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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百分百理想主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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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赢观也那张惊世容颜清晰地映入众人眼帘时,除了早已知情的木禾,其余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空气中弥漫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畏……畏因法师?!”林儒生失声惊呼,手中的罗盘差点脱手掉落,眼珠子瞪得如同铜铃,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梵天寺的佛子……竟、竟也堕入魔道了?”白锦檀口微张,满脸的匪夷所思,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眼前这银发蓝眸、气息幽邃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位宝相庄严、佛法精深的佛子形象判若云泥。
“这……如今修真界的就业形势,已经严峻到如此地步了?连佛修都不得不来魔族地界……打工了?”云闲手中那柄惯常摇曳生风的折扇彻底僵住,他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荒诞感。
子书淮看着赢观也那张熟悉又因气质迥异而显得无比陌生的脸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愤怒如同岩浆在胸腔翻滚,但更深的,是一种荒谬绝伦、冰寒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虞佘……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她的声音艰涩,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
焚风大师寄予厚望的亲传弟子,归墟身份特殊的鲛人质子,如今竟成了魔族虞长老麾下的……打手?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她混乱的思绪几乎要炸裂开来,
赢观也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掠过一张张写满惊愕的脸庞,幽蓝的眼底深邃如万古不变的古井,不起丝毫涟漪,仿佛眼前这群人族天骄,与路边的石子并无区别。
“给你。”令人意外的是,孟鹤洲第一个上前,他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饶有兴致地、近乎放肆地打量着赢观也,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的毒草,爽快地将自己的几张传音符放在了赢观也摊开的、骨节分明的掌心。他对赢观也的兴趣,似乎瞬间超越了对虞佘所谓“阴谋”的好奇。
“给你。”宴非殆犹豫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看向子书淮紧绷如弦的侧脸线条,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虞佘至少不会真的痛下杀手,也将自己的传音符递了出去。
“虞佘……你真是要害死我了,你知道吗?”子书淮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声音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带着滔天的怒火与深深的无力感,极其不情愿地将那枚代表着九霄楼紧急联络渠道的传音符,“啪”地一声重重拍在赢观也微凉的掌心中。她比谁都清楚,这些传音符一旦有任何一道消息泄露出去,“九霄楼勾结魔族”的罪名就将如同附骨之疽,再也无法洗脱。
虞佘凝视着子书淮,那双猩红的魔瞳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决绝,她一字一句道:“放心!我以性命担保,绝不会让你,让九霄楼,因我之事,受到半分牵连!”此刻的保证,掷地有声,带着破釜沉舟、不容置疑的力量。
“……”子书淮猛地别过脸去,心乱如麻。虞佘的保证?她现在一个字都不敢全然相信,这女人满口谎言已是事实。可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微弱却顽固的声音在提醒她:这个女人虽然行事乖张,不择手段,但她承诺过的事……似乎,真的都做到了。
就在众人心绪起伏之际,赢观也敏锐如鹰隼的目光,骤然锁定了清瘦柔弱的书生模样的陈艺!只见陈艺指尖微动,正试图将一枚特制的、薄如蝉翼的微型传音符,悄无声息地嵌入袖中隐藏的阵盘凹槽之内!
赢观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一闪,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出现在陈艺面前。修长如玉的手指看似随意地、轻飘飘地搭在了陈艺的肩井穴上。陈艺大惊失色,下意识抬头,瞬间,毫无防备地撞入了赢观也那双幽蓝如旋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眼瞳之中!
刹那间,天旋地转,乾坤颠倒!
陈艺只觉得周围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飞速褪色、扭曲、变形!他仿佛被抛入了一片光怪陆离、色彩斑斓到令人晕眩的幻梦之海,无数巨大的、映照着诡异画面的泡沫在他身边升腾、膨胀、又“啵”地一声破裂。每一个泡沫炸开的瞬间,都迸发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片段——被狰狞的魔族撕扯吞噬、苦心钻研的道法骤然反噬将他炸得粉身碎骨、师门长辈失望透顶的冰冷目光、同门鄙夷的唾弃……各种负面情绪如同无数只从地狱伸出的、冰冷黏腻的手,
紧紧攥住他的心脏,疯狂地拖拽着他的意识向着无底的黑暗深渊沉沦。他清晰地“看”到自己因冒险传讯被虞佘身后那些骷髅魔卫撕成碎片,看到了仙盟震怒之下九霄楼火光冲天、化为断壁残垣,看到了自己被钉在修真界叛徒的耻辱柱上,受尽万年唾骂……极致的恐惧和混乱如同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勇气,让他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喉咙里发出短促而惊恐至极的“啊!”声,
眼神变得空洞呆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机械地、麻木地将身上所有的传音符,包括那枚几乎隐匿成功的微型符箓,都掏了出来,双手捧着,呈到赢观也面前。
赢观也面无表情地收下所有符箓,指尖随后在陈艺眉心轻轻一点,一丝微不可察的清凉气息渡入。
“呃啊!”陈艺猛地一个剧烈的颤抖,如同从溺毙的噩梦中被强行拽回现实,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浑身衣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手脚不受控制地簌簌发抖。他再看向赢观也时,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在凝视一个能随意操弄人心、掌控灵魂的深渊恶魔。
“你……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他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后怕。
“一点小小的幻术。”赢观也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落在对方肩头的落叶,“让你看清,有些危险的念头,动不得。”他方才并非简单的精神压制,而是以鲛人天赋结合因果界瞳术,瞬间构建了一个直击陈艺内心最脆弱之处、无限放大其恐惧的精神牢笼,彻底碾碎了他任何铤而走险的勇气。
孟鹤洲眼中精光大盛,如同发现了稀世奇珍,抚掌赞叹:“好精妙绝伦的精神幻术!直指道心破绽,润物无声!这便是传说中鲛人族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果然名不虚传!”
白锦脸色煞白如纸,指着赢观也,声音因惊怒而尖利变形:“好你个归墟来的质子!在梵天寺潜藏十年,竟藏得如此之深!真是好手段!”眼中完全没有对未知的恐惧,只有无尽的探索欲!
赢观也淡漠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冰冷得让她如坠冰窟:“白姑娘,眼下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处境为好。”
虞佘适时上前一步,与赢观也并肩而立,猩红魔瞳如同锁定猎物般紧紧锁住白锦,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魔域之内,在我的地盘上,妄动传讯,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哼!”白锦被两人一唱一和的气势彻底震慑,又惊又怒,俏脸涨得通红,最终在子书淮投来一个严厉至极、带着制止意味的眼神后,才不甘不愿地、几乎是泄愤般将自己的传音符狠狠掷在地上。
剩下的林儒生、苏璃等人,亲眼目睹了陈艺那副魂不附体的惨状,亲身体会了赢观也那鬼神莫测、直击心神的手段,哪里还敢存有半分侥幸心理?纷纷面色凝重,带着屈辱与无奈,依次交出了身上所有的传讯之物。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屈辱、愤怒、恐惧、以及对自身命运深深的忧虑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好了,”虞佘率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不容回避的坦诚,“事已至此,所有的遮掩都已毫无意义。我‘请’诸位前来,手段确有卑劣不当之处,此乃情非得已,其中苦衷,万望海涵。”她站起身,对着在场所有人,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
子书淮抱着手臂,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永不融化的寒冰,原本微微上扬、自带风情的眼角此刻只剩下锐利如刀的冷意,她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话来:“说吧!虞大长老,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布下如此精妙的陷阱,把我们这些人‘请’到这魔域腹地,究竟意欲何为?总不会是真的好心,请我们来参观你这……别具一格的院子吧?”
虞佘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压下。目光如炬,缓缓扫过每一张或愤怒、或冷漠、或探究的脸庞,声音陡然拔高,清亮而坚定,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理想主义光芒,石破天惊地宣布:
“我想正式7UUu0诚挚地邀请各位,成为我‘魔族学院’的客座夫子!将人族千万年来积累的智慧结晶、百工技艺、乃至仁义礼智信的文明火种,传递给这些被你们视为‘野蛮未开化’的魔族子民!”
惊呼声、质疑声、怒斥声瞬间爆发开来,如同沸水泼入滚油!连一直保持相对冷静的宴非殆和苏璃都控制不住地露出了极度震惊、匪夷所思的表情,更遑论本就怒火中烧的白锦和刚刚经历精神摧残、心有余悸的陈艺。
云闲“啪”地一声合拢了折扇,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无比的锐利与审视。而孟鹤洲,则微微眯起了那双厌世的眼,嘴角勾起一抹更深、更难以捉摸、仿佛发现了什么极致有趣玩物的弧度。
虞佘无视了所有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嘈杂与质疑,她的声音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坚定而有力,清晰地压下所有的反对声浪:“我知道!这听起来何其荒诞!我知道你们心中的疑虑、不屑与恐惧。但请诸位暂且按住心头的惊涛骇浪,认真想一想,魔族为何世世代代只能被困在这贫瘠荒芜的魔域?为何在你们眼中,生来便只能是茹毛饮血、只知杀戮的妖魔?难道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们体内流淌的血脉吗?”
她猛地一挥手臂,声音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近乎布道般的力量:
“我建立这所学院,就是要亲手打破这道横亘在种族之间、延续了万古的无形枷锁!我要传授他们知识,让他们明辨是非;传授他们技能,让他们得以立足;让他们真正明白,在这天地之间,除了原始的掠夺和血腥的杀戮,还有合作、创造、与尊严!让他们学会用头脑和智慧去生存,去发展,而非永远依赖本能和野蛮的力量!我的最终目的,是要让魔族,也能凭借自身的努力、才华与智慧,堂堂正正地、有尊严地屹立于这广袤天地之间!而非永远被排斥在文明的光辉之外,被钉在‘野蛮’的耻辱柱上!如果与人族拥有相似的文明,自此想要结束千百年间的隔阂与战争便简单许多!”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悲悯与宏愿交织的磅礴力量,竟让喧闹鼎沸的客厅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仿佛浑身都在发光的女子。站在她身后的幽林和墨江,眼中早已闪烁着激动与憧憬的泪光,连木禾也听得有些怔忡,仿佛被那宏伟的愿景所撼动。
角落里一直沉默的赢观也忽然开口,声音穿透凝滞的空气:“魔族并非天生嗜杀,鲛族先祖与魔族同属于一脉,却性温,善精工。魔族,相对于人族来说,不过是一群未开智的猛兽!”他指尖凝聚一点幽蓝寒芒,寒气瞬间在桌面铺开一层薄霜,又倏然收拢,化作一朵玲珑剔透的冰莲,“力量无正邪,唯在用者之心。诸位夫子要教的,是‘驾驭’之道。”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虞佘紧绷的侧脸上。
那朵转瞬即逝的冰莲,带着归墟深海般的冷冽与精妙,让质疑声噎在喉间。大家看着赢观也,又看看虞佘,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