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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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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昭德殿布了菜,厉焉一动不动端坐,像是老僧入定。
“主子,你先吃了吧,别等了。”四月劝过一遍就没耐心了,气鼓鼓的到殿另一角,擦擦扫扫的。
昭德殿并不冷,但是那些菜,除了一个炖着八珍汤的小铜鼎热气腾腾的,其他菜早就没了热气,三月只好上前再劝,刚要张口,就看见皇上撩起蔓帘进来了。
皇帝脱了外衣就坐下,三月忙接过,那边四月跑过来,伺候皇上洗手擦脸。
厉焉笑意妍妍看着他,皇上也高兴,上前捏了捏他下巴说,“以后别等我,按时用膳,我忙起来不知道什么时辰,总不能误了你用膳。”
两人一人一碗汤,就这那些凉透的菜,吃的香甜。
皇上已经在九华殿陪崇文用过晚膳,尽管他并不饿,但还是陪着吃,直到厉焉停箸。皇帝拿过温水浸过的布巾子替他擦嘴巴上的油,这顿饭,两人难得吃的这么安静,厉焉不言不语,皇帝看他胃口好,心情也大好。
收了桌,三月给两人端了茶喝,这时候有人来报。
是尚衣局的尚衣监来送衣,问要不要给小主子试穿下,看看有没有不合身之处需要修改。
皇帝吩咐他们放下,不必试穿,那两个太监放下衣服后就离开了。
回宫已月余,厉焉几乎没有走出昭德殿,除了几件刚进宫时候穿的寝衣外,这宫里没有任何适合他穿的外衣。
但皇帝细心,半月前已经吩咐尚衣局制衣了,尚衣局的织工们连夜赶工,紧赶慢赶的在今天送过来。
厉焉不肯试衣,说大晚上又不出去,踢了鞋子就爬到榻上躺倒。三月担心他刚吃饱就躺倒积食,但是他又劝不动。
皇帝总是有办法,他坐在榻边上说,“试试吧,辛苦那些人做了,不合身总是还要继续改的。”
“不试不试”厉焉摇着头,把脸埋进层层叠叠垒高的锦被中。
皇帝总是有耐心等的,厉焉也知道耍赖也没用,不过是迟点或早一点,就认命的爬起来,脱下寝衣,三月四月很懂眉眼早退出外殿了。
寝衣脱掉后,还要有一层短中衣,皇帝随手拿来一件交领直裾,宽大的袖口镶嵌了细细的金色边,在黑衣上醒目又漂亮。
亲自给他用绸带系束,只试了这一件便能看出尚衣局织工很用心,这件直裾做工精美且尺寸很合体。
其他的就没有必要再试穿了,厉焉很不耐烦重晏这样让他脱了穿,穿了又脱,折腾的脑门上多了一层薄薄的汗。
重晏却很高兴的样子,让他也不想扫兴,但是想了下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你们武朝的衣服不好看,又沉重,我穿的好累。”
重晏笑着说,“只试穿了这一件你就觉得累,等明天出门至少要穿三层里衣,加上这件……”
“要出门?”厉焉跳过来把脸放在几案上,那样趴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皇帝,打断了皇帝的话,他只听见出门二字,就高兴不已。
“是啊,高不高兴。”
“我高兴。”
“焉儿,你知道这是哪里?”
“这是武国。”
“你为什么来这里?”
“自然是你带我来的。”
“你从哪里来?”皇上不厌其烦继续问。
厉焉翻了个白眼,“我从陵州来啊,你是不是傻了?”
皇帝叹了口气,伸出去的手掌张开又收回握紧。
原来真的都忘掉了,没有忘掉以前,没有忘掉现在,独独忘记从陵州离开的那些日子。为什么会这样,他并没有受伤,也没有磕碰。
甚至和从前一样,只不过少了些许活泼。
重晏只得继续问,“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你是武朝的皇帝。”
“还有呢?”
“还有…….”厉焉认真的想了一下说,“再过一年我们就成亲。”
皇上听了这话,忍不住向前用自己下巴蹭了蹭厉焉的额角。
“我们会成亲,但是这样的话,不可以说,心里知道便是。”
“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皇帝停顿了下,“因为等成亲前,我会公布。”
“好的,我不说。”
“焉儿,在我们武地,成亲前是不可以住在一起的。”
“所以你是要我回陵州吗?我想回去。”
‘“不,以后我会带你回去,现在有人问起你,你不要说,要说,也不要说你来自陵州,你说你是楚州人。”
“可是我不是楚州人。”
“这个我知道,但是你必须这样说,不然你就回不到陵州了。”
虽然没有理清这其间的关系,但是厉焉还是点头答应,“我知道了。”
没心没肺的人睡得很安稳,皇帝看着他,心里如一团麻线理不清楚,起身出了殿,承明殿里几个太监困的磕头如捣蒜。
皇帝脚步很轻,还是惊动了他们,吓得跪地磕头,皇帝看了看殿内炉四角火正旺,桌椅洁净无尘,便说,“你们轮值,不必全部这样彻底不眠的守着。有事随时通报。”
那几个太监是被侍卫统领李元朗半月前才从别殿选来的,他们在别殿都是拔尖的侍从,安分守己,忠心耿耿,又机警无比,入宫多年,调教得体,各个都经过李元朗亲自面见和询问,只知道要去昭德殿,每个人都又期待又忐忑。
以前太后住昭德殿,在昭德殿当值的太监走路脚后跟都不点地,像是要飘起来了,虽然同为宫内侍从,品阶不同,就算是品阶相同,那不同的殿,身份也有别。
皇上登基后,太后就从昭德殿迁到昭阳殿。
他们不知道哪位新贵入住昭德殿,这可是历代皇后的寝殿,因此被选中的人各个又忐忑又兴奋。
等到进了昭德殿,他们侍候了半个月都没见过新贵人的面,倒是皇上对他们客气有礼,觉得这昭德殿的主子必定是个很得圣心,又慈和的人,他们都很开心能在这里做事,唯恐被他人顶替,虽然殿里除了洒扫,传膳食,日夜当值,几乎没有别的事做,但还是尽心尽力,不敢松懈,内心也对这个殿的主子感激不已,期盼她能地位稳固,永得圣宠。
皇帝出了承明殿,在殿前站立许久,雪夜晴空,星罗棋布,远处的紫微星若隐若现。
呵气成霜的夜里,宫内除了风声,万籁俱寂,皇帝的心里有了些许宽松,那李德正在殿外站立,他跟了先皇二十多年,眼见这个小皇子被立为太子,又登基成了皇帝,那背影渐渐的,有了先皇的样子。
皇帝站了片刻,就往千秋殿走去,李德一行人忙跟上,皇帝年轻几乎不坐歩辇,这些抬辇的人还得跟在后。
这一夜,千秋殿灯火通明,直到天色未亮上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