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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生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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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马观花地回望自己短暂的一生,像是做了场清醒梦。
在我死后,我来到了一个叫做【悬疑片】的剧组,我的第一个剧本是【傩鬼】,带我过本的是编写这个剧本的导演Y。
导演Y,他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成为导演,第一次编写剧本,没有人教他如何写剧本,也没有人教他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导演。
他在剧本中给我们留下了很多活下去的生机,但都被悬疑片修改了。
【傩鬼】是个演绎难度极低的剧本,参与在内的演员都是和导演Y同生共死过的伙伴,但到最后除了我和导演Y,无人生还。
导演Y为了修改他们的死亡,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一切诸果,皆从因起。
剧本的剧目因此扭曲,演绎到最后变成了导演Y也无法挽回的结局。
最后一个演员死的时候,他看着导演Y,对他说: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你的温柔,■■■你的温柔害死了很多人。”
导演Y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始终保持沉默。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后来他带着我离开,又带着我过了一个个剧本。
我见证他从一个无人知晓的小导演变成了如今位高权重、万众瞩目,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可是他一直兴致恹恹。
他开始探究起悬疑片剧组和剧本的本质。
有天他和我说,剧本是循环的恶意,恶意的循环。
我一直不理解这话的意思,直到我看到死去的同伴再一次出现在剧本中。
那时我才知道,死去的人毫无征兆地成为了剧本的一部分,成了那些扭曲颠倒的人物和事实,我看着这物是人非的场景,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天导演Y和我说,他找了让我们所有人出去的办法。
他只和我说了这句话,对于怎么出去,他闭口不谈。
但是他真的做到了,等我再次睁开眼时,我看到了苍白的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我从病床上缓缓坐起,守候多日的阿兰阿雅和母亲围过来,她们哭得泪流满面,紧紧地抱着我,生怕我再次离开。
我听不清她们对我说了什么,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但是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
我的脑海中出现一个身影,他的脸很模糊,半张的嘴在对我说什么,我看不清、我也听不清,我费尽全力仔细辨认,但是……
你是谁?
我的记忆缺了一大块,医生说我这是应激性创伤障碍,也就是PTSD,我经历或者是目睹了某些极端创伤事件,大脑出于自我保护,让我遗忘。
我坚信那是段很重要的记忆,疗养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努力回忆。
但我的PTSD越来越严重,甚至影响到了阿兰阿雅和我的母亲。
看着她们在我入睡时偷偷抹眼泪相互安慰,我心里泛酸,最后决定放下。
放下心事后,我恢复得越来越好,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在一天天痊愈,最后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这给了我一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错觉。
因为这场不幸的遭遇,母亲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生怕我又一次抛弃她离她而去,在我出院后,她断然将我留在她的身边,阿兰阿雅也离开了她们的故乡,离开了生养她们的故土,留在我身边一直照顾我。
死后余生让我珍惜身旁的亲人,小心翼翼地过着这像是偷来的日子,不敢得过且过、不敢苟且偷生。
多年以后,我在给父亲上坟时,和他讲述起这些年我的经历,我挨着坟墓,就像是我小时候挨着父亲。
离开墓地后,我看见不远处有人朝我招手。
我很害怕不敢上前,但我身体好像不受我的控制,强硬地带着我坐上这辆不知去往何方的公交车,上车时我看到车里坐了几个人。
我看到了个陷入昏睡的少年。
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剧痛,我的眼角斟满泪水,我看着他,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手脚都在颤抖,但是我不敢上前。
你是谁?
为什么你会让我感觉熟悉?
我身后的车门缓慢阖上,公交车缓缓开动。
我坐在少年的身后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他,公交车带我驶向未知的远方。
“请上车的旅客扶稳坐好,下一站——苗疆寨。”
我再也不害怕了,我要来寻找真实。
.
安冉死了,她宛若凋零的格桑花,变得毫无生气。
阿雅泪流满面,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喉咙里发出赫赫痛苦的怪声,她突然疯了似的拿起掉在地上的剔骨刀,不顾手腕的伤,再一次划开伤口,汩汩的黑血从深可见骨的伤口中流出。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味和楠木的香味。
她颤抖地将流着黑血的手腕送到安冉嘴边。
阿雅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安冉会因她再次死去呢?
“逾白……”没反应过来的林黯就这样目睹了安冉的死亡,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和她预想的全然不同。
——不应该有人会死在剧本中的,死的人不应该是他们朝夕相处的伙伴。
江逾白没有哭,甚至没有半点反应,他看着安冉尸体的眼眸漆黑得映不出半点光亮,无喜也无悲。
他伸出手,那张写满字的黄符满是褶皱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咬破手指,在黄符上画了道繁琐至极的符箓,看着那张纸在他手中自燃。
【江逾白在关键时刻推开挡在面前的安冉,阿雅的刀落在江逾白身上】。
【剧情修改失败】。
黄符燃尽变成了一堆灰烬,阴风吹过便四散飘落。
其实江逾白心里比谁都清楚,先前两次的剧情补充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他是基于还未发生的剧情进行补充,并没有影响剧情的发展,也没有改变剧情的最终结局。
但是安冉……安冉的死亡是已经发生的剧情,江逾白就算有着修改剧情的权限,也无法修改安冉的死亡。
上一刻还在和他说说笑笑的人,下一刻就这样死去了。
江逾白的心情不比任何一个人好受,但他无比清楚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站起身,和石窟洞口的林黯互换眼神,林黯会意,带着其他人进入阿雅方才剥人皮时所在的石窟。
江逾白不动神色地朝石窟的方向退去。
“不行,还是找不到生门。”林黯脸色凝重。
江逾白取出三枚铜钱,将其置于手心抛起摇卦。
“乾西北兮坤西南,震东兑西坎北安。
离难艮东北巽东南,生世之卦乃生门。”
铜板正面为阳反面为阴,以此分阴阳两仪,将三枚铜板摇卦后,会出现太阳(三个正面)、太阴(三个反面)、少阳(两正一反)和少阴(两反一正)四种情况,也就是四象。
完成六次摇卦后将其排卦,形成的六爻也就是本卦。
江逾白算出卦象后,径直走到某处不起眼的地方,他推开墙壁前晾满人皮的桌子,敲击墙壁听回声,说道:“生门在这里。”
其他几人纷纷上前帮忙推墙。
石墙轰然倒塌,墙后是一条向上走的通道。
“抓紧时间,快走。”江逾白皱眉喊道。
在他们的身后,那些平摊在地上画满唐卡图案的人皮像是活了过来,扭曲着身子就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追来。
几人飞奔着往楼上跑,江逾白殿后,他一边往上跑,一边用鲜血未干的手指在空白的黄符上写画,他念着口诀,画完符箓后将黄符丢下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那黄符一落地便窜起数道火苗,霎时间烧焦了紧追不舍的人皮唐卡。
人皮唐卡在大火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是活人被硬生生剥去人皮。
前头的数个人皮唐卡被大火吞没,但越来越多的人皮唐卡前赴后继,对他们穷追不舍。
好在这条通道并不长,与人皮唐卡纠缠了十几分钟,他们便回到地面上。
待走在最后的江逾白一踏出通道,余示和陈沉便合力关上了沉重的门。
几人坐在地上喘气,感慨自己劫后余生。
江逾白拿出手机,看到剧本已经推演到第一剧目【转山庙】的结尾了。
而原来写好的【转山庙】结尾全然不见,被他们方才的经历所代替。
“这究竟是……”江逾白不禁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出现的那行幕落。
【因为长时间绘制人皮唐卡壁画,阿雅的生命几乎快被着一邪物吸收殆尽,她意识到自己生命将至,决定前去须弥山宫制作转经筒,为不久后的祈福祭祀做准备。】
【第二幕.须弥山宫】
【时间 ■■■■年■■月■日,早半天。
地点藏北须弥山宫
人物江逾白林黯余示陈尘 Q 喇嘛阿雅阿兰
幕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