我讲事儿呢，给不给面子啊。”我烦躁的挥了挥手，心想我正想事呢，你小子别打断我思路。但兄弟毕竟是兄弟，这么一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得得得！把你那眼睛缩回去，都要掉饭盒里了。我听，我听还不成？”
他也没说什么，接着说他那特大消息道：“据说，今天上午，我们系有个学生，被老师虐待了！好像是被打得很惨很惨！连校长都出动了，看来事情大条了。”我一听，身体一歪头就磕在了椅子的架子靠背上。没人理我。
“真的？靠！这不错啊，那个学生是谁啊？为了我们希望的曙光给当炮灰了。”向凡段愣了一下，嘴里包着一大口饭，就站了起来，“我敢说，那个老师肯定得被开除了！哈哈哈！对了章鱼，你有没有打听是哪个地方的老师啊？”
“保管室的。”我扶住了额头，道。
章鱼立刻看向我，张大了嘴：“……培根兄，从哪听来的？消息渠道不错啊，挺准确的。”耀子也张大了嘴，饭粒从里面掉了出来：“真被你蒙对了？”他看向章鱼，章鱼带着佩服的神情点了点头。“如果你是因为得到消息才挨的那记拳头，不错，你挺敬业的，就是没什么技巧。对了培根啊，那个老师是不是就是那个又矮又小，力气却超级大的那个死人头？”
我又点了点头，一旁的巩祈抬起了头，饭盒一颗米都不剩了。“从哪听来的？不会是你……”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一旁在座的人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我听懂了。这家伙就是在暗暗的问我，是不是我就是那炮灰。“好我承认，我就是那个炮灰，怎么着吧。”我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到。我本来想回避这个话题的，但是巩祈都问到这个地步了，我这总不能不理他们啊。
听我说了这话，几个人的脸色都微微有些改变。巩祈眯起了眼睛，把我从上到下仔细的瞧了一遍。而章鱼、向凡段、耀子，这三个人都长大了嘴巴，口型已经完全变成了“O”，一个二个吃惊的看着我。这四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了我身上，我不知道为啥也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拳头就打在餐桌上，掩饰自己的心虚：“看，看什么看啊！自己心里懂就行，我先说，别太张扬啊！我还想活一段时间。你们，谁说出去，是要付出代价的！”罢了，我猛地低下头，继续吃我的红烧肉，我感到我的脸涨得通红，完全不敢抬头。
心中好像有一种羞耻心在肆虐。
“汪焙，不用报仇？”我听见巩祈忽然问道。“报……报仇……还报什么仇啊，事情都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剩下的事就等校长来处理好了。”我又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起了头。巩祈眯着眼哦了一声，他每次这个样子就说明他在思考着什么，大概他还没完全放弃。其实我还是挺感谢有巩祈在的，他这人不特别在意什么，就对两件事最执着。一是吃饭，只要他端起来的饭盒，不吃完绝对不会放下。二就是仗义，只要自己的哥们儿被欺负，叫一声痛，他二话不说冲上去给那个欺负他哥们的人两耳刮子。
“那，汪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莫名其妙的就被那个老师打了？”向凡段看着我，有点奇怪的问。我瞟了他一眼，心想毕竟是哥们，不给他们讲讲好像也不太道义。我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开始给他们讲今天发生的事。
当然，我只挑核心部分讲了，那些无事生非的段子，我压根就不想说。早上的事讲完，食堂的人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他们站了起来，全部都盯着我看。
章鱼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哎！摊上这事也不是你的问题，你也太可怜了，就今天落单。”我冷冷的笑了一声：“哼！是啊！也不知道当时场上是谁在抱着球不放的，害我落单。”章鱼闻言就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憋出来。“培根，今天还是我帮你请假算了，你这身板就别想去上课了。”耀子看了一眼我，眼神之中隐约有着一丝担忧。向凡段也点了点头：“兄弟，什么也别想了，出了食堂就直奔您那美丽的大床吧。给我好好睡一觉，精神点。明天上课见。”
他们出了食堂的门，我就抬起头去看正中央挂的那钟，一点过了，不一会儿就得上课了。我伸了一个懒腰，手膀子也没那么痛了，一想着可以在床上或者电脑桌前坐一个下午，我就觉得上午的拳头没白挨。
我和他们虽然是同学，但却不是一个寝室的。我们在三楼，他们在二楼，刚好在我们那个房间的正下方。有几次就是他们几个人沿着水管爬上来，章鱼体型大，差点从楼上摔下去，我可怜他们，就给他们三儿开了门（不包括巩祈，这家伙一般都是在门外用计的那个。），结果折腾的我们一夜没睡，上课迟到了，给记了一次。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他们开窗子或者开门了。
我想着想着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起以前刚刚进大学的事还真是搞笑。还记得刚刚进来时，还在翻修期间。操场、宿舍楼、寝室、教学楼、办公楼，还有就是体育用品储藏室，全部都飘着一股墙漆的味道。但是体育用品储藏室里这样的气味不大，好像是某某老师不让翻修，坚持说按照以前的样子就好，特别是里面的木门，打死不让进去。这些事一般都是经过别人的改编，成了恐怖的鬼故事，来讲给我们这些低年级的听。我以前从来是抱着不以为然的心态，但是，真正的现在，我心中却信服了。也许那些鬼故事并不是瞎编乱造的，是和我一样，看到过那些幻觉的人叙说出来的真实故事。
想着想着，我的心中一下子有了块儿疙瘩。其实宿舍楼就在体育用品储藏室后面不远的一块儿地方，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要去那里也不远，但是……我有一点犹豫，总觉得现在这样是自杀行为，一会儿被人逮到了，或者，又遇见那些奇奇怪怪不明不白的东西，那我可怎么整？又被打的落花流水，抬到医务室，估计这次还没踏进门槛儿，就要被那个“刁蛮至极”的尤老师给踹出来。
内心就纠结了一会儿，果然还是抵制不住好奇心的诱惑，往那个体育用品储藏室走去。在跑道上，我莫名其妙的搓了搓手，忽然感觉温度下降了好几十度，天也渐渐阴暗了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我皱了一下眉头，这难道还能是鬼搞的鬼？那鬼还是雷公转世？去！怎么可能，不然天上还能落下一道雷劈死我？
我笑了一下，继续向体育用品储藏室走去，手也缩在了袖子里。现在是春末夏初之际，这个天气怎么有点像秋末冬初之际了？我甩了甩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再跑几步就到储藏室了。我深吸了一口去，正准备过去，却听见嘭嘭的撞击玻璃的声音。那声音很清脆，好像是……用头在撞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扭曲人（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