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甲方 ...
-
婚礼的喧嚣过后，北城的现实如同一盆冷水，将林知意短暂的重逢梦幻浇得透心凉。堆积如山的工作、上司催命的邮件、无休止的加班和甲方一个又一个离谱的奇葩要求……林知意的生活重回轨道，她试图将婚礼上的一切经历抛之脑后，但夏知屿的身影总在不经意间闯入她的思绪。
那天婚礼后她问过赵媛媛夏知屿为什么会来，赵媛媛只说她老公的父亲是夏知屿的客户，朋友圈转发他们的结婚邀请函碰巧被夏知屿看到，这才发现竟然是老同学，便说一定要来参加她的婚礼。赵媛媛当时太忙也没空跟林知意说很多，最后留下的一句话让她沉默了许久。
“你怎么都不知道夏知屿回国了？你们俩当初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吗？”
是的，她们曾经确实最要好的朋友。
高中两年，她们形影不离。夏知屿是年级数一数二的学霸，她是活跃的『班级骨干』，所有人都说她们性格迥异却能成为好友是个奇迹。直到高三那个晚自习后的夜晚，夏知屿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拦住她。
“我有话对你说，林知意。”夏知屿咬着唇，语气紧张，眼神却异常认真，“我喜欢你，不是朋友那种喜欢。”
林知意记得自己当时愣住了，然后干笑几声缓解尴尬：“别开玩笑了知屿，我们都是女生啊！你怎么会喜欢我？”
“我是认真的。”夏知屿向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唐突，短时间里你可能没法接受，但我思考了很久，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林知意当时说了什么？她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这太奇怪了”、“我们只是好朋友”、“你别这样”。然后她挣开夏知屿的手，抓起书包仓皇而逃，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第二天、第三天，连续一周夏知屿的座位空着。林知意终于忍不住去问班主任，却告诉她夏知屿随家人一起出国了，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这便是她籍籍无名草草落幕的青春序章。
“知意！发什么呆呢？会议要开始了！”同事的喊声将她拉回现实。
会议室里，部门经理关启明正在介绍新项目：“公司刚接了一个重要客户，是m国的上市科技公司——汉斯，他们准备开拓国内市场，选择了与我们公司合作，这个项目对公司打开知名度至关重要，谁愿意负责对接？”
林知意全程低着头，避免眼神接触。她已经接手了太多“至关重要”的项目，最后功劳全是关系户的，为他人做嫁衣，她对此感到疲惫。
“对方指定要市场部最有能力的人来对接。”关启明补充道，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知意身上，“知意，你来吧。”
林知意惊讶地抬头：“啊？我吗？”
“对方代表看了我们的员工资料，点名要你负责。”关启明的语气不容反驳，“散会后留下来，我跟你说细节。”
会议结束后，林知意忐忑不安地留在会议室，关启明递给她一份文件：“客户代表明天就到公司，你准备一下。这可是大客户，千万别搞砸了。”
林知意翻开文件，第一页上的照片让她呼吸一滞。
——夏知屿。
照片中的她比婚礼上更加专业干练，眼神锐利而自信。简历栏里写着耀眼的学历和丰富的工作经历，与林知意平淡无奇的履历形成残酷对比。
“为什么是我？”林知意喃喃自语。
关启明耸耸肩，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谁知道呢，也许是你走了狗屎运，好好把握机会，这可是你职业生涯的转折点，汉斯集团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达成合作的。”
林知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工位的，她盯着夏知屿的照片，心里五味杂陈。
是巧合吗？还是夏知屿故意的？如果是后者，她的目的是什么？报复？羞辱？不至于…夏知屿没有那么小气……
呃……高中表白被拒的经历会让夏知屿觉得很丢脸吗？她脑中飞快冒出一本百万字小说，第一章：回国；第二章：这一次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第三章：疯狂报复当初那些“欺负”过夏知屿的人；比如她……第四章：夏知屿掐着她脖子质问当初为什么不答应她……
林知意摇摇头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怀疑自己脑残小说看多把脑子给看坏了。
这可是现实世界诶！怎么可能？！
手机忽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跳出来：「明天见。夏知屿」
林知意盯着那六个字和一个句号，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夏知屿毫无波澜的表情。十一年过去了，她依然猜不透夏知屿的心思。
这是要做什么？
第二天，林知意提前一小时到公司，反复检查准备的材料。当夏知屿准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时，林知意几乎认不出她了。
剪裁完美的烟灰色西装衬出她挺拔的身姿，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自信而坚定，她本就个子高挑，居高临下的眼神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傲人气场。除她之外还跟着两名西装革履的助理，显得庄严又浓重。
和关启明等人一一打过招呼后，夏知屿公事公办地伸出手，语气礼貌而疏离，“林组长，很高兴与你合作。”
林知意面带得体的笑容，机械地弯腰与她握手，“欢迎来到我们公司，夏总。”
关启明和公司几位领导坐一侧，夏知屿在长桌另一侧，林知意下意识想溜边坐，却被关启明当场点名。
“知意，快过来，坐夏总旁边，方便沟通。”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知意硬着头皮走过去，拉开夏知屿旁边的椅子，一股清冷的雪松香气若有似无地飘来，是夏知屿身上的味道。十年过去，她换掉了高中时常用的那款柑橘调洗发水。
会议开始，夏知屿作为资方代表，言简意赅，条理清晰，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戳在项目最薄弱的环节上。林知意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感觉自己像是在参加一场论文答辩，而导师是那位以严格犀利著称的灭霸。
“林组长，这个市场数据的样本量是否足够支撑你的结论？”夏知屿目光扫过来，手指轻轻拨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具有攻击性。
“呃，这个……”林知意手忙脚乱地翻找文件，“样本量是依据行业标准……”
“行业标准是最低要求，不是最佳实践。”夏知屿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我希望看到更严谨的数据分析，明天可以吗？”
“……可以。”
林知意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以前夏知屿给她补课，虽然也称得上严格，但总会留有余地，甚至会开玩笑蛐蛐她走神时偷偷画的搞怪吐槽小人难看得要死。
现在的夏知屿，公事公办得像一台精密运行的机器，让人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会议过程中，夏知屿举手投足间专业而犀利，每个问题都直击要害。林知意尽力应对，却仍然感到稍许力不从心。曾经的学渣与学霸，如今似乎依然延续着这种差距。
中途行政小妹端来咖啡，林知意习惯性地帮忙去接，却不小心碰到了夏知屿同样伸出的手。
指尖相触，如同微弱的电流窜过。
两人同时缩回手。
“抱歉。”夏知屿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没、没事。”林知意耳根发热，心跳快了几拍。
该死，只是碰下手而已，怎么比高中时被碰到她最初设下“三八线”的反应还大？真是要命的工作！
好不容易捱过了两个小时的致命“拷问”，会议终于结束了，林知意松了一口气，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开溜身边的人又开口了。
“关经理，我想单独与林组长讨论一些细节，可以吗？”会议结束时，夏知屿突然说。
关启明笑得一脸谄媚，“当然可以，那我就先出去，夏总您请自便。”
其他人迅速离开会议室，只留下她们二人，空气突然变得凝重，林知意紧张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为什么是我？”隔了几分钟，林知意终于问出憋了一整天的问题。
夏知屿微微挑眉，“公事公办，我看过你经手的一些项目，完成度高，经验丰富，凭职业素养认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以她的能力甚至不应该只是一个小小的组长。
林知意一下愣住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夏知屿竟然看过她以前经手的项目！但她仍旧表示怀疑，公司里有能力的人很多，经验丰富的更是一抓一大把，她不认为自己足够优秀到能入夏知屿的法眼。
她很想问是不是因为她们高中时期的关系，又怕自己会错意搞得气氛很尴尬，更何况夏知屿如今是她的甲方，惹不起惹不起……
见她脸上闪过五彩斑斓的表情，夏知屿冷峻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松动，暗暗勾了下唇角，语出惊人，“林知意，你该不会以为我选你是因为想要报复你吧？”
“……”
林知意睁着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神里仿佛写着：难道不是吗？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哈哈哈当然不会啦！夏总您这么专业的人怎么会如此儿戏呢？”
夏知屿直视着她的眼睛，忽然冷笑一声，没有说话。林知意瞬间后背发毛，怕怕的，她这个表情好病娇啊……
夏知屿从林知意明亮的眼眸里看出一丝畏缩和胆怯，敛住唇角的笑意，“我自然不会。”
她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加个微信吧林组长，方便工作联络。”
“好的夏总！”
林知意刚要扫，夏知屿伸手挡住她的后置镜头，修长白皙的手漂亮得不像话，“我不加企微。”
“……”不是刚说的方便工作联络嘛！林知意悻悻拿出另一部手机，重新加上了私人微信。
夏知屿的微信头像是一张空白照片，微信名叫xzy，很像刚刚注册的微信号。
林知意的头像是一只小猫开飞机，微信名叫0z1，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
夏知屿收起手机起身，“那我就先告辞了，明天见，林组长。”
她刻意最后三个字咬字极重，搞得林知意心里一咯噔，毕恭毕敬：“夏总您慢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甲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