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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The Answer of love-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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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有人会在山崎耳边念叨紧迫的日程安排,没了能分担事业的挚友,独自面对纳能内部权力斗争的山崎一时间彷徨无措,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竟然对特瑞斯的存在感到理所应当。
山崎的办公室变得异常空旷,以往,特瑞斯都会在这里和山崎商谈很多方向性的问题,他们的背后跟着很多与他们有着同样志向的人,现如今,这个大空间却被填满了寂静。
很快,这寂静就被另一种声音填满——膨胀到极致的纳能集团内部的利益团体们逐渐清晰的獠牙摩擦声,像鬣狗似地将独自一人陷于黑夜中的山崎团团围住。
第一份‘建议书’在山崎桌上出现时,还披着礼貌的外衣。内容是关于‘优化’特瑞斯曾负责指挥的军队结构,对方向山崎建议引入‘更高效、更可控’的私营军事公司,署名是一位由曾由山崎一手提拔的董事会成员。
山崎开始下意识感到紧迫而不睡觉,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他清楚地感觉到,那道曾经由特瑞斯构建的无形屏障已经消失了。纳能高层看他的眼神虽仍敬畏,但多了更明目张胆的试探与算计,如同潮水褪去般,暗礁开始浮现。
他的生活失去了所有的缓冲。
他想起曾经特瑞斯每次来山崎办公室落脚,都会把他桌上冷掉的咖啡换成热的,如今,杯中装的只是些苦涩的冷水,这就是为什么他重新开始将能量饮料当水喝的原因。
与此同时,山崎的行程开始出现疏漏,险些让他错过关键会议。
他站在那缸被养在办公室的球藻前,翠绿的球体仍然在狭小的箱体中缓慢滚动,它们再无法让山崎感到平静了。
而对这样的山崎最致命的一击,发生在一个内部技术评审会上。当他在董事会的长桌前阐述1号空间站的整体设计方案时,一位代表敛财的利益派别的年轻专家用一种近乎轻蔑的语气打断了他:
“山崎博士,您的理论很完美。但考虑到近期…嗯,您身边接连发生的‘意外’,我们不得不评估,由您独自掌控1号空间站是否存在不可控的风险?或许,需要一个……监管委员会?”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等待着山崎的反应。
老先生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反驳,站在悬浮投影屏旁的山崎只是停了下来,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同情、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脸。他看到的不再是同僚,而是觊觎者。
山崎的团队开发的技术可以带来更大的利益,而这对在会的所有人来说几乎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在国家已经解体的现今,被欲望熏染的纳能已经可以轻易张开贪恋的口钳住全球这一‘市场’的肉。他与特瑞斯曾亲手打造的集团,那个为了长生技术能够惠及全球的、崇尚‘公开、共享、适应、共处’的纯真团体已然不再。
终于,山崎对现在的纳能死心了。
这些蛀虫休想啃噬他所建立的一切。
会议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结束,山崎独自一人离开。
那之后,他开始着手排布纳能与辛迪加的结局,也因此陷入了永无尽头的劳累之中。
因为精神状态不好,山崎甚至不得不化妆遮瑕再出席会议,以免他看上去破绽太多。
在这20年间,他苍老了许多。
山崎突然开始怀念起曾经和特瑞斯一块搞研究的日子,那时,特瑞斯也跟着山崎一起不眠不休,仅为了解除人类寿命的限制,直到山崎和特瑞斯被来看望的爱丽丝发现双双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她连忙依着陆航宇教她的方法狠狠掐了两个人的人中,才让顶着浓重黑眼圈的他们从昏迷中惊醒。爱丽丝见特瑞斯没什么事,狠狠踹了他一脚就搀着连脚都瘫软了的山崎回到二楼的卧室。
“早知如此为什么不注意休息呢?你又不如那蠢货年轻,你得注意一下身体健康啊。”
虽然是谆谆教诲……但这世上会管特瑞斯叫蠢货的大概就只有爱丽丝了。
爱丽丝总是很照顾山崎,明明他们非亲非故,这个热情的姑娘却愿意为山崎掏心掏肺,在纳能初期拓展业务时,她虽然是编外人员,但也没少帮过忙。那时她天天和特瑞斯一块出差,替山崎也做了不少文书工作,甚至因为她比较清楚法律而帮了纳能很大的忙。正因如此,她和孩子们的相处时间也变得更少了。
弗尔吉斯一家对山崎很好,无数次给了在无法承受的压力下濒临崩溃的山崎力量,让他得以不再被糟糕的过去压垮。
其实,他早就知道成为众矢之的、被人唾骂是何种感受。
1991年,11月,那是年仅30岁的山崎沧汰取得博士学位的年份,深秋的空气里弥漫着腐朽与凋零的气息。
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路边的枯叶,打着旋儿。
山崎拐过最后一个街角,视线触及自家那栋独栋住宅的瞬间,他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一直住在学校宿舍的他虽然对父母卷入的风波颇有耳闻,却并不知道家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首先闯入视野的,是那道山崎再熟悉不过的矮墙,他小时候在母亲的带领下在院内的墙根下种过牵牛花来当作观察日记的课题。此刻,它已不复往日模样,已经被各种颜色的喷漆肆意涂抹,覆盖上了一层狰狞而丑陋的恶意外衣。
当时正值选举期间,或是别的什么团体的政治活动,总之,被认为浪费纳税人钱财的山崎一家的宅邸外喷满了极端分子的宣言。诸如‘骗子’、‘税金还来’……诸如此类。
踢开喷空了的喷漆罐,从学校回到家中的山崎很想找父母问清楚怎么回事。院门的锁耷拉着,像是被人强行破坏过,他推开吱呀作响的矮铁门,映入眼帘的是满院的荒芜。曾经被母亲精心打理的小花园如今已被半人高的枯黄杂草吞噬,干枯的茎秆在冷风中无力地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这里是什么不毛之地。
他用钥匙打开房门,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音从未如此刺耳。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