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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苏醒·其二 ...

  •   天空一片晦暗,星子不知去了哪里。海面上粼光闪闪,浪潮翻滚,泛着黑青色,像亿万只有鳞生物一起颤动游曳。

      他迎风掏出一根老旧的发带。

      饰品不过是死物一件,怎能与主人相提并论?

      他在心里不断搜寻所爱之人的形象。浓烈的感情从胸前弥漫到指尖,再到牙齿,最后从口腔处重新灌入肺腑,停留在心脏处。

      真正的欲望无法被时间消弭,它会越发膨大,膨大到人类无法抑制的地步,将渺小的人类淹没。

      他脑海中关于你的记忆堆积如山,稍微撬开一道缝,它们就会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完全不受他控制。

      他描摹过你的面容成百上千次。

      他想起你只需一眨眼的功夫。

      今夜狂风骤雨,平家怨灵比往日更激动。于他而言是个丰收的日子。

      他不畏惧风和雨。

      凄厉的苍白火焰萦绕在他身边,没有留出任何缝隙容他逃脱。

      火焰逐渐向里收缩,发出呐喊般的喧嚣声,好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虚张声势。”不消一瞬,他便打乱了苍白火焰的阵型。他将它们逼得无处可逃,最后缓缓坠落、消散。

      他的手上出现一颗黑色圆球。

      噗呲噗呲,黑色的螃蟹吐着泡泡倾巢而出。每一只螃蟹都有半人那么高,蟹壳上长着形似人脸的白色花纹,古怪丑陋得无法让人产生任何食欲。

      “越弱,越喜欢扎堆。”

      被近身了他也不恼。螃蟹动作缓慢,他眯着眼都能轻而易举躲过然后回敬一阵拳打脚踢。

      弱者的报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从来都是无用功。

      他可看不上这些无用的货色。无奈的是,为了终结猴子的世代,他不得不吞噬它们。寻到一只有质量的咒灵不是易事,垃圾货色倒是到处都是。

      这全都怪那些肮脏愚昧的猴子!

      “难吃死了。”嘴上抱怨,他的面容却毫无变化。他习惯这个味道,倒不如说,重复成千上万次这样的行为还是觉得难吃的话,他应当会疯掉。

      愈是回忆,愈是痛苦的难以自拔。可若没有回忆,那与死何异?

      玻璃渣里找糖,只会弄得满手都鲜血淋漓。等他满心欢喜地把找到的糖放入口中,才发现那还是玻璃渣。

      他太过疲惫以至于认错了。

      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理想和虚妄。

      为什么会走上这条看不到终点的路?

      因为咒术师的牺牲没有意义,猴子不会因此感恩戴德——他们甚至不知道。

      凭什么牺牲者籍籍无名,凭什么被庇护者安居乐业?

      这个世界的规则该由强者制定。

      强者可以保护弱者,但强者绝不能为弱者牺牲。

      绝不能。

      下雨了。

      他踩着木屐找到一座寺庙。

      他没指望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有可以避雨的处所。

      但是这座庙出现了。

      庙外瓢泼大雨。

      漆黑的雨夜,庙内一片寂静。庙外雷声却大得好似要撕裂天地。

      风也好,雨也罢,都和他无关。

      寺庙漏雨。

      地上的小水洼反着光,刺得他睁开眼。

      推开门,云层开裂,阳光大好,全然看不出一丝昨夜的阴霾。

      回头,那寺庙金光闪闪,已不似昨日那般衰败。

      咒灵的小戏法罢了,他不在乎。

      用幻术的咒灵都很弱。

      寺庙……

      呵。

      慈悲佛陀与修罗恶鬼,夏油杰的形象到底是什么?
      *
      “夏油大人……您昨晚的行动被察觉了。高专方面很快就会收到您逗留山口县的消息,您看我们要不要……”五条悟只追杀过他们团伙一次,却给菅田真奈美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

      夏油大人没能拿到「特级咒灵芽吹予知」。

      它被五条悟祓除了。

      真是狠心的男人。

      倒不如给夏油大人留作纪念……

      无声无息的在美梦中死去,这于猴子而言,是奖励吧?

      夏油大人不会利用这只咒灵的。

      菅田真奈美停止漫无边际的遐想,认真听夏油杰说话。

      “这不是需要着急的事,真奈美。等消息传到高专、等高专派人过来,我们早就办完事离开山口了。”

      “更何况——真奈美是不信任我的实力吗?”

      可是夏油大人从来不对咒术师下死手!而对面会!那简直是个疯子!菅田真奈美将此话压回肚中,继续说道:“山口县是整个日本唯一有一级咒术师常驻的地方。”

      “铃木嘛,我知道。好好的咒术师不做……”

      夏油大人全然不在意。

      东京和京都是咒术师的大本营。诅咒师要发展自然是朝地方下手。以宗教之名,这些年夏油团伙在地方发展的十分顺利。

      不过一直以来他们都有注意避开山口县。夏油团伙的宗旨是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

      只是……坛浦海面永不停息的平家怨灵——有诅咒的地方就有夏油大人。

      他们终究还是跑来了。

      夏油杰咬着手指皱眉继续道:“看见铃木我就生气。我不想和他打交道,怕一不小心把他给杀了。反正他也不做咒术师——”

      “夏油大人还是避一避风头吧。”菅田真奈美非常之诚恳地劝解:“现在不宜开战,我们的准备还不充分。”

      “知道了知道了,真奈美真啰嗦。”

      这算听进去了。

      菅田真奈美报了一个地方。

      夏油杰保持沉默,然后倔强的说:“我不去。”

      这种明明自己养了两个娃还和别人闹小孩子脾气的人,可真是——菅田真奈美努力宽慰自己,发怒会变丑。

      “夏油大人是有什么顾虑吗?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不去。”夏油杰再次强调,然后纠正菅田真奈美:“那本来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夏油大人说得没错……不去是因为……”

      “わかばさん?”

      “既然如此,您更该去了。”

      “您不是她的朋友吗?”

      *
      他的身体好似僵住了。

      你戳了他一下,他的身体又好似变成被风吹落的叶片,抖个不停。

      他的神情狂乱变换。

      他在某个瞬间失去了理智,你差点以为自己要被他大卸八块。

      天可怜见,你并不好剁。

      他呆呆地注视着你的脸,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你的脸颊。你感知到他在思考。真难为他在如此澎湃的情欲之下还能思考——他在想什么?

      你好像可以知道。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要告诉——】

      你对上他的眼睛。

      紫色的、妖冶的。

      被情欲所笼罩的。

      他喜欢我。

      你惊诧于自己居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就好像你从来都不知道他喜欢你。如此澎湃的情欲,你当真可以不知情?

      他的声音唤回你的思绪。

      “はつちゃん在读我的心吗?”

      他的语气颇为柔和。

      他的心情颇为愉悦。

      他居然不觉得我冒犯了他?这是你的第一想法,然后才是——这个人认识你。

      “非常抱歉我冲撞了您!”

      “和我说话要加那么多敬语吗?”

      “はつちゃん~”他语气亲昵地喊你的名字。这个人扮可怜简直信手拈来:“我们之间该更熟悉些的。”

      说的那么委屈,如果不是——【好可爱……歪头也可爱……即便用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可爱”来形容,还是不够……】你就被他这幅可怜的模样欺骗了!

      你指天发誓,你这次没有读心!是他的情绪过于浓烈以至于你的大脑自动提取进行解析了!

      你非常有原则,非常注意保持分寸感,刚刚只是失误。你真的怕他突然抱住你,你觉得你挣脱不开他的怀抱。他一看就比你有力气。在医院穿袈裟……僧侣?你感觉他不是什么正常人类——好吧,能“读心”的你显然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类。

      见你久久不说话,他收起脸上可怜的表情,归于淡漠:“哦,许久未见,我忘了太过激烈的情绪也会被你直接听到了。”

      什么都没有了。

      “你起来很不解?没关系,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读我的心。”

      言语脱口而出:“你明知道我不会那么做。”你捏住喉咙,震撼于自己居然不动脑子就说话。

      站在你面前的男人微微仰头,微笑着开始吟唱:“我重复一遍,这不是读心。只要我愿意,你已经遗忘的想法我也能在你的脑海中找到。我的能力可比‘读心’强。”

      “はつちゃん想说的是这些吗?”

      他朝你微微一笑。

      “您知道我要说什么。”震惊是有的——你皱起眉头。

      他和你很熟悉、非常熟悉。

      不是普通朋友。

      他喊我はつちゃん。

      恋人?

      感觉不是。

      见到你的时候他很惊讶。

      你讨厌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你曾经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他弯腰刮了刮你的鼻子,调笑道:“我有时候真恨你那么有‘原则’。”

      他一触即离,接着喃喃自语:“はつちゃん,我是不是很幸运?”

      遇见你的第一个人总是我。

      “幸运?”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这个词。

      “没什么。”

      他不想说,你只好转而开启另一个话题。失忆这件事早就在这个人面前暴露,没有继续藏匿的必要。你直接问道:“您是谁?”

      “啊咧,失忆失得这么彻底。”他仍旧保持微笑,只是淡了几分:“はつちゃん称呼我时请用‘你’或者‘杰’。”

      你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啊啊……”

      “夏油、我是夏油杰。”

      你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不放心的追问:“はつちゃん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禅院……初?”你不确定的说。

      你不叫这个名字吧?

      你绝对不叫这个名字。

      “那就是不记得。事情有点糟糕啊。”

      你赞同夏油先生的说法。

      “不过总体来说,はつちゃん失忆占便宜的是我呢。”这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和刚刚那阵杀意相对比——你该相信他吗?

      “はつちゃん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你摇摇头。

      “那和我走吧。”

      夏油杰向你伸出手。你没有立即握上去。你抬头望着他的脸。他依旧温和地注视着你,没有半分强迫你的意思。可好像握不握上去,结果都一个样。

      他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

      无论如何他都会带你走。

      你失忆了。

      而他认识你。

      你牵住他的手,于是夏油杰的微笑真诚了几分。

      你们边走边说。

      夏油先生开始讲述你和他的过去。

      这让你感到不安。

      为什么要讲述过去?

      你跟着这个他走到医院门口。

      难道就这么离开?

      你很不解。

      不对……我在影响这些人的认知。

      “我还没有缴费。”

      身边重新变得嘈杂。

      我不能影响他们。

      “缴费?缴什么费?这是你的产业啊。”

      夏油先生同样不解。

      我的产业……?

      黑心资本家绝不可能是我!

      [小姐您和我们医院的院长是同一个姓氏呢。]

      不是巧合。

      “我觉得不太行,夏油先生。”

      夏油杰面色难看。

      “请你借我点钱。”

      夏油杰面色舒缓。

      都打完99%的进度了,他不想一朝回到解放前。

      你恳切地注视着夏油先生。夏油先生他……夏油先生他乖乖地掏出了一大叠面额为10000日元的钞票。

      菅田真奈美:儿行千里母担忧

      这个心声被夏油大人知道的话他会杀了她的!替我保密,わかばさん!

      你得一个人去缴费。夏油先生死活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你想起遇到他的走廊确实没什么人。这个人可能比较怕生——骗鬼去吧。

      “你为什么想杀了这些人?”

      “はつちゃん这么直白的问我?”

      “你对他们的嫌恶太严重了。”

      “哦,这样。”夏油先生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他们害死了你。”夏油先生非常从容的回答。见你表情困惑,他反倒笑了起来。

      “妈妈,这个大哥哥——”

      “别看,他这里有问题。”妈妈指了指太阳穴。

      你假装没有听见。

      夏油先生倒是神色淡淡。

      “‘害死’?我这不还活着吗?”飞机失事这件事绝对是假的。是……这种事你好像就能做到。

      是我做的?

      “はつちゃん想问为什么?答案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

      夏油先生在怨你。

      [他们害死了你。]

      你能理解夏油先生。

      让他遭遇生离死别,然后有一天告诉他死去的人其实没有死——你明白这种心理。

      你怎能否认我为你的恸哭?

      可我同样为你的归来欣喜。

      “我失忆了,杰。”

      你如何去面对更多认识你的人?

      “我知道。”

      “もうし——”

      “はつちゃん不需要和我道歉。”

      这句话令你感到熟悉。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嗯。”

      【加班……】

      “梦子小姐,好巧。”

      “您是在休息吗?您很累吧?今晚还要加班吧?这家医院也太不做人了——”要打听消息得——我应该可以直接看的吧?为什么要这么迂回?

      “禅院小姐、您不能、不能那么说!”梦子小姐非常激动地握住你的手。

      “可是——”

      “加班最光荣!”

      这癫狂的样子真的不是被洗脑了?

      “为什么?”你真心提问。

      “给的太多了。”

      很真实的一句话。

      “这才对嘛!”你表示支持。

      “是吧!”梦子小姐雀跃地握住你的手。

      才不是这样。

      她留在这里有别的理由。

      你不动声色地抽离自己的手。

      禅院、禅院……

      你找回了一点对这个姓氏的熟悉感。

      可熟悉感之后不是心安,而是厌弃。

      夏油先生专门强调这是我的产业……姓氏为禅院的院长。

      我可以去见这个人吗?

      要是这个人的情感和夏油先生一样浓烈,我又该如何自处?

      禅院、禅院……

      [那就是不记得。]

      这个人可以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苏醒·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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