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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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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迟只猜到丛林人的部分,没猜到黑渣竟是在船佬帮的眼前清理门户。
当他与朗峻汇合,从巡岗员驻扎的污水河绕向口岸时,船佬帮的人已经集结了,渣帮却还没到。他们黑压压一群,穿梭在船只与集装箱之间,像是搬运货物的工蚁。而这群工蚁里,一眼就能锁定身份特殊的丛林人。
他太瞩目了,身上的伤疤一条一条,即便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踎在椅子上翘着腿吸着烟筒,仍让人难以忽视。就像当船佬帮带着他走进酒会,虽然他也是一语不发,可踏进灯火的刹那,全场有片刻的安静。
墨迟害怕丛林人,在粗砂岗与黑岩河混迹的时候,除了到处走卖消息的贩子,最令他退避的就是丛林人。前者是总能挖到他的行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通知浊岗抓他。而后者是所过之处便无差别地烧杀掳掠,比债奴贩子还不讲道理。
曾经的他会疑惑,丛林人被筛选贩卖就变为了债奴,本来就是同一群体,可为什么竟那么不同。后来当他也在各个区域摸爬滚打后,他就明白了。有的时候人为了谋生,就得蜕变为野兽。他们得比曾经欺凌自己的债奴贩子还要凶狠,才能从枪口下爬出来。
就像墨迟自己,从墨沉说什么就听什么就信什么,到这会他不仅谁也不信,甚至学会了用满口的谎言挑起是非。从极度厌恶腥膻的战火,到这会他却渴望嗅到硝烟的气味。从抵触黑调料给人带来的冲动与蛮横,到当下每次行动之前,他都会从兜里沾出些许,擦过自己的齿龈与鼻尖。
他示意朗峻,但朗峻不用,他便把剩下的调料塞回口袋。朗峻只拿出烟来,分给墨迟一根,让他退到灌木丛后。这里人烟稀少,但视野不错,可以看到口岸闸门的进出,若是见着了渣帮的人来,要摸过去看热闹也方便。
“对了,你听闻过斯文的消息没有。”朗峻突然的提问把墨迟思绪拉回。
墨迟说没有,竞选之后他就再没打听斯文的消息。他的价值在引起鹰派与鸽派的矛盾后就用光了,只不过作为官僚裙带,即便带回去调查也不过走走过场,但他的仕途是不用想了,他牵出的帮派斗争给那么多媒体报道,口碑难以扭转。
墨迟当初挑他下手,也是因为他足够愚蠢和怯懦,又跟在精油身旁,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少。自己带着一股无处宣泄的怒火回来,怎么着都得干几个人泄泄火。也顺便让墨沉意识到自己压根没放下当初的愤恨,回来就是为了和墨沉清算旧账。
而墨沉的反应很好,毫不犹豫派人做掉他。只不过没做到,那刀手到这会也没找到。不过无所谓,至少让墨迟当下每步走得都不再迟疑。
“你知道他是谁不。”朗峻问。
墨迟说不知道,哪个官员的孩子?无所谓,反正他应该是移送回雾枭了,那他就好好待在雾枭,浊岗不适合他。
是不适合,那会在脂粉街问了许久是屁都放不出一个,打他都浪费子弹。
“你有没有印象,之前我们毕业的时候,有个人被处分了。”朗峻说。
毕业?墨迟想了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要是不提他甚至没印象自己读过书。然而这句话打了个转,竟也勾起少许的印象。他说你指的是从巡岗营逃走的那个?
雾枭毕业之前,学校会把所有的学生全送进巡岗练兵营,通过训练以筛选出适合进入巡岗队的孩子。墨沉就是这么被挑走的,也是在连兵营表现优秀,之后才顺利在巡岗队混。
墨迟也进去了,但他没那么吃苦耐劳,也没留在巡岗队的想法,所以走个过场再出来另谋出路。
这巡岗兵营说是筛选部队人才,但整个过程没别人以为的那么苛刻。毕竟能进巡岗队的就两类人,要不就像墨沉一样破釜沉舟非进不可什么苦都愿意吃,能力也足够拔萃,要不就是本身有巡岗背景的子弟,进去混段日子就出来坐办公室。
所以若是压根不想进,那即便偷懒摸鱼也没人说你啥,没什么惩罚措施,毕竟人还巴不得你不竞争。但搞笑就搞笑在这么个做做样子的模式下,居然还有毕业生逃跑。
你说你不跑天天在宿舍打牌喝酒也没人管你,你跑个啥,当逃兵还让人笑话。
而逃跑的人甚至是雾枭某个市长的孩子,据说那市长本身就行伍出身,可他崽子跑得极为狼狈,还是穿个浴袍给逮到,哭得稀里哗啦涕泗横流给关起来扫厕所。
朗峻笑,他说对,就是那个。那会他就蹲厕所等所有人都走了想跑,谁知道给逮回来又丢厕所里。
这事一时间成为学生们的笑谈,不过雾枭学校笑谈多了,没谈论多久就换了新章。你这会问墨迟,墨迟都没印象那人长什么样,只记得那人在会上被点名批评处分时,还穿着他那个浴袍,不过可能是厕所腌入味了,身上一股粪坑的芬芳。
“他就是斯文。”朗峻忍笑,“当然,那会他不叫斯文。”
墨迟听了虽然惊讶,但又觉着也没差。从学校起就是这么个干不成屁事的角色,到了浊岗当然也仍然是个笑话。
但朗峻想说的不是这个,“说句公道话,还好你没杀他,他挺无辜的。”
墨迟说哦,他无辜,那我不无辜。他伙同墨沉到处散布污蔑我的消息,要不是凭他和雾枭的往来,我能被通缉么,我能啥证据没找到就给敲定为罪犯么。
“他没有,”朗峻说,“他压根就没办这事。”
那时他是给派到浊岗,安插在精油身旁,作为一个沟通雾枭和浊岗的桥梁,也是想着他这懦弱的性子能在浊岗磨炼磨炼,所以出了墨沉谋杀政敌的事,就是他的机会。本来是觉着他帮忙搞定,出了力之后就调回雾枭,他也不用干啥,就去雾枭走动走动,媒体看着他的背景,那他要报道什么就报道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媒体不一定非得有证据才能报道,做些舆论引导就行了,他不用担责。
可他连这事都做不好。
他是去了雾枭,但或许也是太懦弱了,知道整个事件的他就是开不了口,居然在雾枭吃喝玩乐了一段日子,又假装办完了回浊岗。你说这哪能假装,浊岗一篇报道没见着,马上就向雾枭告状,说不是说好了帮忙渲染宣传,怎么着雾枭一个媒体都不动,是想不认账还是咋地。
雾枭一查才知道,就压根没有媒体收到消息,你指示都没下,底下的人当然不动作了。
追查之后反而斯文就有了责任,但他这责任也没法追究,市长那边气不过,觉着你做逃兵闹了个笑话不算,这会还给浊岗有立场质问自己,逼着他继续留在浊岗,就是不许他回来。
于是斯文不得已继续在浊岗混。
“虽然知道他身份的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但细分下来,浊岗底层很多人压根就不给他面子,继续拿他当取乐对象。”朗峻说,“他也想学着浊岗人犯狠,但他好像越想学着那股狠劲就越好笑,还真是给厕所腌透了。”
卷又卷不动,躺又躺不平,直到墨迟回来搞那么一出,搞得他差点给人宰了。这会虽然是回雾枭了,但据说是给放到个郊区软禁了起来。
“不过这也好,好歹他是回雾枭了,否则再继续留浊岗哪时候消失了人都找不到。”朗峻说。
墨迟说你指责我。
朗峻说没有,我有啥能耐指责你,这不等黑渣的人来,顺便瞎□□聊,“我只是想说能留在浊岗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才和你蹲在这。”
两人不约而地同笑起来。
话题被打断了,黑渣到场了。
于是两人赶紧从灌木丛出来,钻进了前去看热闹的人群里。
黑渣带了很多人,只是没有滚仔和阿改。
黑渣废话不多说,就一句——“我没见到菠萝。”
丛林人丢下了烟杆就要靠前,不过这会会长所谓“从粗砂岗一带回来了”,他拦了丛林人一下,自己迎上去。
“渣哥,想找菠萝打个电话就行了,带那么多人过来,别人看着还以为我们船佬帮得罪了你,你兴师问罪。”会长示意几个跑工上前,装模作样地问——“菠萝在哪里,让他出来啊,他阿哥来了。”
几个跑工当然已经收到了指示,纷纷说没见到,他们好久没见菠萝了,哦对,滚仔放火之前就不见了,是不是渣哥把菠萝派去干什么了——当然他们只是猜的,瞎说,说错别当回事,毕竟人人都说是渣哥放火烧债奴街,他们单纯就信了。
“你看,菠萝不在我们这。”会长收回目光,耸耸肩,又拿起烟杆吸了口,“要不渣哥你回去再找找,毕竟你那地给黑拳场搞得乌烟瘴气,得认真清理才行啊。”
渣哥笑而不语。
船佬帮以为有了丛林人撑腰,说话也硬气了,竟又拿了个手机过来表示要打给菠萝,继续在黑渣面前演,打了好几个,无人接听,给黑渣看看手机,说没辙,我们也找不到。
“所以我带人来搜啊。”黑渣终于说话了,他摁下船佬的手机,帮对方塞回兜里,“我们不是没找,回去是翻箱倒柜,就找到他脚印往你们这来了,要不你们让我进去看看,我啥也不动,我渣帮搜东西文明得很,顺手还能帮你们打扫打扫。”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