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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重启之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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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村民翘首,惊呼道:“那是哪家的?!怎么还在山上!!!”
为首的中年男人脸色大惊,带着身边几个人朝那人赶去,内心喜悦道:“是、是那个逃跑的女娃娃!快,快去救她!去看看还有没有气!”
七八个人一路小跑赶至山脚,借着微弱的晨光在山脚的废墟里摸索了半天都没找着,心急如焚,生怕那人没气了。
直到一嗅觉灵敏的年轻人闻到股淡淡的腥味,才寻着找到了已经快要与满地狼藉融为一体的人。
年轻人看着那背面朝上,半个身子都快要埋进废墟里的人影,感到毛骨悚然,腿脚忍不住哆嗦,浑身鸡皮疙瘩都蹦起来了,自语道:“这……会不会没气了?!”
“瞎说什么晦气话!!!”中年男人怒骂道,给了那名年轻人一巴掌后,甩着狐疑的目光盯着背影好一会儿,才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上去翻了身。
刚把人翻过来在场众人就发出惊呼,这女子灰头土脸不说,浑身红肿,有大量面积烧伤,身上九成都是血伤,更有一些木头渣子、小石粒嵌进了肉里,能活下来的几率非常渺茫。
这般惨绝的模样,令在场的各位都有些于心不忍,沉默无声,而为首的中年人顿了片刻,似是想到什么,咬咬牙又不死心地叹了鼻息。
出乎意料的是,中年人感受到了自己手指那微弱的热气,他惊的一缩手,和众人面面相觑了好一番才回过神来,面色大惊道:“这娘们没死,还留有一口气!”
这番话倒是惊呆了在场众人,从山上滚下来或许还留口气,可外加上这滔天火海,怎么想都是无解的事,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有一人不信邪道:“咋可能!我试试!”
“老天爷嘞……还真有口气。”这村民看着女子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手脚并用地逃离了现场,边喊道:“留、留个人守着,咱去找大夫,别乱动啊!!”
另一村民乘隙而逃:“俺、俺也去!!!”
中年人对逃跑的那两人不屑地哼了两声,转而又盯着那蠢蠢欲动的胖子。
那胖子被盯得头皮发麻,目移道:“呃……大哥我……”
“站住,你们几个和我守在这,哪也不许去!!!”
……
冷风呼啸,冰室茫茫。
白宋又做了那个梦,再次见到了那位被封在冰晶里的女孩,这次她看的更清,更广。
阔大的冰室内九条小臂粗的金色锁链自四周的冰棱里冲天而立,将冰晶里的少女悬挂在这极寒之地,一颗栩栩如生的冰龙首在她身后显得压迫十足。
冰室内部,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庞然冰雕大兽,威风凛凛。生的虎头龙角,不怒自威,如鸟般庞大圣洁的双翅展开,盘旋在冰晶下方,与伴着的冰雕鹤一起,似是在生生世世守望着少女。
一旁有一条沿着室壁盘旋向上的冰阶可直达少女的身边,再向上望去,天穹遥不可及,通向那无边无际。
这般景色,壮丽而神秘,充满了永恒不变的神话色彩,宿命在此对决。
就像是被牵引似的,白宋沿着冰阶一路向上,每踩过一阶脚下就寒气直冒,可她却不觉得冷,反而感到舒适,就像是长久在这儿呆过似的,倒有些亲和、缱绻。
从冰棱蹿出的金色锁链表面浮光闪烁,她细细看去,隐隐约约有小字在表面动摇,可她却看不懂,冰壁凹凸不平,手指拂过密密麻麻一片,细细看去,同样有白宋看不懂的小字或是符文。
她顶着一路的惊愕来到了少女近处,隔着透明如玻璃的冰晶去看被冰封的少女。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正豆蔻年华,冰肌玉骨,容貌昳丽,浑身散发着纯洁与神圣之气,一如上天亲手雕刻的举世绝品,又带着不可言说的偏爱。
和记忆中的对比,冰似乎有些化了,原本被封在冰晶里一丝不露的发丝居然露出了冰晶,如蛇一般蜿蜒向下,又如藤蔓一般缠绕冰晶。
白宋俯身看向那位少女,鼻尖与冰面仅有毫厘之差,温热的呼气凝结成霜雾附着在冰晶表面,模糊了视野。
内里细细碎碎的雪晶就像时间停滞下的雪花,整片画面冰封了那一时刻的鲜活色彩,诡谲又美丽,刺着她那颗紧紧跳动的心。
忽然,她觉得自己的心竟然猛烈地跳动了一番,紧接着,冰晶里那位少女似是有所感应,轻如羽毛般的长睫颤了颤。
白宋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眯着眼望去,细细打量。兀得,就像是心有所感,那双眼睛睁开,露出漆黑如墨的眼睛,时间似是定格在此,两人就像隔着世纪的冰河相望。
这双眼美仑美奂,色彩绚丽,如乌云散开,可见日月山河或星辰大海,又如拨开云雾可见万丈深渊,仅一眼就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的心脏猛的抽搐一下,霎时头痛欲裂,莫名的恐惧如杂草般疯长,互相缠绕镶嵌在脑海里,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离开,就像是亵渎了神明被降下了神罚。
白宋吓得惊慌失措,连连后退却一不小心从十几层楼高的冰阶摔下,她距离那少女越来越远,耳边似风声呼啸,似嘈杂喧嚣,又似密密麻麻的呐喊与痛泣在坠落中。
白宋的眼神紧紧锁定那面无表情的少女,手情不自禁向上伸去求助于她,一如坠落的囚徒与无上的神明。
在后来模糊不堪的记忆中……她好像看见她笑了,眼眸如柔情春水,细雨落在江面留下点点圈圈,绵绵不绝。
自此,命运的齿轮再一次转动。
……
唔……痛……全身上下都是不可言说的剧痛,像是骨头被折碎,血肉被撕裂,肌肤被灼烧,神经被一根根触弄挑拨……
白宋醒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醒了,还是活着。
她的用仅剩的一丝丝力气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不堪,仅有微光一点就刺得她想要流泪,眼皮沉重无比,好像顶着千钧,下一秒就要闭了睡下去。
鼻尖保留着被大火焚尽一切的气息,她的身体被紧紧束缚着,于是这是哪里她不在乎了,她的情况怎么样她也不在乎了……
好想……喝水啊……
她这么想着趴在地上,如一块任人处置的物品,就这么沉默着,喉咙干涩痛的要命,浑身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既不能动也不能叫喊。
直到穿着双草鞋的脚落在她视线里,她才知道有人站在她面前,光线好像更加亮堂了些,也不知道对方在此驻足了多久,可白宋没有一丝向对方求助的欲望……
“表哥……大娘说我们不可以靠近这里……啊、好多血!!!”另一边传来怯怯的声音,嗓音糯糯的甜甜的,白宋能想象出来,应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怕什么,我娘又不知道,咋俩看几眼而已有啥不行的,不被发现不就好了?!再说了,你不好奇吗?!”近处的小男孩不屑道,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可是好可怕啊……”女孩应了一声,紧接着一对异常破旧的布鞋映入视线当中,可惜白宋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无法判断心中所想。
女孩好奇的问道:“那她要喝水吗?她要吃东西吗?我听小蚕豆说她是从山里滚下来的,还跑了一天一夜,那她累不累?疼不疼?表、表哥,她在哭……她是不是很痛?!”
脸颊痒痒的,刺刺地,不知因何缘何故夺然而出的泪水划过渗血结痂的伤口,一同她的心都疼了起来。
你以为你拼尽全力、倾尽所有逃出生天后终于有资格面对初生的太阳和可期的未来,可这时候才发现,你已经一无所有了,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在那场暗无天日的囚笼中用尽……
女孩心生怜悯,道:“表哥……她好可怜,能不能放她走啊?”
“妇人之仁!”男孩骂道,屈膝蹲在白宋面前,道:“别做白日梦了,不然死的就是我弟弟了!你看这个人可是全身上下都在出血唉!反正她都成这样了,走也走不了多远,救了她也活不成,况且我也不能让我弟弟去送命啊!”
白宋听罢眸色暗了暗,像是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男孩说的不无道理,且不论是否能出逃,这带着一身伤,逃出村子后的长路漫漫,她该何去何从?没准只是眨了眨眼,就再也无法睁开,没准只是闭眼小憩,就再也无法看见太阳。
女孩鼓足勇气在白宋不远处蹲下,讲真,这小女孩胆量还挺大的,这般血肉与泥泞混为一体的场景就算是村里的大人见了也不寒而栗,而这小姑娘却还敢走近几步。
白宋动了动指尖,动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嘶哑道:“水……水……小妹妹……”
女孩最开始没听清,直到凑过去贴着她的头才反应过来,慌张道:“哦、哦好,我去给你打井里的水吧,那的水甜!你要等我啊!!!”
女孩走了,而男孩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带着好奇、打量、与不屑。
白宋还留有一点自尊和羞耻心,动用全身力气将好半边脸埋进冷冰冰的泥地里,腥臭与泥泞的气味让她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抽搐。
这男孩轻笑一声,不知是注意到了她那无用的举动还是嘲笑她此时的惨况。
气氛一时沉默,不一会儿,那男孩道:“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