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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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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桃听了一上午太后慷慨激昂的发言,太后从沛国第一任皇帝的发家史开始说起,细数了历年后宫中的创下辉煌生育战绩的嫔妃们,又给她列了无数规矩。
什么每日请安啦,为皇帝和百姓祈福啦,都不算什么,最离谱的是,为了调养一副好生育的身体,乐桃现在必须每日都喝下三碗苦药,美其名曰什么“安心宁神汤”。
她浑浑噩噩地被太监带出太后所在的凤仪宫,一路垂头丧气,不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甚至在想,回不了家这件事,比起被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宫廷里,好像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想起欣宁好像被困了几十年,她又把自己眼下受到的气抛在了脑后,内心重燃起帮其他受困者逃脱的念头。
等一下,几十年?
沛国才成立多少年?
乐桃脚步一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刚两个时辰里,太后和她讲了所有历代皇后和所有贵妃的背景,但这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名字是带“欣”或是“宁”的。
太后还特意强调了,沛国的三任皇后都德才兼备,从未做过出格的事,前任皇后虽然未留下任何子嗣,但也被尹彦以太后的待遇养在宫里,而乐桃有机会也得去见见她。
她总算开始猜测,欣宁并不是沛国的皇后,而是南盛的皇后,不禁鸡皮疙瘩洒了一地。
带她回宫的太监走得很慢,乐桃却被自己的猜想折磨得恨不得立刻飞到欣宁身边去问个清楚。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离那太监近了些,那太监便僵硬地回过头来,朝她咳嗽两声,道:“娘娘,不着急,注意仪态。”
乐桃只好慢下脚步,嘟着嘴在后边跟着。
凤仪宫和幽兰宫隔得非常远,中间立了三四十栋楼,这些楼看着也都像后妃和皇子皇女所住的寝殿,有的金碧辉煌,有的简朴单调,可尹彦没那么多后妃,也没那么多皇嗣,所以这些寝殿大多都空着。
叶灵雨带的玉琼派刚好住在这其中三间宫殿里,这三间分别叫“粉蝶轩”、“彩云轩”与“芙蓉轩”。
当乐桃经过时,玉琼派的弟子们正在调息打坐。他们围成一圈坐在粉蝶轩和彩云轩之间的小花园里,面面相对,表情严肃又宁静。
他们穿着黛色长衫,每人手边放着一柄剑,腰间别着刻有“琼”字的青玉牌,头发竖起,一呼一吸间,周身的淡淡蓝光随之不断扩张收缩。
叶灵雨不在场,她正和国师司千尘叙旧,两人迂回了半天,互相恭维了好一阵,才拐弯抹角地询问起对方门派是否有捉拿魔尊的打算。双方确认都有此意向后,一拍即合,可当真讨论起要用什么方法、在什么场合抓住魔尊,叶掌门和司国师都噤了声。
半个月前,修士们不是没联手,可结果又如何?不过是确认了魔尊比传闻中变得更强罢了。
况且,天帝发了悬赏,人界但凡有人捉住肃澄,便可得“长生丹”一颗,得丹者即刻飞升,即使只是个孩子,也能和景阳真人平起平坐。
但那长生丹也只有一颗,这也决定了修真界不可能会有真正的联手合作。
“日后再议,”司千尘捋着胡子请叶灵雨离开,“近日常有妖变,老夫还得去城门口守着。”
“日后再叙,”叶灵雨拱手作揖,“妖变或与那魔尊有关,国师若守城遇到难处,玉琼派上下必当出手相助。”
带着乐桃的小太监见到修士们,不禁皱起了眉,扭着身子避开他们的圈。他只把乐桃送到粉蝶轩门口,便借口离开了。乐桃倒是欢喜得很,她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修士,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他们几眼。
其中一名男弟子正对着乐桃,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蓦然睁开眼,眉宇间凛冽的锐意刺得乐桃赶忙收回视线,小碎步跑开。
她没有跑远,在粉蝶轩旁的假山前停下,探出脑袋继续观察他们。
为什么修真之人都要打坐?就算是肃澄,一天里也有许多时间用在打坐上,可明明那样只是坐着,到底能修到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所以她也学着那些修士们的呼吸节律调整了自己的呼吸,默默地跟着练了起来。
深深浅浅的呼吸持续了大概五分钟,乐桃忽然并起右手食指与中指,想象手中也有和他们一样的蓝光,指向假山。假山并没有崩塌,乐桃无声地笑了,收回手,揉着笑痛的苹果肌,默默吐槽自己实在是傻。
可过了大概半分钟,她眼前的假山忽然炸开了花,粗粝碎石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爆裂散开,直接划破她的耳垂和脖颈,瞬间,细密的血珠顺着她的脖子流淌下来,染红了她的白色纱裙。
“是谁在那里?”
乐桃背后冒出来道冷峻的声音,她还来不及查看伤口,那人便步步逼近,乐桃只好转身,用我见犹怜的泪眼望向他。
来人剑眉星目,身型硬朗,正举着剑对准乐桃,乐桃见那寒光凛凛的剑身,眼睛更红了,实在没忍住,落了两滴泪下来。
那人丝毫不怜香惜玉,只是强硬问道:“为何鬼鬼祟祟藏在假山后?”
其余弟子原本尚在打坐中,听到这声巨响,纷纷睁开迷茫的眼神,却见同门师兄正拔剑与一女子相对,不由分说也起身,剑出鞘指向乐桃。
乐桃还未如此近距离面对过如此强烈的敌意,又怕又委屈,低着头哽咽道:“我......我只是好奇、我刚刚,刚刚才从太后那里出来......我、我是一个妃子......”
最开始炸开假山的男弟子听她这么说,虽半信半疑,但剑好歹垂了下去,他的师弟师妹们见状,也有样学样压下剑,可正当此时,其中一名女弟子的裙摆下方忽然传来剧烈的“咔啦咔啦”声。
“糟了,”她焦急地掏出裙摆内侧的罗盘,只见罗盘的指针疯狂向乐桃的方向飘去,“糟了,她是妖!”
原本已卸下防备的弟子们闻言纷纷后退了两步,随后再次举起剑,只是这次,他们的剑周缠上了一圈蓝色的气。
乐桃见他们要动真格了,而她若是逃跑,肯定跑不过修士,现在能做的只有变身。
她捂紧手上的变身器,退后两步,刚打算喊出“桃桃魔力”,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弟子们见到来人,大惊失色,其中一名男弟子尤其害怕,剑都掉在了地上,而其余的弟子,虽然也心生畏惧,却依旧记着自己修士的身份,攥紧剑,只是将剑身放下。
“参见陛下,”炸山的弟子收回剑,拱手敬礼,“陛下万岁。”
他一发话,其余弟子也都拱起手,头垂得低低的,生怕露出丝毫的不敬。
乐桃流泪回头,就见尹彦正穿着黄袍,头戴玉冠,正背着手盯着她。其余人都在对他行礼,他却只盯着乐桃。
当他视线扫过她脖子和耳后的伤口时,他眉头急皱,“啧”了一声。乐桃莫名觉得他的神态好熟悉,心头钝钝一跳,血气上涌,鼻子愈发酸了起来。
“是谁在为难朕的爱妃?”尹彦大步走到修士们面前,背对着乐桃,阴沉着脸,把袖子挥得猎猎作响。
他似乎只在选秀当日远远见过乐桃一眼,乐桃并未料到他会记得她。难道,昨晚她蹲在欣宁门口的水缸前时,尹彦其实发现了她?
这么想着,乐桃原本正投向尹彦的感激目光立刻抹上了惊惧的神色,缩着脖子不敢看他。
她脑子乱得很,根本没注意尹彦回过头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而炸山的弟子立刻为师弟师妹们扛下了所有,跪在尹彦面前磕了个头,道:“是草民无礼了,近日宫内外总有妖变,却一直抓不到背后元凶,草民见娘娘形单影只,探妖罗盘又有了反应,遂以为娘娘是妖。草民恳请陛下息怒,请娘娘息怒,草民愿承担一切罪责,还望陛下与娘娘莫怪罪草民的师弟师妹们。”
尹彦听了,只回了一个字:“滚。”
圣旨就算只有一个字,那也是圣旨,玉琼派的弟子们哪敢不从,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分别跑回各自的寝室。
乐桃望着他们匆忙离去的背影,又望了望眼前的皇帝,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她很弱,又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自始至终陷入被动,但修士们不一样,他们连山都能炸了,但尹彦只要说一个字,就可以让欺负她的他们离开。
她不禁又在脑海里想起了肃澄,他好像以前也是修士,不知他在面对尹彦时会是怎样的反应。他应该不会被吓到吧?
那如果她是修士,会不会被皇帝吓到?
不是乐桃想要胡思乱想,而是面前的尹彦杵着不动,她也不敢动。她对着尹彦小声说了句:“皇......皇帝陛下,谢谢您。”尹彦却像根本没听到一样,目视着地上碎裂的假山残渣。
乐桃又问了句:“皇帝陛下,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尹彦这才背着手叹了口气,转过身,一脸无奈地问乐桃:“你打算住这?”
乐桃边觉得他们对话内容有些奇怪边摇头,解释说自己正要回宫去。
“住哪?”尹彦问。
“幽兰宫。”乐桃答得很小声。她生怕尹彦听清了就要和她回去。
回去能做什么?这还用问吗?
“疼吗?”他又问。
“不疼。”乐桃小心翼翼地回着,心想比起皇后打她的板子,这点小伤真的不算疼了。
尹彦的眉皱得更深了,他沉吟片刻,向前走了两步,侧脸对乐桃说:“带我去你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