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魔族全员考编》见我菌

54、尾巴？

　　虞佘彻底愣住了，浑身的尖刺仿佛在这一声间被尽数拔除。她从未听过赢观也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总是游刃有余的，或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或是偶尔流露出真实的委屈，却从未像此刻这样，仿佛走到了悬崖边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近乎绝望的质问。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更加用力地握紧，指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伤口处黏腻的湿润。“我……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她脑子里一团乱麻，理智尖叫着让她立刻逃离，用最擅长的插科打诨将这一切混乱掩盖过去，可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被他手心的滚烫和那缕萦绕在鼻尖的、独属于他的淡淡血腥气牢牢缚住，动弹不得。

　　就在这僵持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的瞬间，赢观也却毫无征兆地松开了手。

　　他甚至主动往后退了半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礼貌而疏远的距离。脸上又恢复了她看不懂的平静，只是那双冰蓝的眼眸，比刚才更加沉寂，像是熄灭了一切光亮的深海。

　　“回去吧，”他转回头，再次望向那片无尽的天际线，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碎裂在风里，“外面风大。”

　　这股突如其来的、彻骨的疏离感，比刚才用力的抓握和压抑的质问，更让虞佘心慌意乱，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她。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清晰无比、甚至带着他体温和血迹的红痕，又抬头看向他那个写满了孤寂清冷的背影，一股混杂着巨大委屈和无名火的情绪直冲头顶，让她眼眶发酸。

　　“赢观也你混蛋！”她不管不顾地冲着他的背影吼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和委屈，“每次都这样！莫名其妙的是你！逼我立下天道誓言的是你！现在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凭什么……凭什么还要生我的气？！”

　　她像是生怕从他那里得到任何回应，无论是解释还是更深的冷漠，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回了船舱。

　　背靠着冰冷坚硬的舱壁，虞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她抬起颤抖的手，看着腕上那道刺目的红印，指尖竟鬼使神差地、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

　　那感觉，烫得惊人，仿佛烙印。

　　“烦死了！”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用力揉搓着那道痕迹，白皙的皮肤瞬间泛起一片红晕，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所有混乱的心绪和那份不争气的悸动，“……果然，长得漂亮的男人，都不可信，最会骗人了！”

　　虞佘最擅长的便是将找别人问题，并对此深信不疑，试图用愤怒掩盖心底那丝不断蔓延开来的、名为“失去”的恐慌。

　　而甲板上，在她逃离之后，赢观也缓缓摊开自己仍在渗血的手掌，凝视着那片被碎片割裂的狼藉，唇边泛起一抹极其苦涩，却又带着一丝诡异了然的笑意。

　　虞佘或许自己都未曾察觉。她宁愿相信是他手段高明、用心险恶地在“骗”她，也绝不愿承认，面对他的靠近与触碰，她自己的心跳，早已快得不成样子。

　　“死骗子，”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海面，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自嘲与怜惜，“骗人骗得太多，如今，连自己的心……都一并骗过去了吗？”

　　虞佘冲回船舱后，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甲板上的对峙、他滚烫的掌心、那句绝望的质问，还有自己手腕上仿佛带着诅咒的血痕，在她脑海里反复冲撞。她试图用惯常的思维将一切归咎于他的“欺骗”与“不可理喻”，可心底某个角落却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反驳，让她烦躁得几乎要爆炸。

　　接下来的航程，在一种诡异而沉闷的气氛中度过。

　　虞佘罕见地保持了沉默，不再插科打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美其名曰“研究魔族古籍”。赢观也则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模样，只是偶尔，在他以为无人注意的间隙，目光会掠过虞佘紧闭的房门，幽蓝色的眼底深处，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

　　子书淮和林儒生等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互相交换了几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默契地没有多问，只是将更多精力放在了照顾三个孩子和规划后续行程上。

　　当灵舟终于缓缓降落在不烬城外的专用渡口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魔族建筑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边，远处城中升起的袅袅炊烟，带来了一丝人间烟火的平和气息。

　　一行人沉默地下了灵舟，穿过熟悉的街巷，走向执事院，越是靠近那处小院，一种近乎“近乡情怯”的微妙感觉，悄然在虞佘心中弥漫开来，冲淡了些许连日来的憋闷与烦躁。

　　三小人显然是在等待中，抵抗不住疲惫，不知不觉睡去的。

　　忙活了一整天、身心俱疲，看着这宁静得如同画卷的一幕，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连空气中都弥漫开一种柔软的静默，悄然抚平了旅途的疲惫与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虞佘脸上那刻意维持的冷硬神情，在目光触及树下那三个小小身影时，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啧，” 她轻轻咂了下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咕哝，“这几个小麻烦精……”

　　但这句抱怨里，却听不出半分真正的嫌弃，反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站在她身侧稍后位置的赢观也，幽蓝色的眼眸也柔和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静静地落在三小只身上，那在甲板上如同深海寒冰的气质，似乎被这暮色与孩童安睡的景象融化了些许。他的视线极快地、不着痕迹地扫过虞佘此刻显得格外安静的侧脸。

　　林儒生夸张地捂住了胸口，用气音对着孟鹤洲悄声道：“我的老天…这也太乖吧！！”

　　孟鹤洲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毫无杂质的温和笑意。

　　早木禾更是眼睛亮晶晶的，小声说：“看来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子书淮她轻轻吸了口气，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但动作却放得极轻。“别都堵在门口，”她低声提醒，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先把孩子们抱回房里睡，夜露重了。”

　　虞佘像是被这句话点醒，立刻收敛了外露的情绪，变脸似的恢复了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气。她大步走上前，动作却意外地放缓放轻了。她弯腰，小心翼翼地将睡得最沉的小姑娘连同那件外袍一起抱进怀里，小姑娘在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肩膀，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感受到怀里轻飘飘的重量和全然依赖的姿态，虞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抱着这个孩子，一头撞入赢观也满眼温柔之中，她仿佛看到什么洪水猛兽头也不回地朝着屋内走去。只是那背影，在朦胧的夜色里，莫名少了几分平日的张扬，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笨拙的温柔。

　　赢观也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笑意浅淡却真实。他随即也走上前，动作轻缓而稳妥地抱起了轻飘飘的另一个孩子。

　　庭院里，萤石的光芒不知被谁点亮，温柔地笼罩着这一切，将白日里的紧张、旅途的风尘与未解的纷争悄然驱散，只剩下这一刻，归家后独有的宁静与安详，仿佛一个无声的拥抱，慰藉着每一颗或疲惫或迷茫的心。

　　饭后，厅中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虞佘心下惴惴，先前种种虽看似顺利，但她多年在生死边缘养成的直觉却在隐隐作响——太顺利了，反而透着不寻常。她无法确定是否真有“尾巴”悄无声息地跟了回来，潜藏在阴影里。这种不确定感，比明确的刀剑更让人难安。

　　她必须先发制人，哪怕只是试探。

　　虞佘让陶执带着的妹妹陶珂陶可回房休息。随后，她目光扫过厅中众人，最后落在子书淮身上，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夸张的凝重：

　　“子书淮，事不宜迟，我们得尽快布置一个临时传送阵。你们也看到了，魔族已经不安全，你们必须立刻返回人族地界，以防万一。”

　　这话一出，厅内气氛微变。林儒生有些错愕，孟鹤洲皱了皱眉，木禾则面露担忧。唯有赢观也，幽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他了解虞佘，她此刻的“果断”里，透着一股不自然的表演痕迹。

　　然而，没等有人提出疑问，虞佘已不由分说地拉上子书淮，在大厅中央忙碌起来。她取出阵盘材料，动作迅捷却稍显毛躁，与子书淮一贯的精准严谨形成对比。

　　几人默契对视一眼，知道虞佘这是又在憋什么坏，都配合她的戏！

　　“子书淮，”虞佘一边笨手笨脚地递着材料，一边突然戏精上身，做出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扑过去，“我们会想你的！呜呜呜，子书淮，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走了我会想你的！呜呜呜……”

　　“滚开！别恶心我！”子书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弄得一愣，随即是货真价实的嫌弃，抬脚精准地踹在她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我在校准坐标！别捣乱！”

　　“来！再来一脚！”虞佘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非但不恼，反而就势跳起来又要扑过去，“我要记住你对我的‘爱’！这充满力量的关怀！”她扭动着，叫嚷着，将一场生死试探，硬生生演成了街头闹剧。

　　“够了！”赢观也实在看不下去这过于浮夸的景象，闪身上前，一把抓住虞佘的后衣领将她拎了回来。他幽蓝的眼眸中带着无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压低声音，近乎耳语：“虞佘！你够了！”

　　在子书淮面前装什么狗？对他赢观也却是一副冷冰冰……

　　“你放开我！”虞佘扭动着身体嘴硬反驳，眼神却依旧“痴缠”着子书淮，仿佛真是个没脑子的花痴。

　　赢观也：“……”他沉默地抿紧了唇，不再多言，但周身气息已悄然绷紧。

　　“别理她，当她是空气。”子书淮强压下火气，懒得再看她，全神贯注于眼前的阵盘——至少看上去是如此。她指尖冰蓝灵力流淌，勾勒着最后的连接符文，阵盘光芒随之不稳定地闪烁起来，发出细微的嗡鸣，营造出即将启动的假象。

　　就在这灵力波动最为紊乱、所有人的注意力或多或少被阵盘和虞佘的胡闹吸引的刹那，一直安静地蜷缩在房间内角落阴影里，仿佛睡着的“陶可”，猛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孩童应有的懵懂或睡意，只有一片冰冷、空洞、充斥着毁灭欲望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