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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阿雅 ...

  •   这条地道潮湿漆黑,周遭的石头布满裂隙,里面长满青苔,脚下的路笔直往下延伸,不知前方通往何处。
      江逾白打开随身带的手电,带着几人往地道深处走去。
      地道越往深处走就越是狭窄,最后只容一人蹲下身、跪趴着前行,六人不知走了多久,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谁也不敢贸然开口开口,生怕引起祸端。
      快到尽头,面前才豁然开朗起来,前方是一处平地,江逾白站在原地,拿着手电筒向四周照,手电筒的光照不到最顶上,江逾白推测这里距离地面起码有十几米的深度,而且他们不可能通过来时的地道回到地面。
      江逾白取出罗盘,罗盘上有两根长针,一根短针,那短针自己摇晃了片刻后,定定地停下来。
      “往这走。”江逾白说完,抬脚往西北方向走。
      Q快步上前,眯起眼睛饶有兴致:“看不出来你也是半个行家啊。”
      江逾白看过《易经》,知道如何寻找生门与死门。
      其实关键在艮卦和坎卦,艮为山,五行属土,土生财,土地是吉祥的,是人赖以生存的自然元素之一,因此生门在艮卦。而坎卦不同,坎为水,涉水意味着遇险,在《易经》中是比较凶险的一卦,因此坎卦是死门。
      虽说这里不是某些王室的墓室,甚至连棺椁都不一定存在,但想到唐卡壁画上不显眼的两仪八卦,江逾白觉得自己可以试着赌一下。
      这平地占地极大,江逾白朝着罗盘指示的方向走了十几分钟,这才走到头。
      面前是一块潮湿的、爬满青苔的黑色石壁。
      “找一下,这里应该有扇门。”
      江逾白说着就上手去摸墙壁,其他几人也上前帮他,Q不愧是老手,很轻易地摸到某处凸起,轻轻一按,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道石门。
      石门后有块漆黑空旷、类似于房间的空地。
      江逾白走进去,这时手中罗盘的指针飞速转动,摇摆不定。
      Q点燃一根苍白色的蜡烛,将其置于空地的东南角。
      蜡烛火光黯淡,无法照亮周围浓重的黑暗,在底部落地的瞬间,鲜红的火焰在他们的视野中扭曲了。
      “呼。”蜡烛被不存在的阴风吹灭了。
      “发丘印,摸金符,搬山卸岭寻龙诀。人点烛,鬼吹灯,堪舆倒斗觅星峰。
      水银斑,养明器,龙楼宝殿去无数。窨沉棺,青铜椁,八字不硬莫近前。
      竖葬坑,匣子坟,搬山卸岭绕着走。赤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
      Q默念道,他再一次点燃蜡烛。
      蜡烛的火焰徐徐燃起,这次只微微颤动半瞬,旋即恢复平静。
      “可以了。”Q起身,对江逾白点头道。
      江逾白会意,他打着手电,绕着房间走一圈,最后将视线放在面前的墙上。
      他戴上手套,拂去墙壁表面的青苔,没想到青苔下竟然是唐卡壁画,隔着一层手套,那壁画摸上去依旧细腻柔软。
      “这是人皮。”他忍不住蹙紧眉。
      Q对此见怪不怪,他曲起手指敲击石壁,侧耳贴着壁画听声音。
      “是这里了,这块石头后面有路。”
      说着他就上手去摸石壁上的机关。
      在江逾白和Q忙得焦头烂额时,一直沉默的陈沉突然颤颤巍巍说道:
      “你们……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香味?”Q直起身,用力嗅空气,“哪里有香味?”
      陈尘生怕他们不相信,急忙解释道:“有一股很淡的香味,像木头的味道。”
      “楠木?”江逾白问。
      陈尘忙不迭点头。
      然而江逾白和Q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
      “我们撞邪了,”江逾白皱眉道,“大邪。”
      盗墓分四大邪、六小邪,其中的四大邪分别是【斗鸡眼的镇墓兽】、【淡如花的楠木香】、【红漆不烂的黑棺材】和【灯油不干的长明灯】。
      他们遇到的正是四大邪中的【楠木香】。
      可是,这样一个以天葬为主的地方,怎么会存在坟墓、棺材呢?
      《撼龙经》中有一判断风水的口诀:“寻龙千山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这句话的意思大致是,观察山脉主脉走向和支脉环绕形成的闭合空间,寻找有多重山体交错锁闭的出水口。
      这里缺少出水口和砂(穴位周围景物,如山丘树木),缺少水流,生气散逸、气场流失,不满足“藏风聚气”原则,怎么看都不是一处风水宝地。
      存在同样疑惑的不止江逾白,还有Q。
      Q表情怪异,看了江逾白一眼,欲言又止。
      “你什么表情??”江逾白被看得一阵恶寒。
      “没什么表情啊,我只是想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Q虽然戴着墨镜,但江逾白仍能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身上不怀好意的眼神,他上上下下打量江逾白一阵,突然啧啧称奇,转过身和陈尘余示说话了。
      江逾白完全听不清他们在商议什么,总觉得他们的话题会超出他的预料。
      Q和余示陈尘说完后,两人拿起小刀,很干脆地在手上划了一道伤口,Q蘸取他们伤口的血,涂在几人身上。
      “鲜血破邪,没听过吗?”Q笑盈盈道,“童子血阳气最盛,最容易破邪。”
      说罢,Q贱兮兮的不嫌事大:“江导,你是处吗?”
      江逾白:“???”
      他想辩解,但林黯四人却闭着眼,一脸惋惜的样子。
      江逾白:“……”他打消了辩解的念头。
      都怪祝凛,所有人都咬牙切齿想道。

      破除【楠木香】的邪术后,他们面前的景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里不是墓室,而是一个堆满骷髅的石窟。
      石窟并不算小,周围的墙壁上画满了色彩绚丽的唐卡壁画,仔细看过去,江逾白发现上面画着的正是“处决过程”。
      和他们在转山庙内看到的壁画内容简直一模一样,除了——
      江逾白的目光落在画着鼓的壁画上。
      “我的阿姐从小不会说话,在我记事的那年离开了家……”
      隔着一面石墙,石窟的另一边传来了沙哑微弱的歌声,几人相视一眼,循着声音找到了石窟的门,往声音的来源处靠近。
      “从此我就天天天天天天的想,啊阿姐呀,一直想到阿姐那样大哎,我突然间懂得了她,从此我就天天天天天天的找,啊阿姐呀。”
      “天边传来阵阵阵阵鼓声,那是阿姐对我对我说话。”
      江逾白探出头,看到面前一幕,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那个不知所踪的阿雅,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小心地割下尸体表面的皮肤,她手脚相当利索,很快便将一整块人皮割下。
      她将人皮平摊在桌面上,那人皮有些地方还粘连着血红的碎肉和苍白的脂肪,阿雅便用铁勺小心刮去,清洗后放在一块巨大厚实的楠木上晾干。
      那块楠木上晾满了薄如蝉翼的人皮。
      江逾白看得头皮阵阵发麻,阿雅对他的窥视浑然不觉,嘴里哼着曲调怪异的歌谣,拿着刀割破自己的手腕,用碗接了满满一碗黑红色的血。
      她用脏污的布随意捆绑住伤口,将那一大碗血倒到桌上其他小碗上,往里加入森白色的粉状物和颜色各异的矿石材料,细细研磨起来。
      江逾白看过祝凛的解蛊过程,知道那森白色的粉末是什么。
      ——那是骨灰。
      难道,整座转山庙的壁画,都是阿雅用血和骨灰做成的颜料绘制的?
      难怪她的脸色会那样苍白。
      江逾白艰难地咽着唾沫,他迅速浏览阿雅所在的石窟,但并没有找到出口。
      “我的阿姐从小不会说话,在我记事的那年离开了家……”
      “从此我就天天天天天天的想,啊阿姐呀,一直想到阿姐那样大哎,我突然间懂得了她,从此我就天天天天天天的找,啊阿姐呀。”
      “天边传来阵阵阵阵鼓声,那是阿姐对我对我说话。”
      阿雅一边研磨着颜料,一边开口唱起歌来。
      不知是否是错觉,江逾白真的听到了不远处的鼓声。
      “咚咚——咚咚咚——”
      “唔唵嘛呢嘛呢叭咪吽。”
      阿雅手中的杵臼捻在碗壁上,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响。
      她捣颜料的动作突然停下来,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看过来——
      江逾白和阿雅对视上的一瞬间,心猛地一沉,接连后退两步:
      “她发现我们了,快往回跑!”
      阿雅嘴角往两边裂,站起身拿过桌旁的剔骨刀,抬腿就朝江逾白这里追来。
      “阿姐啊——我的阿姐——”
      阿雅凄厉地大笑,她举着剔骨刀直直地往跑在最后的江逾白身上刺。
      江逾白反应相当迅速,剔骨刀破空的声响数次擦过他的脸颊和耳畔,都被江逾白接连躲过了,但这个石窟过于狭窄,江逾白后退几步,后背撞在墙上。
      没有地方躲了!!
      耳边响起刀刺下来的破空声和安冉的尖叫声。
      “逾白!!——”
      江逾白用手格挡在身前,他并没有感受到意料中的剧痛,睁开眼,猩红温热的血糊了他一脸。
      “安……安冉?”江逾白的声音在颤抖。
      那个身形瘦弱的女生死死挡在江逾白身前,她的身上被捅穿了几个大洞,源源不断的血正从这几个破洞里流出,染红了江逾白的眼睛。
      “别怕。”安冉喘着气,用尽全力对身后的江逾白说。
      她捂着身上的伤口,猛地推开面前怔愣住的阿雅,阿雅踉跄了好几步,像是清醒过来一样,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阿姐?”她不可置信地上前几步,气息变得混乱,“是你吗阿姐?”
      安冉瘫倒在江逾白颤抖的双臂中,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开始失温。
      “上次……”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瞳孔开始失焦,她死死地看着江逾白,后者却朝她痛苦地摇头,想她保存力气活下去,她却笑了,“上次在苗疆寨……你救了我们一命,有借必有还,我一开始就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我会觉得很亲切、很熟悉……可能,我们以前见过面,也像现在一样并肩作战过……”
      “你说过,我的人生本不应该在此停止……但这是我的结局。”
      “江逾白,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死在这片开满格桑花的戈壁滩上。
      生前也是,死后也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阿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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