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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人皮面具与傩鬼之变 ...

  •   一、深夜的歹念(蚀神纪元十三年 2月11日 02:17)

      印度幸存者营地的帐篷里,煤油灯的火苗在风中摇曳,投在帆布上的影子像扭动的鬼影。傩猛地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的冷汗浸湿了额发,梦里的场景还在眼前——吠舍小头目那张布满肉瘤的脸,正凑到他面前,肉瘤里渗出的毒液滴在他的脸上,灼烧感真实得让他浑身发颤。

      他侧过头,看向躺在身边的田羽。女人睡得很沉,眉头微微蹙着,大概又在做血道宗的噩梦。月光从帐篷的破洞钻进来,落在她右臂的血肉佛珠上,十七颗头颅在微光中泛着淡红色的光晕,最靠近肘部那颗——田羽从未说过是谁的头颅,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搏动,像一颗缩小的心脏。

      傩的目光渐渐变得贪婪。两个月的训练里,他不止一次看到田羽用佛珠的力量撕碎噬界者的肉须,看到那些头颅发出的嘶吼能震碎敌人的耳膜。他知道,这佛珠里藏着弑神的力量,而他,需要这力量。

      白天田羽说“你已经能对抗吠舍小头目”时,他嘴上应着,心里却清楚——自己只是个受过训练的孩子,面对真正的神明眷族,那些水银、铁钉、毒罐赋予的“能力”,或许根本不够。只有拿到佛珠的力量,他才能确保复仇成功,才能让爸爸妈妈的在天之灵安息。

      帐篷外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傩屏住呼吸,悄悄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小刀——这是田羽昨天给他的,让他明天用来“划破吠舍小头目肉瘤”的武器,刀刃还带着未开刃的钝感,却足够割开皮肤。

      他慢慢爬到田羽身边,视线死死盯着那颗搏动的佛珠。女人的呼吸依旧平稳,右臂随意地搭在身侧,佛珠离他只有半尺远。傩的心脏狂跳,手心的冷汗浸湿了刀柄,他想起田羽教他闭气的方法,深吸一口气,将小刀对准佛珠与皮肤连接的地方。

      刀刃划破皮肤时,田羽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傩吓得差点脱手。他屏住呼吸,看着鲜血顺着刀刃流下来,滴在帐篷的帆布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佛珠被割下来的瞬间,田羽右臂的伤口处喷出一股血柱,那颗头颅在他手心微微搏动,眼窝的黑洞里似乎映着他扭曲的脸。

      傩不敢停留,抓起那颗还带着体温的佛珠——不,是带着人脸的人皮,慌慌张张地跑出帐篷。夜风吹在他脸上,带着营地外丛林的湿气,他跑到一处废弃的集装箱后,将人皮展开。那是一张缩小的人脸,眉眼模糊,皮肤还在微微蠕动,像活着一样。

      “只要戴上它,我就能有弑神的力量。”傩喃喃自语,将人皮敷在自己脸上。人皮接触到皮肤的瞬间,突然发出一阵灼热的温度,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脸颊,他疼得龇牙咧嘴,却死死按住人皮,不肯松手——他太想复仇了,太想杀死那个毁了他一切的吠舍小头目。

      人皮渐渐融入他的皮肤,灼热感变成了一种诡异的麻木。傩能感觉到一股陌生的力量在体内涌动,像潮水一样冲刷着他的经脉,耳边响起无数模糊的嘶吼声,像是有很多人在他脑子里说话,却听不清内容。他抬起手,看到自己的指甲变得又长又尖,泛着黑色的光泽,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自信——他觉得自己现在能徒手撕碎吠舍小头目,能将那些肉瘤里的毒液一饮而尽。

      “复仇...我要复仇...”傩低吼着,声音变得沙哑,不再是孩童的清脆。他转身朝着营地外跑去,那里是吠舍小头目明天收“贡品”的地方,他要提前去,要在天亮前,亲手杀死那个恶魔。

      二、惊醒的血痕(02:45-03:10)

      田羽是被右臂的剧痛疼醒的。

      像是有人硬生生从她的骨头上剜走了一块肉,伤口处的鲜血浸透了衣服,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帐篷顶的破洞,月光正从那里漏进来,照亮了地上的一小滩血迹——那是佛珠被割走时留下的。

      “傩?”田羽撑着身体坐起来,声音因疼痛而沙哑。帐篷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枕头边的小刀不见了,地上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帐篷门口。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钻进她的脑子里——傩割走了她的佛珠,他去找吠舍小头目了!

      田羽顾不上伤口的剧痛,挣扎着爬起来。右臂的伤口还在流血,十七颗佛珠变成了十六颗,空缺的地方像一个黑洞,不断渗出暗红色的血。她从背包里翻出针线和草药,用牙齿咬着线,将伤口周围的皮肤强行缝在一起——动作粗糙而急促,针线穿过皮肉时的疼痛让她浑身发抖,却不敢停下。

      “蠢货!”田羽低吼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是心疼那颗佛珠,是心疼那个孩子。她太清楚佛珠里的力量有多诡异,那不是普通人能驾驭的,傩强行拿走佛珠,只会被里面的怨魂反噬,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缝好伤口,田羽抓起供刀,冲出帐篷。营地的夜色很浓,只有几盏煤油灯在远处亮着,巡逻队的脚步声已经远去。她顺着地上的血迹和零星的黑色毛发——那是傩指甲脱落的碎片,朝着营地外跑去。

      右臂的十六颗佛珠突然剧烈搏动,父亲的头颅发出清晰的嘶吼:“傩...怨魂...反噬...变成...怪物...”

      田羽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她想起傩趴在石板上接受水银洗礼时的倔强,想起他在铁钉路上流着泪前进的模样,想起他从毒罐里探出头时虚弱却坚定的笑容——那个孩子,本该有另一种结局,却因为她的训练,因为对复仇的执念,走上了歧途。

      “傩!你回来!”田羽朝着黑暗中大喊,声音在丛林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无数只手在耳边低语,嘲笑她的无能。

      她跑得更快了,供刀在手里攥得死死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右臂的伤口又开始流血,缝好的线被挣开了几针,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滴在地上,与傩的血迹交织在一起,像一条红色的指引线。

      终于,田羽在一处废弃的神庙前停了下来。神庙的石柱上刻着佛教的经文,却被黑色的黏液腐蚀得模糊不清,门口散落着几具村民的尸体——是昨天被吠舍小头目提前“征收”的贡品,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恶臭。

      而神庙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田羽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个身影穿着傩的衣服,却比之前高了半头,肩膀变得宽阔,手臂上的肌肉隆起,不再是孩童的瘦弱。最可怕的是他的脸——原本稚嫩的脸颊变得狰狞扭曲,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眉眼的位置裂开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里面渗出暗红色的血,像极了旧约纪元祭祀时戴的傩戏面具。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人皮融合的痕迹,那片皮肤与周围的青黑色格格不入,泛着淡红色的光晕,像一块丑陋的补丁。他的眼睛变成了两个黑洞,没有瞳孔,只有不断涌动的黑色雾气,嘴里发出非人的低吼,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

      “傩...?”田羽的声音带着颤抖,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怪物,就是那个几天前还在她怀里哭着喊“阿羽姐姐”的孩子。

      怪物缓缓转过身,黑洞洞的眼睛盯着田羽,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笑容,露出两排又尖又长的牙齿,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不知道是村民的,还是他自己的。

      “阿羽...姐姐...”怪物的声音断断续续,还残留着一丝孩童的语调,却充满了嗜血的欲望,“我...有力量了...我能...杀死神明了...”

      他抬起手,指甲又长又尖,泛着黑色的光泽,朝着田羽挥了挥:“你看...这力量...好强...我能...撕碎一切...”

      田羽的心脏像被撕裂一样疼。她知道,傩已经不在了。那颗佛珠里的怨魂,那些被弑神力量污染的意识,已经彻底吞噬了他的心智,将他变成了十八杀神之一的“傩鬼”——血道宗古籍里记载的怪物,以人类的恐惧为食,以神明的血肉为餐。

      “不...你不是傩...”田羽握紧供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你把他还给我!”

      怪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发出刺耳的笑声,声音在废弃的神庙前回荡,惊飞了树上的乌鸦:“傩...已经死了...现在...我是...傩鬼...我是...弑神者...”

      他突然朝着田羽扑过来,速度快得像一阵风,指甲带着黑色的雾气,直取田羽的喉咙。田羽迅速侧身避开,供刀反手划向他的手臂,刀刃碰到他的皮肤,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切割一块坚硬的石头。

      “为什么...要躲...?”怪物愣住了,黑洞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我们...不是要...一起...杀死神明吗...?”

      田羽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怪物,看着他脸上残留的人皮痕迹,看着他眼睛里偶尔闪过的、属于傩的清明,心里像被无数根针在扎。

      她想起了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说的话——“这不仅是赌一个普通人能不能杀死神明,也是赌你自己,能不能守住你的‘秘密’。”

      原来,这场赌局,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那个男人赌的不是傩能不能杀死神明,是傩能不能抵挡住弑神力量的诱惑,是她田羽,能不能守住“弑神者”的底线。

      而现在,她输了。

      她不仅输了赌局,还亲手毁掉了一个孩子的人生,将他变成了他最痛恨的怪物。

      “傩...对不起...”田羽的声音带着绝望,她举起供刀,对准怪物的心脏,“我会帮你...结束这一切...”

      怪物似乎听懂了她的话,黑洞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他没有再扑过来,只是站在原地,轻声说:“阿羽姐姐...杀了我...别让我...再吃人了...别让我...变成...那些神...”

      田羽的手剧烈颤抖,供刀在手里几乎握不住。她看着怪物脸上狰狞的傩戏面具,看着他身上属于傩的衣服,想起了那个在地上画“杀”字的小男孩,想起了他说“再疼我也不怕”时坚定的眼神。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田羽闭上眼睛,猛地将供刀刺了出去。

      刀刃刺穿皮肤的瞬间,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却不是痛苦的,反而带着一丝解脱。黑色的血液从伤口处喷出来,溅在田羽的脸上,带着一股熟悉的、属于佛珠的味道。

      怪物缓缓倒下,身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然后慢慢恢复成傩的模样——青黑色的皮肤褪去,狰狞的脸变回了稚嫩的模样,只有脸上那片人皮融合的痕迹,还清晰地留在那里,像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田羽蹲下身,将傩抱在怀里,孩子的身体已经冰冷,脸上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像是完成了某种心愿。她的右臂还在流血,十六颗佛珠安静地贴在皮肤下,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温度。

      远处传来鸡叫声,天快亮了。吠舍小头目很快就会来收“贡品”,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也会来兑现赌约。而她,不仅输了赌局,还失去了傩,失去了莉莉,失去了那个曾经坚信“普通人能杀死神明”的自己。

      田羽抱着傩的尸体,坐在废弃的神庙前,看着天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她的眼泪无声地掉下来,滴在傩冰冷的脸上,也滴在自己流血的右臂上。

      这场赌局,她输得一败涂地。

      而那个骗神组织的男人,到底想通过这场赌局,告诉她什么?藏在佛珠里的圣骸卫秘密,又是什么?

      田羽抬起头,看向远处的丛林,眼神里充满了迷茫与绝望。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吃人的世界,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亲手犯下的罪孽。

      天,终于亮了。阳光洒在废弃的神庙前,照亮了田羽抱着傩尸体的身影,也照亮了她右臂上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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