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凰》花雅海

27、弑君

　　西山围场，杀机四伏。

　　白日里的狩猎看似顺利，皇帝射得几头麋鹿，心情颇佳。太子萧景睿强作欢颜，紧随左右，额角却不时渗出细密冷汗。宸王萧景珩则显得游刃有余，箭无虚发，引得随行将士阵阵喝彩，但他敏锐的目光始终留意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尤其是太子麾下禁卫那些不合时宜的“疏忽”与“调动”。

　　夜幕降临，篝火点点，皇家营地里飘荡着烤肉的香气和隐约的丝竹声。然而，在这片祥和的表象下，黑暗正悄然蠕动。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突然，皇帝御帐所在的核心区域外围，传来一阵凄厉的兽吼和兵刃交击之声！紧接着，火光骤起，喊杀声震天！

　　“护驾！护驾！”太监尖利的呼号划破夜空。

　　“有刺客！猛兽冲营了！”混乱的呼喊声中，隐约可辨是冲着宸王营帐的方向而去。

　　御帐内，皇帝被惊醒，又惊又怒。太子萧景睿第一个持剑冲入，衣衫不整，一脸“惊慌”：“父皇！不好了！似是七弟营地方向遭遇猛兽和刺客袭击，儿臣已命禁卫前去救援！”他话语急促，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帐外，等待着那个期盼已久的消息——萧景珩的死讯！

　　然而，预想中宸王营地彻底混乱、萧景珩毙命的场景并未出现。相反，那边的喊杀声很快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训练有素的肃杀之气。紧接着，更加密集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竟是将皇帝御帐团团围住！

　　火把照亮下，只见萧景珩一身玄甲，手持滴血长剑，在一群精锐亲兵的护卫下，大步流星地走来。他甲胄上沾染着血迹，面容冷峻如冰，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他身后亲兵押着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穿着禁卫服饰却明显是死士模样的人，还有一两头被弓箭射杀、獠牙上却绑着利刃的“疯熊”。

　　“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萧景珩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皇帝看着眼前这一幕，再看看身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太子，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他不是昏君，只是老了，不愿相信儿子们会走到这一步。但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强压怒火，声音颤抖。

　　萧景珩抬起头，目光如电，直射太子：“这就要问问太子殿下了！为何刺客能轻易突破外围禁卫？为何‘疯兽’能精准冲向儿臣营地？又为何，儿臣擒获的这名死士头目，怀中竟搜出了东宫的令牌？！”他手一扬，一枚金光闪闪的令牌被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太子萧景睿浑身一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无伦次：“父皇！冤枉！这是陷害！是七弟他陷害儿臣！”

　　“陷害？”萧景珩冷笑一声，拍了拍手。立刻有亲兵押上一名瑟瑟发抖的太监，正是太子身边的心腹。“说！将你主子如何勾结卫琳琅，密谋在围场行刺本王、并欲趁乱对父皇不利的罪行，从实招来！”

　　那太监早已吓破了胆，在萧景珩冰冷的目光逼视下，将太子与卫琳琅如何密谋、如何布置、如何计划在混乱中“误伤”皇帝再嫁祸宸王的毒计，一五一十全都抖了出来！

　　“逆子！逆子！！”皇帝听完，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太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储君，竟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而这一切，竟然都有卫琳琅的参与！

　　“卫琳琅！卫琳琅何在？！”皇帝咆哮道。

　　就在这时，御帐角落的阴影里，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奴婢在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卫琳琅不知何时已悄然进入御帐，她依旧穿着白日的宫装，面容平静得可怕，仿佛眼前这场惊天巨变与她无关。她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个小巧的锦盒。

　　“陛下，”卫琳琅缓缓走上前，无视了萧景珩那几乎要将她凌迟的目光，对着皇帝盈盈一拜，“太子殿下所言刺杀之事，奴婢不知。奴婢今夜来此，只是想向陛下献上一物。”

　　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龙眼大小、色泽乌黑的丹药，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此乃奴婢遍寻古籍，呕心沥血炼制的‘长生丹’，据说有延年益寿之效。奴婢感念陛下多年恩宠，特来献上，愿陛下龙体康泰，万岁千秋。”

　　献丹？在这个节骨眼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暴怒中的皇帝，也露出一丝疑惑。

　　唯有萧景珩，瞳孔骤然收缩！他太了解卫琳琅了！她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献什么长生丹！这丹药，必有蹊跷！是毒药？还是……

　　电光火石之间，萧景珩猛地扑向皇帝：“父皇小心！”

　　几乎在同一时刻，卫琳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她猛地将那颗丹药塞向皇帝嘴边，同时厉声尖叫：“陛下！宸王要弑父夺位！快服下此丹护体！”

　　她这是要强行喂药，并污蔑萧景珩弑君！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拉他垫背！

　　“毒妇！你敢！”萧景珩目眦欲裂，一掌拍向卫琳琅的手腕！

　　砰！

　　丹药被打飞，滚落在地。萧景珩的掌风也扫中了卫琳琅，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场面彻底失控！

　　“拿下！给朕拿下这个毒妇！还有这个逆子！”皇帝又惊又怒，指着卫琳琅和太子，嘶声力竭地喊道。

　　禁卫一拥而上，将瘫软在地的太子和嘴角带血、却依旧冷冷笑着的卫琳琅死死按住。

　　萧景珩护在皇帝身前，看着卫琳琅那疯狂而绝望的眼神，心中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封的荒芜。他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卫琳琅被拖下去时，最后回望了萧景珩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恨，有不甘，有嘲讽，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彻底的解脱。

　　弑君谋逆，罪证确凿。等待她和太子的，将是国法最严厉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