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行镖，诸邪退散》千屿渡客

16、公子亦未寝

　　温承歌沉默了两秒，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

　　“赫公子，你半夜三更不休息，大费周章地‘登窗拜访’邀请我去散心，这是何意？”

　　赫洛挥了挥手中折扇提出抗议：“哎，温总镖头，你这话可就有点偏颇了。”

　　“哪里偏颇？”

　　“三层楼而已，算不上‘大费周章’。”

　　“……”

　　温承歌有些无语，抱臂等着他的解释。

　　赫洛老神在在的理了理衣襟：“温总镖头，你可还记得在伏波津时给镖师们分的花红？”

　　温承歌闻言思索一下，确有其事。当时那邱总舵主向镖队送了几箱“赔礼”，她全分给了手底下的镖师。

　　忆及此处，她更为疑惑：“记得，所以？”

　　赫洛忽然凑近，扇柄点点掌心，摆出一副愤愤不平的姿态控诉道：

　　“镖师们都得了花红，那我呢！温总镖头，我不也算作这镖队的一员么？”

　　“？”

　　这家伙越说越起劲。看那神色，简直比窦娥还要冤屈几分：

　　“温总镖头真是好狠的心啊！在下多少也为剿灭曹龙一伙人出了份力。怎么论功行赏的时候却少了我一份呢！”

　　温承歌这下是真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了。这位公子哥平时端着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态度，怎么现在又真心实意的在乎起那些银两了？

　　“……你若真缺钱，问管账的支取便好。和眼下这事有什么关联？”她迟疑道。

　　“当然有了，温总镖头，这次是你亏欠我，你可得对我负责啊！”

　　温承歌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人不在乎银钱也不在乎奖赏，他纯粹在胡搅蛮缠。

　　“少拐弯抹角，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赫洛露出一个得逞似的笑容：“哎呀，温总镖头，在下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之徒。

　　“这样吧，你陪我出去散散步，就当补偿了。如何？”

　　好啊，合着铺垫了一堆，在这里等着她呢！温承歌险些气笑。

　　但她到底也没拗过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少爷，于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二人身影悄然出现在天河界最高的瞭望塔塔顶上。

　　说来也奇怪，这个时间段，天河界的瞭望塔附近竟无人巡逻。温承歌在塔顶上挑了处平整的砖瓦，安静坐下，视野彻底开阔起来。

　　赫公子挑地方的眼光倒是不错，塔顶上能将整片天河界尽收眼底，风景确实不错。月光铺洒在这座城镇中，将一草一木都蒙上柔和的银辉。

　　“好了，眼下此地只有你我二人，现在可以告诉在下，温总镖头究竟藏了什么心事吗？”

　　温承歌微微一怔：“这么明显吗？”

　　看来她遮掩的本事还有待提高，这几日的困扰和烦闷不仅被林弈与父亲察觉出来，连素不着调的赫洛都窥见一二，足见修炼一事影响之深。

　　“那倒不是，温总镖头还是同先前一般英明神武。只是你我相处日久，在下又实在擅长察言观色，察觉到此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嘛。”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温承歌浅浅叹了口气，简单讲述了一下她目前遇到的困境，并隐去了封印与温临稷相关的部分。

　　赫洛听完她的叙述，扬起眉梢：“温总镖头，虽说你我并非同类灵体，但依在下之见，灵体的修炼方式本质上是相通的。”

　　他把折扇收起来，伸出右手，掌心内骤然腾起一簇灵火，散发着盈盈蓝光。

　　“灵力掌控没那么玄乎，无非就是一个道理——‘以小见大’。”

　　赫洛五指收拢，那团灵火骤然升空，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蔓延至整片天穹，在天河界的夜空中熊熊燃烧着。

　　他指尖轻点虚空，须臾之间，灵火转变了形态，成为一道凝练而坚实的冰罩，将整片天河界城镇包裹其中。

　　温承歌仰望着月色下晶莹剔透的冰穹顶，瞳孔微缩。

　　原来掌握灵力到一定程度后，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么？

　　下一刻，赫洛再次将手掌摊开，那座巨大的冰罩迅速消融，那簇灵火再次跳回他掌心，消失不见。

　　他看着温承歌难得一见的惊讶神色，没忍住勾起嘴角，又不着痕迹地掩盖下去。正色道：

　　“当然，以温总镖头的天资，做到这种程度只是时间问题。不过欲速则不达，现阶段，你可以从最擅长的招式入手。”

　　这倒是先前未曾尝试过的方法。她最擅长的招式……那就是灵脉溯源。

　　温承歌坐直身体，将灵力从塔顶向下渗透，没入地下灵脉。灵脉一如往常接纳了她的灵力，并使之汇入它的脉络中。

　　温承歌逐渐加大了灵力投入。灵力持续不断地进入灵脉通路，顺着灵脉走向流去四面八方。

　　几息之间，她注入灵脉的灵力规模已经高于未突破前十数倍。如此大宗的灵力消耗使温承歌眉心亮起，她体内的灵核正在疯狂运转，从搭建好的输送通道内反向吸取灵脉中的灵源进行补充。

　　赫洛难得安静下来，一言不发的看着温承歌进行新一轮突破尝试，心中暗自惊讶——不论目睹多少次，这种直接与灵脉相连并从灵脉中汲取能量的方式还是太过罕见。

　　放眼整个璘朝境内，恐怕也只她一个灵体与灵脉有如此直接且深入的联系。帝王玉琮器灵独有的这份气运，当真是天命所归。

　　很快，温承歌的额头渐渐沁出一层细汗。她的灵力再次出现失控现象，在灵脉中肆意游走，左冲右突。

　　她皱紧眉头，加强了对灵力的掌控力度，与这份肆虐进行抗争，却不见成效，反倒加速了灵力的崩溃。

　　就在温承歌即将脱力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赫洛忽然伸出手，用折扇的一角轻点她左耳处那只缀着流苏的玉坠。

　　扇柄接触玉面的一瞬间，灵光闪过，温承歌顿觉自身灵识承受的强烈牵扯感停滞下来，时间在她的感知中放慢了数倍。

　　万籁俱寂中，赫洛的声音在她的灵识中响起。

　　【温承歌，你心中的执念太重了……你将所有责任都当成了自己的重量。】

　　【暂时放下它们吧，不必去管束灵力，试着将你自己彻底融入灵脉，成为天地之间的一部分。】

　　放任自流？他这意思是……将灵识分散离体，感受彻底的自由？

　　好一个剑走偏锋的方法！这倒是先前未曾设想过的角度，事已至此，试试也未尝不可。

　　温承歌心一横，松开了灵识对自身灵力的掌控。大量灵力失去控制，彻底在纵横的灵脉通路中扩散和碰撞，震得整片灵脉都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她闭上双眼，彻底卸下灵识对外部的防御，将其从灵核中分离出来，沉入地下灵脉，潜心感受着周遭的一切。

　　她这举动，可是结结实实地把赫洛吓得不轻。

　　天晓得他那些话只些形而上的理论指点，意在让温承歌放下杂念，去感受“天人合一”的玄妙境界……

　　谁料这位温总镖头实在是聪慧过头，不仅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还擅自理解出更直接的做法！

　　赫洛察觉到她将灵识分出灵核的那一刻，瞪大了双眼。他吓得猛然挥手，迅速甩出三个保护屏障，将整座瞭望塔牢牢包裹其中。

　　这丫头真是疯了，怎么在关乎己身的事上如此莽撞！她知不知道灵识作为灵体的自我意识有多重要，贸然将灵识分离出灵核，堪称是自毁前路！

　　要知道，灵识在分离期间若是受到袭击，或者迷失在外界无法归位，便意味着自我意识的彻底死亡！

　　但凡她出了什么岔子，那社稷神温临稷会如何，这璘朝又会如何？！

　　天杀的，赫洛久违地在自己这具□□上感受到剧烈的心跳声，竟是因为这种情况！

　　赫洛一面警惕四周可能的威胁，一面观察着温承歌的状态。那位活祖宗倒是彻底平静下来，似乎已经进入了属于灵体的“心流”状态。

　　温承歌的感官随着灵识下沉到灵脉发生了新的变化。她从未体验过这般清晰的感知——

　　灵脉的每一次鼓动，灵力的每一次穿梭都带着起阵阵暖流，将她的负面情绪冲刷干净，只留下全身心的放松与满足感。

　　身处其间，她与灵脉好似融为一体，同呼吸，共命运。

　　【哎哎，别真沉进灵脉里了啊，温总镖头。该回来了。】

　　温承歌回过神，将灵识原路收归灵核，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状态有多危险——她的灵识与灵脉产生了融合趋势，一旦灵识在其中散开，便彻底成为灵脉的一部分了！

　　好险！温承歌后知后觉感受到一阵寒意。若是她的灵识被灵脉融合，这具躯体失去自主意识，将彻底变成一具威胁程度极高的行尸走肉！

　　【你这……真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也罢，睁开眼吧，看看这个世界。】

　　温承歌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眸子流转着奇异的桃红色。她向外远眺，灵脉竟出现在视野与灵识的双重感知范围内！

　　金色脉络从脚下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灵脉彻底成为了温承歌五感的延伸。它所及之处，所有可查明的灵源讯息都忠实地反馈回温承歌的灵识中。

　　这意味着，她的探查范围相较之前足足扩大了十数倍！

　　一股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温承歌从屋顶上站起身来，将整片天河界尽收眼底。

　　赫洛跟着站起身向远处望去。他看不见温承歌眼中灵脉纵横的世界，但看这位总镖头忽然变了颜色的双眸和难掩喜悦的动作，便能猜出来这次感悟对她而言收获不小。

　　他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兴师问罪”，却察觉到温承歌原本放松下来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嘴角渐渐绷紧。

　　“往东北方向看，就是玉龙桥那片地方。”温承歌示意他看过去。

　　“看见了，那地方有什么异常吗？”

　　温承歌深吸一口气。在她眼中，玉龙桥横卧在此地的主干灵脉上，那灵脉已遭到污染，呈现出不祥的猩红色。

　　更为糟糕的是，同样有数个猩红点截断了玉龙桥周围的灵脉分支，而且它们分布均匀，恰巧将整座玉龙桥团团包围！

　　这污染的点位是否太过均匀？温承歌盯着那六枚预示着侵蚀的“钉子”，突然间意识到了这一切的真相！

　　“……问题原来出在这里。”她咬了咬牙，转头毫不犹豫地跳下瞭望塔。

　　“玉龙桥周围分别布设了六处‘锁龙钉’，算作六处阵脚。而那座桥本身，便是最大的阵眼！”

　　“这是一个针对玉龙桥的大型邪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