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隙》Spiatus

6、第六章：论坛危机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斜照进宿舍，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宋屿安迷迷糊糊地醒来，银白色的发丝凌乱地翘着，特别是头顶那根不听话的呆毛，随着他揉眼睛的动作轻轻晃动，给他平日里冷淡的面容添了几分罕见的懵懂和柔软，像是初醒的猫咪。

　　他慢吞吞地爬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推了推旁边床上鼓成一团的被子：“许忱，起来了，去教室。”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哼唧声：“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

　　宋屿安没再管他，自顾自地整理好校服领带，对着窗户玻璃的反光试图压平那根翘起的头发，却怎么都驯服不了。

　　他有些烦躁地轻轻“啧”了一声，决定随它去，那根呆毛却仿佛得意似的晃了晃。

　　等许忱终于磨蹭完，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教学楼。

　　九月的深圳依然带着夏末的余热，阳光透过道路两旁棕榈树宽大的叶片，在地上洒下斑驳跳跃的光点。

　　宋屿安走在前面，那根呆毛随着他均匀的步伐有节奏地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泛着柔软的银光，引得路过的几个女生忍不住掩嘴偷笑，窃窃私语。

　　“屿安哥，”许忱快走几步追上他，小声提醒，眼里带着笑意，“你头发…这儿，有点乱。”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宋屿安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银灰色的瞳孔里写着“那又怎样”：“所以？”

　　“没、没事！”许忱立刻闭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样的屿安哥看起来真的好软，跟平时那个冷冰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啊…像只刚睡醒、毛还没理顺的布偶猫。

　　一进教室，林语就像个点燃的小炮仗一样冲了过来，脸上混合着激动和焦急：“屿安哥！你终于来了！出大事了！”

　　宋屿安被他吓得微微后退半步，眉头微蹙：“又怎么了？”他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林语激动地举着手机，屏幕几乎要贴到宋屿安脸上：“论坛！学校论坛！你上热帖了！这次是真的出大事了！”

　　宋屿安不以为意地绕过他，走向自己的座位。他上校园论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IMO金牌、年级第一、甚至是那张过于引人注目的脸，都经常成为匿名版块讨论的话题。他淡定地拿出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

　　“这次真的不一样！”林语把手机硬塞到他眼前，声音都变了调，“你和那个转校生！有cp名了！叫什么‘Ligris’！还有‘夏日屿安’！帖子都爆了！”

　　“噗——”

　　宋屿安一口水差点全喷出来，呛得弯下腰连连咳嗽，白皙的脸瞬间涨红。许忱赶紧给他拍背，自己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去看林语的手机屏幕。

　　论坛首页飘着好几个后面跟着“HOT”标志的帖子，标题一个比一个劲爆：

　　【理性讨论|新转校生和陈迹夏x宋屿安的cp名该叫什么？Ligris VS 夏日屿安你站哪个？】

　　【分析帝进|从食堂高清图浅析肢体语言，理性讨论Ligris谁上谁下？】

　　【同人图楼|夏日屿安是真的！产粮啦！速来！】

　　......

　　宋屿安修长的手指微微发抖，点进了那个号称“理性分析”的帖子。楼主从食堂里那张角度刁钻的“疑似牵手照”开始，逐帧分析。

　　说什么陈迹夏虽然笑得阳光但气场更强更主动，是典型的“阳光攻”，而宋屿安虽然外表冷淡但体型更纤细漂亮，肯定是“清冷受”。

　　下面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补充细节，说早上看到陈迹夏摸宋屿安的头，而宋屿安当时“耳尖都红了，明显是害羞”。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那个同人图楼。有人画了可爱的Q版，把宋屿安画成抱着边牧玩偶、鼓着腮帮子的傲娇小白猫，陈迹夏则是摇着尾巴、眼神湿漉漉的金毛大狗；

　　帖子里面，楼主以惊人的洞察力和想象力，罗列了从开学第一天陈迹夏主动要求成为宋屿安同桌开始，到平时课间陈迹夏总找宋屿安搭话（尽管后者多半爱答不理）。

　　体育课上陈迹夏目光追随宋屿安，以及一些被偷拍到的、两人同框的照片。下面跟帖已经彻底疯狂：

　　【卧槽！开学这才几天？CP楼都盖这么高了？】

　　【Ligris？这CP名怎么来的？】

　　【这还不简单？Ligris = Li（Light）+ Gris（灰，指屿安哥的银发）！信达雅！】

　　【不对不对！我觉得是 Sirius（陈迹夏的英文名）和 Ignatius（宋屿安的英文名）的组合缩写！大佬牛逼！】

　　【还有夏日屿安！陈迹夏的夏，宋屿安的屿安！也超好听！】

　　【所以问题来了……这才刚认识吧？谁攻谁受？我押一包辣条金毛是攻！气场像！】

　　【楼上+1！银发美人一看就是清冷诱受！同人图都出来了！大佬手速惊人！】

　　【[图片] 看我速涂！教室角落，金毛把银发堵在墙角问问题！这张力！】

　　【[图片] 我来个图书馆的！阳光透过书架，金毛偷看银发侧脸！氛围感拉满！】

　　【完了完了，我嗑死了！这对我先嗑为敬！】

　　宋屿安越看脸色越白，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尤其是看到那些讨论“攻受”、甚至已经有人根据零星互动脑补出情节并画出同人图的楼层时，他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气血上涌。

　　这些露骨的、完全基于臆想的言论，将他和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天、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人强行捆绑，还描绘得如此……不堪入目，让他感到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和难以言喻的窘迫。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拿出自己的手机，冷着脸登录了校园论坛。

　　找到那个热得刺眼的帖子，他手指飞快地在回复框里打字，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然后用力按下发送键。

　　【Ignatius】：？不熟。不认识。勿扰。

　　这条冰冷的、带着明显距离感和不耐的回复，像一块巨石投入沸腾的油锅，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正主来了！是屿安哥本人！】

　　【？？？不熟？不认识？那开学那天主动当同桌是咋回事？】

　　【这否认……怎么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银发美人好像生气了！肯定是害羞了！】

　　【越是否认越是真！姐妹们，嗑得更起劲了！】

　　宋屿安看着瞬间刷新的、几乎一边倒调侃他的回复，胸口一阵憋闷，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那根呆毛被他揉得更加张扬。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被推开，陈迹夏走了进来。

　　他穿着合身的白色校服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随意地解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

　　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软，冰绿色的眼眸像初融的湖水，清澈透亮。

　　他目光扫过教室，很快落在窗边座位上面色不虞的宋屿安身上，看到他头顶那根随着呼吸微颤的呆毛时，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笑意，随即恢复正常。

　　他步履从容地走到宋屿安旁边的座位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盒便利店常见的巧克力味豆奶，轻轻放在宋屿安摊开的课本旁边，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路过小店，看到这个，顺手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宋屿安正在气头上，看也没看那盒豆奶，更没理会陈迹夏示好的举动，反而抬起头，银灰色的眸子带着明显的愠怒和质疑，直直地射向陈迹夏。

　　语气冲得很：“陈迹夏！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这个转校生故意搞出来的噱头。

　　陈迹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辜，冰绿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惹对方生气的事。

　　他微微抿唇，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委屈：
　　“宋同学……我好像……没干什么吧？”他指了指那盒豆奶，“就是……给你买了盒饮料。”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低落，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所以连我买的东西也不想碰？”

　　看着他这副纯良无害、仿佛被无故迁怒的模样，宋屿安一肚子火气像是被堵住了出口，憋得他更加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冷静，把手机屏幕直接转向陈迹夏，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咬牙切齿地说：
　　“你自己看看！论坛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看看我好不好受？！”

　　陈迹夏的目光顺从地落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扫过那些热辣的讨论、脑补的情节和那些大胆的同人图。

　　当看到那张“墙角问问题”和“图书馆偷看”的图时，他的目光停留了几秒，冰绿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兴味，但很快被掩饰下去。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气得脸颊泛红、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淡淡粉色的宋屿安。

　　语气显得十分诚恳，甚至带着点客观评价艺术品似的口吻，说道：
　　“这些画……画得其实……还挺不错的。构图、光影……嗯，人物特征抓得也挺准的。”他指的是画中银发和金发的特征。

　　“你……！”宋屿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收回手机，银灰色的瞳孔里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仿佛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怪胎。

　　“陈迹夏！你没事吧？！他们在胡说八道！在凭空捏造！还画……画这种莫名其妙的画！”他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指着屏幕上那些同人图，觉得跟这个人简直无法沟通。

　　陈迹夏看着他这副又羞又怒、连耳尖都红透了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几乎要藏不住。

　　但他努力维持着那副无辜又略带委屈的表情，甚至还小声地、试图讲道理般补充了一句：
　　“可是……抛开内容不谈，单从画技上看……确实还可以啊……尤其是把你画得……挺像的。”

　　宋屿安被他这副完全抓不住重点、甚至有点“赞赏”意味的态度彻底打败了，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一把夺回手机，不想再跟这个思维异于常人的家伙多说一个字。

　　猛地转过身，抓起桌上那盒巧克力豆奶，泄愤似的用力插上吸管，“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来，仿佛把那甜腻的液体当成了降火的良药。

　　陈迹夏看着他气鼓鼓的侧脸和那根因为主人情绪激动而颤得更厉害的呆毛，嘴角那抹得逞的、愉悦的弧度微微扬起。

　　他轻轻碰了碰宋屿安的手臂，声音放得更软，带着点试探和讨好：
　　“那个……你别生气了……要不，我回头去论坛上说一声，让他们别乱画了，行不行？”

　　宋屿安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用后脑勺对着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陈迹夏却不气馁，又稍稍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宋屿安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低地、带着点玩笑般的语气说：
　　“其实……我觉得他们猜谁攻谁受那边……还挺有想象力的。”

　　宋屿安猛地转过头，银灰色的眸子瞬间结冰，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陈迹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陈迹夏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脸上恢复那副人畜无害的委屈表情，乖乖噤声。

　　但那双冰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分明是狡黠而明亮的光彩，仿佛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下午的第一节课预备铃适时响起，教室里渐渐坐满了人。

　　许多同学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教室后排的这两个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论坛的风波显然已经人尽皆知。

　　宋屿安感觉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只想这节课快点结束。而陈迹夏却像没事人一样，甚至心情颇好地翻开了课本，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宋屿安用眼角的余光瞥着陈迹夏那副淡定自若、甚至隐隐透着愉悦的侧脸，再回想他刚才那些离谱至极的发言，一个荒谬却逐渐清晰的念头闯入脑海：
　　这个才认识不到一个天的转校生，这种完全不像正常人的反应……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这个猜想让他心头猛地一跳，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了上来，交织着被戏弄的恼怒、对事情失控的困惑，还有一丝……对眼前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的、极其细微的探究欲。

　　而始作俑者陈迹夏，则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过身边那个浑身散发着“别惹我”气息、连后脑勺都写着“烦躁”的银发同桌，冰绿色的眼眸里，漾开一圈浅浅的、带着些许期待和势在必得的涟漪。

　　这场由校园论坛引爆的、发生在他俩“刚认识”阶段的午后风波，显然不会轻易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