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设计再遇你》凛音阙

4、图纸上的针锋相对

　　周六上午九点，温舒站在则筑建筑事务所的会议室门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夹的边缘。文件夹里装着设计方案的最终版打印稿，封面是她昨晚特意设计的浅灰色，印着“商业综合体B区室内设计概念方案——舒蔓设计工作室”的字样，字体简洁利落，像她此刻努力维持的表情。

　　苏蔓站在她身边，压低声音叮嘱：“等会儿汇报的时候别紧张，咱们的方案这么好，肯定能过。就算陆则挑毛病，你也别跟他急，专业上据理力争就行，别忘了咱们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吵架的。”

　　温舒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她不是紧张方案通不过——这些天她和团队反复打磨，从市场调研到细节设计，每一步都做得很扎实；她是紧张面对陆则。昨晚挂了他的电话后，她翻来覆去想了半宿，最后还是决定以工作为先，可一想到等会儿要在众人面前和他展开专业辩论，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狂跳。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苏蔓拉了拉她的胳膊，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则筑的团队除了陆则和陈默，还有结构、水电等专业的设计师，大概五六个人；甲方代表也来了两位，一男一女，穿着正式的西装，正和陆则低声交谈着什么。听到开门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陆则也抬起头，目光在温舒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朝她微微颔首：“温设计师，苏小姐，请坐。”

　　温舒走到会议桌的一侧坐下，苏蔓坐在她旁边。她把文件夹放在桌上，不敢再看陆则，只能低头整理着面前的资料，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他的声音——他正在和甲方代表介绍项目的进展，语气沉稳，条理清晰，和大学时在课堂上做汇报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又带着如今独有的气场。

　　“好了，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始吧。”陆则拍了拍手，目光转向温舒，“温设计师，麻烦你介绍一下舒蔓设计的方案。”

　　温舒捏了捏手心，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她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了方案的封面，熟悉的设计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她抬眼看向众人，声音比预想中平稳：“各位上午好，我是舒蔓设计工作室的温舒，接下来由我为大家介绍商业综合体B区的室内设计概念方案。”

　　她点击鼠标，屏幕上出现了项目的整体鸟瞰图，B区的位置被红色线条标注出来：“首先，我们对B区的功能分区进行了梳理，结合则筑提供的建筑图纸和市场调研结果，将其分为餐饮区、零售区和休闲区三个部分……”

　　温舒的汇报很流畅。她从设计理念讲到功能布局，从色彩搭配讲到材料选择，每一个环节都解释得很详细。她的声音清亮，逻辑清晰，偶尔配合着手势指向屏幕上的图纸，眼神专注而坚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专业世界里，刚才的紧张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蔓坐在下面，悄悄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只要一涉及设计，温舒就会变成那个自信又专业的设计师，什么紧张、不安，都会被抛到脑后。

　　陈默坐在陆则旁边，一边听温舒汇报，一边偷偷观察陆则的表情。他发现，陆则的目光始终落在屏幕上，眉头微蹙，像是在认真思考，可偶尔温舒讲到某个设计细节时，他的嘴角会不自觉地向上弯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以上就是我们方案的主要内容。”温舒点击鼠标，屏幕上回到了方案封面，“总的来说，我们的设计理念是‘简约而不简单’，在保证实用性的基础上，兼顾艺术感和体验感，希望能为消费者打造一个舒适、时尚、有温度的商业空间。我的汇报完毕，谢谢大家。”

　　她鞠了一躬，回到座位上，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温设计师的汇报很精彩，方案也很有想法。”甲方的女代表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赏，“我很喜欢餐饮区的设计，尤其是轻食区的ins风，感觉很符合现在年轻人的审美。”

　　“谢谢王总。”温舒礼貌地笑了笑。

　　“我有个问题。”甲方的男代表皱了皱眉，看向温舒，“零售区的设计虽然很有特色，但是不同品牌的风格差异很大，会不会显得很乱？比如这家复古风的书店和旁边的现代科技店，放在一起会不会很不协调？”

　　“您提出的这个问题很好。”温舒早有准备，她点击鼠标，调出零售区的平面布局图，“我们在设计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您看，我们在不同风格的店铺之间设置了过渡区域，用统一的色系和材质进行衔接，比如地面都采用浅灰色的地砖，墙面用白色涂料，这样既能突出每个店铺的特色，又能保证整体的协调性。另外，我们还在过渡区域设置了一些艺术装置，比如雕塑、绿植等，增加空间的趣味性和连贯性。”

　　男代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这时，陆则终于开口了。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目光落在屏幕上的餐饮区图纸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温设计师，我想请教一下，餐饮区的正餐区，你采用了木质材料和屏风分隔空间，注重私密性，这个想法很好。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木质材料的防火性能和耐磨性？还有，屏风的高度设置在1.8米，会不会影响服务员的视线，不利于服务效率？”

　　温舒心里一紧。她确实考虑过木质材料的防火性能，选用的是防火等级达到B1级的实木复合板，可关于屏风高度对服务效率的影响，她确实没怎么考虑过。她抬眼看向陆则，他的眼神很锐利，像是在审视她的设计，又像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陆设计师提出的问题很关键。”温舒定了定神，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餐饮区的图纸上画了起来，“关于木质材料的防火性能，我们选用的是防火等级为B1级的实木复合板，并且会在表面涂刷防火涂料，确保符合消防规范。至于屏风高度，您提出的问题确实是我们之前没有考虑到的。我们原本是想通过屏风高度来保证顾客的私密性，但是忽略了服务效率。我觉得可以将屏风高度调整为1.5米，这样既能保证一定的私密性，又不会影响服务员的视线。另外，我们还可以在屏风上设置一些镂空的图案，增加空间的通透性，同时也不会影响服务员的观察。”

　　她一边说，一边在图纸上标注出屏风的新高度和镂空图案的位置，动作流畅，思路清晰。

　　陆则看着她在图纸上画的标注，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他没想到，温舒能这么快就给出解决方案，而且方案还很合理。他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餐饮区的动线设计呢？你看这里，”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指尖指向餐饮区的入口处，“入口处只有一个通道，宽度是1.2米，如果遇到用餐高峰期，会不会造成拥堵？还有，厨房的出入口设置在餐饮区的中间，会不会影响顾客的用餐体验？”

　　温舒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心里咯噔一下。入口通道宽度和厨房出入口的位置，确实是她方案中的一个漏洞。她当时只考虑了空间的布局和美观，却忽略了实用性和人流的疏导。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图纸，大脑飞速运转：“入口通道的宽度确实有点窄，我们可以将其拓宽到1.5米，同时在入口处设置引导标识，引导顾客分流。至于厨房的出入口，我们可以将其调整到餐饮区的侧面，远离顾客的用餐区域，并且在出入口设置隔音门，减少噪音和油烟对顾客的影响。另外，我们还可以在厨房出入口旁边设置一个小型的餐具回收区，方便服务员回收餐具，提高工作效率。”

　　她一边说，一边在图纸上修改着，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线条。

　　陆则站在她身边，看着她认真修改图纸的样子，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晕，让她看起来格外专注。他想起大学时，他们一起做设计作业，每次遇到问题，温舒也是这样，皱着眉头，拿着笔在图纸上反复修改，直到找到满意的解决方案。那时候的她，就像现在这样，认真又执着，充满了活力。

　　陈默坐在下面，看着站在白板前的两人，偷偷笑了笑。他发现，虽然温舒和陆则在不停地争执，可他们的思路却出奇地契合，每次陆则提出一个问题，温舒都能很快理解他的意思，并且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案。这种默契，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显然是多年积累下来的。

　　苏蔓也看出来了。她原本还担心温舒会被陆则问住，可现在看来，温舒不仅没有被问住，反而和陆则展开了一场精彩的专业辩论。她看着两人站在白板前一起修改图纸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或许这次合作，对温舒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工作机会，更是一个解开过去心结的机会。

　　“很好。”陆则看着温舒修改后的图纸，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赏，“你的解决方案很合理，考虑得也很周全。看来，你对这个项目确实很用心。”

　　温舒抬起头，正好对上陆则的目光。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锐利，反而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连忙移开目光，脸颊微微泛红：“谢谢陆设计师的指点。这些问题确实是我们之前没有考虑到的，回去之后我们会尽快修改方案，提交一份更完善的版本。”

　　“不用着急。”陆则笑了笑，“我们可以给你们一周的时间修改方案。下周六上午，我们再召开一次评审会，讨论修改后的方案。”

　　“好的，谢谢陆设计师。”温舒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评审会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会议室。温舒收拾着桌上的资料，苏蔓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刚才表现得太棒了！陆则那么刁难你，你都能应对自如，简直太厉害了！”

　　温舒笑了笑：“他不是刁难我，他只是提出了一些专业上的问题而已。不得不说，他的眼光确实很敏锐，一下子就看出了我们方案中的漏洞。”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苏蔓撇了撇嘴，“不过没关系，咱们的方案本来就很好，修改之后肯定更完美。对了，刚才陆则看你的眼神，好像有点不一样，你有没有觉得？”

　　温舒的脸颊微微一红，避开苏蔓的目光：“你别胡说，他只是在看我的图纸而已。”

　　“是吗？”苏蔓挑眉，“我怎么觉得他看你的时间比看图纸的时间还长？算了，不跟你说了，咱们赶紧回去，把刚才讨论的修改意见整理一下，尽快修改方案。”

　　温舒点了点头，和苏蔓一起走出会议室。

　　刚走到走廊尽头，就听到身后有人喊：“温设计师，等一下！”

　　温舒回头，看到陆则快步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温设计师，刚才在评审会上，我还有一些关于材料选择的建议，想跟你说一下。”

　　苏蔓识趣地笑了笑：“你们聊，我在楼下等你。”说完，便转身下楼了。

　　走廊里只剩下温舒和陆则两个人。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咖啡香。

　　“陆设计师，你有什么建议？”温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陆则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写的几行字：“你刚才提到餐饮区的木质材料选用的是实木复合板，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竹材。竹材的防火性能和耐磨性都很好，而且更加环保，符合现在的设计趋势。另外，休闲区的沙发，你选用的是布艺沙发，虽然舒适，但是不太容易清洁，我建议可以换成皮质沙发，或者在布艺沙发上套上可拆洗的沙发套，这样更方便维护。”

　　温舒看着笔记本上的字迹，心里微微一动。陆则的字还是和以前一样，工整又有力，每一个建议都写得很详细，看得出来是经过认真思考的。她抬头看向陆则，发现他也在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温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真诚。

　　“不用客气。”陆则笑了笑，“我们是合作方，应该互相帮助。如果你在修改方案的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来事务所找我。”

　　“好的，谢谢。”温舒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复杂。她没想到，陆则会这么细心，不仅指出了她方案中的漏洞，还给出了这么具体的修改建议。这让她想起了大学时，每次她做设计作业遇到困难，陆则都会像这样，耐心地给她讲解，帮她解决问题。

　　“那我先走了。”温舒拿起文件夹，转身想走。

　　“温舒。”陆则突然叫住她。

　　温舒回头，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事吗？”

　　陆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方案很好，很有想法。加油。”

　　温舒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暖的。她看着陆则，认真地说：“谢谢。你也加油。”

　　说完，她转身下楼，脚步比刚才轻快了许多。

　　陆则站在走廊里，看着温舒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起来。他低头看着笔记本上的字迹，心里默默想着：温舒，七年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认真、执着、充满活力。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了。

　　楼下，苏蔓看到温舒下来，连忙迎上去：“怎么样，陆则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跟你表白了？”

　　温舒白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他只是给了我一些关于材料选择的建议而已。”

　　“真的假的？”苏蔓显然不信，“我看他刚才看你的眼神，明明就有问题。算了，不管他，咱们赶紧回去修改方案，争取下周一次通过评审会。”

　　温舒点了点头，和苏蔓一起走出则筑的小楼。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她的心里也充满了希望。她知道，修改方案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可她现在充满了动力。她不仅要做好这个方案，还要通过这个方案，证明自己的能力，也想看看，她和陆则之间，能不能真的有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