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岗郡》UTechnician

76、第 76 章

　　“你真的能做到？”船佬会长提问。
　　“我可能做不到，但是他——”墨迟用手背拍拍朗峻的胳膊，“你觉着他能不能做到？”
　　话分两边说，观赏了全场好戏的墨迟前后脚，造访了差点和丛林人吵起来的船佬帮。船坞里是藏着不少丛林人，墨迟踏进来的一刻甚至被逼仄的气场逼得脚步迟疑。不过他的到来让差点在船佬帮和丛林人之间燃起的战火立刻止息，毕竟与他同往的朗峻，身份可比墨沉还给力。
　　朗峻说浊岗屁点地方，势力就相互割据，雾枭又怎么可能没有派系的竞争，“有的事可不是选举论成败，你说是不是。”
　　鹰派落选当然不服气，而即使坐上郡长的位置又不是不能拉下来，要是能拉下墨沉，那再获选的是不是鸽派可不一定。特别是当丛林人的入侵发生在墨沉当政时，那换掉了墨沉，那再上位的郡长能不能处理墨沉制造的混乱，就不是新郡长有没能耐的问题，而是墨沉有多失职的问题。
　　“你怎么给我保证。”船佬会长质问。
　　朗峻说给不了，“即便鹰派顺利上位了，具体事项还得再谈。”
　　你可以不信我，但黑渣已经察觉了不对，他肯定联合墨沉向雾枭报信，接着雾枭就会派人入驻，别说你们进来了会不会被赶走，甚至直接就给你们挡在口岸。而你要是信我，即便信错了，同样也是被雾枭围剿。那何不赌一把，“当然，若是你们进岗的想法没那么强烈，还有别的选择，我也推荐你们另做考虑。”
　　丛林人不太听得懂朗峻的口音，急切又粗暴地要求船佬会长翻译。
　　墨迟越俎代庖，防止传达不到位，干脆自己把朗峻的话用他们的语言说了一遍。
　　“你会说我们的话？”丛林人眯起眼睛，煞有趣味地打量着墨迟，“我是不是见过你。”
　　“我去过粗砂岗与黑岩河，”墨迟揶揄，“没有贬低你们的意思，但那些个地方像我那么帅的人，不好找。”
　　丛林人也笑起来，或许是太久没听到他们的语言，使得墨迟在他们的评价里加分不少。
　　墨迟趁热打铁，他说墨沉是我哥哥，准确来说我该是鸽派的人，“但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流落到粗砂岗。我知道那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能理解你们对浊岗的执着。”
　　是一回事又不是一回事，但还好丛林人分不清。
　　墨迟扫了一圈船坞里另外的几个丛林人，顿了顿，又说，“你们可以商量商量，甚至试试带你们的乡亲们进来，看看浊岗能不能给你们靠岸。”
　　当然不只是靠岸，接着便是驻扎，再者就是出入口岸，甚至可以试着走出栅栏，看看我们有没有本事让浊岗给你们放行，有没有本事不许你们被驱赶，看看落选的鹰派，到底能不能和当政的墨沉抗衡。
　　几个丛林人有些按捺不住了，纷纷向他们的阿大说些什么。这些话墨迟就一个字也听不懂了，但他可以读得懂阿大伸出的手，读得懂丛林人贪渴的目光。
　　墨迟没有伸手，而是示意朗峻。
　　毕竟往返雾枭与浊岗之间的菠萝被沉水了，那朗峻就变为了刚需，即便船佬帮与丛林人再不情愿，仍只能凑合用了。

　　从船佬会出来后，朗峻便连夜前往雾枭。他不能让黑渣与墨沉抢先，哪怕只有一天时间差，给雾枭的印象也大相径庭。墨迟不可以与他通往，虽然看似墨沉暂且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但只要他出入境，墨迟必定收到消息。
　　所以得让良湛代替他。
　　而在出发前，墨迟终于拿出了一份文件。他说这是从他被送进西岗起，就一直在搜集的东西。一开始他搜集的只是老郡长，可当他被赶出浊岗后，他便把墨沉也包括了进来。这么些日子他流落在浊岗周围，所有的努力全部汇集在这份文件里。
　　“我能不能相信你。”他问良湛。
　　雾枭不是只有鹰派的人，还有无数鸽派的党羽，收到这份文件后，或许会为了压下事态，他们能开出各式各样优渥的条件。那会比良湛最美好的想象更甚，让他犹豫，摇摆，甚至反水，继而背叛墨迟。而只要让鸽派拿到这份文件，墨迟再无反击的机会。
　　“不能，”良湛握着沉沉的文件，看向了对方，接着笑起来，“但你应该相信，当下的我没有你，即便给我再多的便利，我也没能耐于浊岗养出自己的势力。”
　　墨迟又看向朗峻，朗峻说你就不用问我了，“你知道我帮你没那么单纯，我还想为鹰派赢一局。”
　　那就好，不单纯就好，利害的捆绑比情感的纠葛来得可靠。
　　墨迟拥抱了良湛，再次叮嘱他——“朗峻会做他该做的事，管不到你的任务。所以文件应该什么时机交，交给谁，用什么样的台词和立场，我没有办法指导你，你得见机行事。”
　　良湛说我知道，我最拿手的不就是伺机行动。
　　墨迟想想也是，若不是良湛不按套路出牌，他又怎么可能挑对方当自己的伙伴。
　　他们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从绿岗看出去，他们沿着璀璨的灯火往飘荡着渔船的港口前行。灯火烧出一条蜿蜒的路，空气里到处是黑调料的馥郁。而顺着馥郁往远处眺望，是巡岗区行政楼闪烁跃动的火光。

　　与此同时，黑渣与墨沉也把前往雾枭提上日程。
　　但他们迟了一步。
　　黑渣是次日联系的墨沉，而墨沉完全不知道他们想对雾枭汇报的情况已被人捷足先登，以至于当他打给雾枭要求见面，那边竟推说这几日没有时间，让墨沉等一等，稍后再让人安排。
　　墨沉信了，顺口问了句——“那签订合同的事项，是否需要推进？我这边好安排接待。”
　　那边回复也等等，开会商讨之后他们再给墨沉电话。而就在墨沉与对方对话的那一刻，朗峻已坐在雾枭人的办公室里，甄别着墨沉与船佬帮及丛林人联合的企图。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很多丛林人已经入港了。”雾枭问。
　　“对，”朗峻说，“我们摸进过船坞，来的肯定不是全部，可能只是几个说得上话的踩点，但我也不敢动作，毕竟港口到处都是墨郡长的巡岗队，要是发现了我，我恐怕压根就没法来到雾枭。”
　　说着他示意良湛，良湛的身份是个跑工。良湛表示没错，“我们之前以为他们不过是走送货物的商贩，所以也没多问，毕竟他们说的话我们也听不懂。但他们登岸了就没离开，与驻扎的巡岗队混迹。当然口说无凭，您若是不信，可以派人跟我们回去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得亏朗峻能借叔叔的背景接触到雾枭高层，否则这消息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筛选和截留。他们的话引起了雾枭人的警惕，虽然之前一直对丛林人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要与沃水对抗，丛林人的归顺对雾枭有利无弊。但若是想脱离雾枭的掌控，挖掉浊岗的地，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情况了。
　　朗峻的看法是雾枭可以借着签订合同而前往浊岗，只要确定他们没说谎，之后雾枭便可以进行布设。朗峻也试图与丛林人沟通，让他们相信自己后，把人全部带进岗，接着，雾枭便可收网。
　　雾枭的会议开了几天，这几日朗峻和良湛就窝在官方的宾馆里，不许他们参会，但也不许他们离开。
　　良湛握着的文件也一直没交，直到几日后，雾枭人亲自来到酒店里，表示——“我们会派人与你们折返。”
　　按捺住兴奋，良湛要求与朗峻的叔叔见面。良湛说，这里有可以扳倒墨沉的罪证，他不需要对方亲力亲为，但他相信鹰派能找到适合的人选做这件事，“我只是个跑工，我搞不懂这些派系斗争，您会比我了解该怎么利用这份文件。”
　　对方没有拆开，只是煞有趣味地打量着良湛，笑着反问他——“是墨迟让你交的？你知不知道要是给错了人，你就消失在雾枭了。”
　　出乎他的意料，良湛脱口而出——“我知道。”
　　虽然墨迟压根没提这份文件到达雾枭后，良湛本人会有多危险，但良湛猜得到，只是他更猜得到的是——“只要我办漂亮了，我就彻底赢得了他的信任，那只要他能成功，我就是他唯一扶持的人。”
　　回程的路上，朗峻不禁对良湛说，他说你整天装傻充愣，但算计得比谁都清，“你也应该猜到只要墨沉被拉下来，渣帮会受牵连，对不对？”
　　对，这是当然的。
　　“可你还是这么做了，你就是靠渣帮起来，可转过来对付渣帮可毫不手软啊。”朗峻评价。
　　良湛不爱听这个说法，他更想听的是——“我没有对付渣帮，只是局势走到了这里，我挑了一个最适合自己的位置。”
　　展浔得势，他便扑向展浔。黑渣掌权，他便为黑渣所用。而当墨迟瞥向了自己，他又毫不犹豫地钻进墨迟的阵营。他没有立场，他和所有摸上浊岗的人一样，不过是想吃饱喝足而已，这想法到当下也没有改变。
　　只是饭吃饱了，口味就变得挑剔，就会觊觎美酒珍馐。谁让浊岗让他闻到了香味，谁让这馥郁触手可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