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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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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山北雪晴,千里万里明月。
此时已是接近寒冬料峭了,冷冽的风不止的刮着,像要把赶路人身上的所有温暖都卷走,树枝头已长挂上不少寒霜了,冬天的溪水是叮咚作响的,不似春天的流水潺潺。但季子卿无暇留心料峭的风景了,距离京城不过几十里了,明日赶一天的路就能抵达,伴着月色看着京城的方向,真有种近乡情怯之意,距她离开京城已有六年之久了,如今的她不再是当年那个随着林家颠沛留离到西北,一路上昏昏沉沉,大病一场。幸亏有林伯母的仁心圣手将她照料的恢复如初;只是现在行路的人只剩下她和林家兄妹了,路上再困难,也要走下去了。
季子卿就着月色,提笔修书两封,一封送往京城驿站,报告她三日后抵达;另一封密信则由身边的亲信送到林家府邸林昱手中,信上写着:“明日亥时到京,切勿声张”。
林昱今日回府有些晚了,因着今日在院中的议题为: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唤乎其有文章;连宫中功课最不佳的小皇子都知道卖弄些文采来夸赞一番自己父皇的“丰功伟绩”如何的辉煌伟大,他们这些伴读也少不得要跟着吹嘘一番,因此不由得晚了些。林昱刚推门进入书房,突的一阵风刮过,直抵得他来不及招架就被一个剑柄压制住了,正当他要伸手格挡时,却借着窗外的月色看清了来人的脸;只见那人撤回了剑一个后撤步,笑脸盈盈的看着自己,一派浩然正气,穿着一身墨青色劲装,有种玉树兰芝之感又多了一份女子的巾帼豪情;
“林兄多年未见,看来功夫落下不少啊”季子卿自顾的端坐在一侧的桌椅旁“没有收到我的信吗?连口热茶都没得喝呀”
林昱有点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意外的说道:“礼部昨天还说你还有三日才到,没想到竟这样快,今日在宫中书院耽误了些,便回来晚了。
“我今日晌午就到了,偷偷来的,我有许久未回京,不清楚京中的具体形势,只是大体知道一些,正好你今日从宫中回来,正好跟我详细的分析分析,免得我这段时间在京中行差踏错。”季子卿淡然的答道。
“好啊,我定会在暗中助你”林昱说罢转身去柜中拿出一物,散发着淡淡的药香;“珂儿说你的伤未痊愈,让我按药方给你备药,怎么一回来就开始操心”他有些担心的看着季子卿。
“无妨,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只是因为有毒,反复罢了,谢啦,不说这个了,时间不多,我后日要赶到城外,说说如今京城的形式吧”
“皇上已经好几年都不太过问什么政事了,只隔三差五的上个早朝佯装仪式,走个过场,每日在宫中过得快乐逍遥。入宫的每一封奏折实则是先送到内阁,由内阁大人们审批,阁老做决断,实则送到皇上手里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如今这岁贡一事内阁不想背负骂名,才将此事呈上,而你又时机刚好的解决的这个问题,皇上难得料理一会国事,想起你来,便召你回京了;只是他如今过得舒坦,这不又紧锣密鼓的准备皇后的生辰诞宴一事,好不热闹。”林昱说着,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润润喉,继续说:“若是真的政务交给内阁审查,皇上亲批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你知道如今阁老的女儿夫婿是谁吗?是那削藩之后仅剩的清王。”
说到此处林昱暗暗打探季子卿的神色,只因她原本是平定王之女,虽是异姓王,也算占了个番位,而这清王,乃是六年以前皇上欲将其送去的宗亲。不过看她一副神色淡然的样子,林昱也无顾忌的说下去:“话说这个清王当年是皇上兄弟里最不受宠的一个,就好些诗词歌赋,端的是风流倜傥的人文雅士之态,这阁老的女儿对他倾心,后来两人便成亲了。如今皇上的身体时常抱恙咳嗽头疼,而皇子中均是庸碌之才,怕是这清王早就生出了异心。而京官最是会看眼色的,已有不少人来巴结清王,有了结党营私的苗头了,想着递一递自己有利的的折子上去,撤下自己不利的。”如今清王阁老一派在朝中已占多数了。”
林昱说完朝中大致局面,又将京城中谁与谁是连襟,谁与谁走的近细数给季子卿。这些都是他近年来常在宫中走动,仔细打探分析而来的,他从小聪明早慧,本能凭借原本父亲大理寺卿之位拿到个一官半职,但他还是坚持要自己科考靠自己进朝中办事,以当年他的才情,不说状元,前3甲必有他的名字,可惜没有等到科举考试,林昱的父亲,调查平定王军令一案而受到牵连被贬西北边陲小县县令。而他也受到牵连。只是砾土难掩金玉之才,林昱还是凭借着一篇《西林赋》被当今太傅赏识,进宫伴读。
季子卿从林昱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后,便趁着深夜深深探回了一处小宅院,这是当年王府的老管家置办的,因此未被查封。老管家已暗中收到消息准备好房间待季子卿暂住;现下已经深夜,还未等到人,李管家有些着急,心中又怕是路途遇到了什么意外,心急如焚。突闻门外响起了三声敲门声,是约定好的暗号敲门声。
李管家着急忙慌的去开门,总算看到了来人:“小郡主,您可算来了,等的老奴好久”。这老管家已经许久未见过季子卿,当年她离开时还是半大孩童,如今已亭亭玉立。他心中忽的又想起王爷王妃来,不禁潸然泪下。李管家勤勤恳恳的将人请进屋中。
当年在王府,李管家掌管府中内务,即使是有些年纪,也时长是神采奕奕的精神派头,如今看来也有了一些老态了,有些佝偻了,那长久暗淡的眼光中因为看到季子卿好似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闪起了光亮。季子卿看着这灼灼眼神,心中也有些想起了往昔,只是斯人已逝,逝者如斯,往日早已暗沉不可追了。
“李伯伯,我早已不是郡主了,无人的时候称呼我为小姐就行了,我最迟后日一早便要出城,等我真正回京时再与您续旧”季子卿从包袱中拿出药包,“这一剂药麻烦伯伯明日帮我煎煮一下,只是还有另一剂膏药不知家中有没有女眷能帮我换上。”
李管家听闻,担心不已,开始了唠叨大法,怎么受伤了,伤到那了,小姐您吃苦了云云之类的,最终回答道:“家中并无女眷,要不明日我去买个丫鬟来服侍小姐。”
“算了,这几日不必做些太过乍眼的事,免得结外生枝,我明日自己想想办法,现在夜已深了,您也早点休息吧”季子卿赶了好久的路,身上又带伤,也该休息一下了。
李管家又帮忙添了添炭火,加了加被子,还告诉了新准备的衣物和浴桶等物,关怀一番才离开。季子卿妥帖洗漱后趟在床上,虽然听林昱说了这么多事心中一直在盘算难有睡意,不过多年在军中的习惯,让她习得了快速闭目养神养精蓄锐的办法,均匀地呼吸好似睡熟了也没两样。
行宫中,朝暮雪的屋子比几日前更冷上了几分,因着木炭快要用完了,不得不精打细算,魏嬷嬷也因为年老抵抗力不佳,这样的寒冷感染上了风寒,因着在宫中的老关系,已经有姐妹给她些药物医治了,只是没有对症的药,一直没能好透。明日就是内务府采买的日子,如今魏嬷嬷病倒,没办法混一些宫外的便宜物什来度日了;况且每次物件都被扣掉大半,只能拿到小部分回来。
“要想办法混出宫去”朝暮雪早这样想着,立即就将魏嬷嬷的衣服套上,对于她的身量来说大了许多,但是也方便隐于宫女中不被人认出;
当夜,朝暮雪就摸去了内务府躲在马车旁,等到快要蒙蒙亮时,她扒这马车底下,还好她身体偏瘦,衣服颜色较深,趁着灰暗的天色没有被人发现。只是她太瘦弱了,马车颠簸的她几乎要摔下,还好她心智坚定,凭着一股子劲坚持下来;同时还暗暗将路线记了下来,仔细的停着宫女的对话,将她们要采买的东西记下,地点记下,以便她回程时混进来。
幸好中途有位宫女闻到路边面摊的味道想解解馋,马车停下,朝暮雪也趁此滚出车底,沿着城墙边消失在暗暗天色中。她带着一串项链,是一个渡边金色,坠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翡翠玉莲子,是曾经她额娘的。她想找到当铺换写银两,这样在宫中好打点些,换点自己的分例;显然如果让她在外面采买,且不说她这样小是带不进宫里的,每每进宫的物品通过宫门是要点检核验的,她没这个把握能够将东西混进来。
只是她从未出过宫门,只常听魏嬷嬷说起她江南外祖老家那里的街景和故事,也听说过不少小姐姑娘混出府外遭遇不测的故事,所以她小心谨慎,佯装自己只是个出门的小婢子在逛街,静静的观察街边的店铺。
走着走着,看到胡同有一个小店,挂着一个不招牌,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当字,朝暮雪知道她找对了。不过她向来小心谨慎,没有轻举妄动,便坐在不远处的茶摊观察这当铺进出交易的人员,在那坐了两炷香的功夫,朝暮雪自觉着没有什么问题了便走入当铺中。她走到当口,人只堪堪高过柜台半个脑袋,向里面递了那个项链,表示要当这个。
“你这项链的链条不过是个镀金,值不了几个钱,倒是这个坠子还有点分量,这样吧,二十两”掌柜开口说道,睥了一下柜台下的人,来人是个小女娃子,他看人下菜碟,便把金额说的少了些。
“五十两”女孩清冷的声音响起,“日后我还会来赎的,掌柜的价高,日后我来赎金也高,掌柜的不亏”朝暮雪望向掌柜。即使是五十两,其实也是小赚,掌柜不欲争辩,变没作声,回库内取了银子出来给她。将坠子收了起来。
朝暮雪收了银子。心里盘算着找个小饭馆好好吃顿饭,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没有进食,加上这民间街道上的小摊小贩,香气四溢,已经勾起了她的食欲。这样想着她也就走进了一家小饭馆,小二忙招呼她坐下,问她吃点什么。朝暮雪从未在外吃过饭,让小二上几个招牌菜。她不知像她这样的小女孩独身一人来吃饭是有些奇怪的,就不罔伦她还一人点几个好菜,一副“有点银两”的摸样。
这馆子中除了她还有另外两桌,一桌子是有三四个看起来像粗使的五大三粗的男子,一人一碗面陪一叠茴香豆,几个人交头接耳的暗自私语,另一桌只有一个人,看背影分不清男女,穿着一身暗红色紧口装,黑色的边线纹样勾勒出板正的样式,一个高高的马尾,发尾堪堪到肩胛骨的位置,一副少年朗的样子看上去上侠客,只是露出的脖颈和是有些白里透红的充盈感,黑色皮质腰带别着一个剑带,只是没有剑挂着,腰如束素,有着劲瘦而不缺乏力量之感,季暮雪认出,这是一个女子。
朝暮雪虽没吃过民间的食物,即使从未饱腹过,吃起饭来也没有狼吞虎咽,宫中的仪态是她从小学的,端的是温婉大方慢条斯理的风格,一举一动都不畏畏缩缩;这是长久的习惯一时难以更改;加上她确实不急,躲在马车时就听到了今日其他宫人最后汇集的时间和地点,现在看来时间还早着。只是她没想到,在宫里只学到这装点的、束缚的繁文缛节,从来没过天潢贵胄的日子,却因着这点假模假式的仪态被那一桌子跑江湖的以为是个偷偷跑出门的小姐或丫鬟。
季暮雪吃完后就慢慢的往目的地去了,走了没两条街,突然被人一拽,口鼻被捂住,拽进了主街变的小巷子里面。季暮雪心道:“完了,今日如何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