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的糖份摄入指南》中山首富

4、笑笑

　　后来审问张秉和的过程异常顺利。
　　他似乎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在医务室安静地等着，没有反抗。
　　面对叶平三的指认和从叶平三家中搜出的圆锥体塑料教具等证据，他最初还试图狡辩，但在警方层层推进的审讯下，最终也颓然认罪。
　　动机与叶平三所述一致——为十年前枉死的弟弟复仇。
　　周远明收受贿赂，枉法裁判，毁了两个家庭。而张秉和选择了一条最极端、也是最愚蠢的路。
　　案子破了。
　　从接案到主要嫌疑人认罪，不到三天。
　　消息传回市局，加班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办公室里难得有了点说笑声。
　　“可以啊小万！首战告捷！”杜玥笑着拍了一下万又水的肩膀，“一来就帮林队破了这么个案子！”
　　“就是，关键证据是你发现的，叶平三也是你拿下的！”李斯也凑过来，脸上带着佩服，“看来咱们队里又要多一员猛将了！”
　　万又水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红，摆摆手。
　　“没有没有，都是林队指挥得好，大家配合得好。我就是打个下手。”
　　她下意识地抬眼去找林雨的身影。
　　林雨正站在办公室的窗边，手里拿着手机在打电话，侧脸线条依旧显得有些冷硬，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弛了些许。
　　窗外夕阳的余晖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淡化了几分她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疏离感。
　　万又水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杜玥跟她说的那些关于林雨的过往。
　　搭档牺牲，独自背负着伤痛和承诺前行，像一把始终绷紧的弓。
　　她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那点因为之前被斥责而残留的芥蒂，不知不觉散了大半。
　　林雨挂断电话，转过身，视线扫过办公室。
　　喧闹声稍微低下去一些。她走到办公区中间，目光在众人脸上掠过，最后落在万又水身上。
　　“案子结了，大家辛苦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少了些命令式的冷硬。
　　“后续的报告和移交工作不能松懈。万又水，”她点名，“结案报告的主体部分你来写，明天下午之前交给我。”
　　“啊？我？”
　　万又水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才赶紧应道，“是！林队！”
　　林雨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回了自己的小办公室。
　　门一关，外面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杜玥冲万又水挤挤眼：“可以啊，林队这是要重点培养你啊。结案报告让你写，可是头一遭。”
　　万又水心里有点打鼓，又有点莫名的兴奋。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本橙色笔记本：“那我得赶紧去整理材料了！”
　　她埋首在工位上，对着电脑和厚厚的案卷，开始构思报告。
　　写着写着，就完全沉浸了进去，连周围同事陆续下班离开都没察觉。
　　直到窗外天色彻底黑透，办公楼里变得安静无比，她才猛地回过神，脖子酸痛，眼睛发涩。
　　她伸了个懒腰，准备跟林雨对接一下工作，然后就能下班了。
　　万又水推开门。
　　林雨正坐在电脑后，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显得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浓重的倦色。
　　她正在看一份电子文档，手边堆着好几摞文件。
　　“林队，你还没走啊？”万又水小声问。
　　林雨抬眼看了看她，又瞥向她手里的糖：“嗯。报告写完了？”
　　“还没……快了。”万又水走过去，把薄荷糖放在她桌上，“提提神？”
　　林雨的目光在糖纸上停留了一秒，摇了摇头：“不用。”
　　万又水有点讪讪地“哦”了一声，站在原地没动。
　　林雨似乎叹了口气，很轻，几乎听不见。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还有事？”
　　“没……就是，”万又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林队，你也别太累了。案子已经破了。”
　　林雨动作一顿，抬眼看着她。那目光依旧锐利，带着审视，但似乎并没有不悦。
　　几秒后，她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极淡，像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只激起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很快就消失了。却足以让万又水愣在当场。
　　她居然……笑了？？？？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那双总是凝着寒冰的眼睛，的确微微弯了一下，眼角牵起几道极浅的细纹，冲淡了那份拒人千里的冷峻。
　　“万又水，”林雨开口，声音里的沙哑似乎也柔和了些，“刑警的工作，没有‘破了’就结束的时候。上一个案子的结束，意味着下一个案子的开始。而且，”她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屏幕，“真相背后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万又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电脑屏幕上是一张老旧的照片——周明远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上的每个人都在笑，阳光灿烂。旁
　　边还有叶平三女儿叶湖芯的学籍照，女孩看着镜头，眼神清澈，对未来一无所知。
　　万又水的心忽然沉了一下。
　　是啊，案子破了，凶手落网，逻辑闭环，证据链完美。但被改变的人生，留下的创伤和空缺，却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消化和弥补。
　　法律能给予公正，却难以轻易抚平所有褶皱。
　　她忽然有点明白，林雨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沉重和疲惫从何而来了。
　　她背负的，不仅仅是破案的压力，还有这些真相背后的重量。
　　“我知道了，林队。”万又水的语气不自觉地认真起来。
　　林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重新看向屏幕。
　　万又水安静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回到工位，她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深吸一口气，删掉了报告开头那句“本案已成功告破”，重新敲下一行字：
　　“真相水落石出，但故事并未终结……”
　　她写得更认真，也更沉重。
　　窗外的夜色浓如墨汁，只有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响，伴随着隔壁办公室偶尔传来的、极轻微的翻动纸页的声音。
　　万又水走后，林雨又一个人走上了天台。
　　***
　　晚风拂过她的发梢，带走了一天的疲惫。
　　她点燃一支烟，对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轻声说。
　　“老搭档，你看到了吗？一天不到，破了个命案。警局里来了个新人，审讯和侦查都挺厉害……眼睛和你很像，总是洋溢着快乐的眼睛。”
　　烟雾缭绕中，她仿佛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林雨，你怎么又在这抽烟？少抽点，多笑一笑。”
　　多笑一笑。这是搭档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万又水对她说过的话。
　　林雨对着天空，尝试扯出一个笑容。那笑容生涩而僵硬，却是一个开始。
　　她不知道的是，在天台的入口处，万又水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杯刚买的咖啡。
　　看着林雨孤独的背影，万又水最终没有上前打扰。
　　她轻轻放下其中一杯咖啡，转身离开。
　　咖啡杯上贴着一张便签，上面画着一个笑脸，旁边写了一行小字。
　　“破案辛苦了，林队。明天继续加油！”
　　便签的右下角，画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