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耳》黑木鱼

7、我是他的监护人

　　警察探究的看了一眼面前沉默不语的男孩，男生两边耳朵上都戴着助听器，脸颊高高肿起来，可见打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资料上显示，你的妈妈叫柳燕言，目前居住在帧州……”警察未将剩余的话说完，便被敲门声打断。
　　“你好，打扰一下……”徐海乔敲了敲门，头发有些凌乱。
　　夏听看到徐海乔过来了，眼睛微微瞪大，很是惊讶。但很快他想到什么把脸侧过去，不想让徐海乔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徐海乔为什么会来？
　　夏听小心的偷偷瞄了一眼徐海乔，徐海乔眉头紧锁，眼神严肃。
　　与之前在小山村不同，男人如今穿着做工精细的名贵大衣，下身是黑色的西装裤，鼻梁上还架着一个金丝眼镜，眼底有淡淡的乌黑，整个人有种矜贵的气质，令人一看就移不开眼。
　　夏听无措的收紧了受伤的手。
　　徐海乔看到那缩在角落和鹌鹑一样的夏听，男孩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来，偷瞄了他一眼，然后又偷偷的把手藏在衣服下，即使夏听在极力掩饰，但徐海乔还是看见那明显肿起的脸颊，徐海乔不知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

　　像那种未熟的果实，泛着青色，不知是酸多点，还是涩多点。

　　直到很多年后徐海乔才后知后觉。

　　原来是心疼。
　　徐庭心虚的躲过徐海乔审视的眼神，眼睛不知往哪放，知道自己闯祸了。
　　徐海乔内心冷笑，暂时先把徐庭放一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徐海乔走进去对着警察说道：“你好，我是徐庭和夏听的监护人。”

　　夏听疑惑看向徐庭。
　　徐庭也知道瞒不过去了，友好的伸出手，张开那闪亮的大牙笑着说道：“你好，我叫徐庭，是徐海乔的表弟。”
　　夏听看着那双手又看看徐庭，明白了什么，伸手回握住说道：“我叫夏听，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徐庭。

　　徐海乔。

　　难怪都姓徐，原来是表兄弟。

　　林桦陪着夏听做笔录，看到这一出也是惊掉下巴了，扯扯夏听，一副惊喜的要流口水的表情。

　　我去，这哪来的大帅哥啊！

　　林桦小声偷偷说道：“小听，你哪认识的两个大帅哥。”

　　夏听不知道怎么说，捏了捏手指：“这个……”

　　他该怎么说呢。

　　说是村口认识的，小桦他信吗。

　　而且徐海乔好像很生气。
　　晚上10点，弄好一切流程后，几人终于从警局出来。
　　徐海乔看了下手表，然后打了个电话，朝着徐庭说道：“你坐吴言的车回去。”
　　徐海乔又看向林桦用温和的语气，眼神满是恳切的说道：“不好意思，麻烦你和徐庭他们回去，我有点事想和夏听谈谈。”
　　林桦怔愣一下未反应过来便脱口而出：“啊……好。”
　　吴言已经开车过来了，徐庭特别自然的坐上了副驾驶，并顺手拉下安全带。坐在后面的林桦一开始还有些不自然，但看到没人说话，便自顾自的玩起手机来。
　　徐庭偷瞄了一眼吴言，只看见吴言那认真的神色，和有些清冷的脸庞，他大脑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吴助理今年多少岁啊？”
　　吴言认真开着车，老板交代了要送小少爷回学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少爷一直在看自己。
　　难道我脸上有东西。
　　吴言想着可能是小少爷无聊于是便说了：“24岁。”
　　徐庭看着吴言的脸脱口而出：“不像啊，像18，19岁的。”

　　好嫩。

　　吴言只当是夸赞回了一句：“谢谢。”
　　徐庭暴露出自己真实目的：“吴助理，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吴言脑子乱了：“？”

　　什么？

　　加微信，老板的表弟？

　　老板的表弟要加我微信？

　　吴言突然想起老板之前说的话，吴言最近有人来加你微信不用理，当傻子就好了。

　　原来如此。

　　后座的林桦慢慢放下手机。

　　夏听刚想说，不用了吧，但看到徐海乔那漆黑的脸色，他还是没敢开口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怕徐海乔。
　　可能是心虚的原因吧。
　　于是看着其他人走后，夏听慢慢挪到徐海乔车后座上。
　　徐海乔从后视镜看到夏听想慢悠悠的爬到后面去，他嘴角上扬一丝弧度，冒出一句话来：“坐到前面来。”
　　夏听知道躲不过了，两眼一闭，关好车门，走到前面去。
　　夏听坐在副驾驶看着外面的风景，徐海乔也不说话专心开着车。
　　夏听想了想小声的道了歉：“对不起。”

　　“今天的事麻烦你了。”

　　徐海乔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看了下地方，还有几百米。
　　徐海乔转过来看夏听，眼神无奈的说道：“夏听你觉得我生你的气了吗。”
　　夏听终于舍得转过头来看徐海乔，那淡淡的灯光照在徐海乔脸上，加上徐海乔无奈的神色，竟让徐海乔显的有些温柔。
　　夏听打断脑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即使那一幕还在他脑海挥散不去，回答道：“没有。”
　　夏听说完不知又说什么，车里又安静下来，他又捏起了手指。
　　仔细看手指骨上受了伤，血迹开始干涸，痛意也只是微末。
　　到了地方，徐海乔下车到药店买了些东西。
　　本来想买完就走的，看到即将打烊的蛋糕店，转头又进去了。
　　夏听点开手机看到林桦发的信息。
　　小桦：“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比心）”
　　小桦：“而且一看就身体不错，也不知道你承受的住吗（色眯眯）”
　　小桦：“（表情包）”
　　夏听打字回复：“。”
　　夏听虽然早知道林桦是个gay，但这些话也太露骨了，搞的夏听忍俊不禁。虽然他没谈过，不过他应该是直的。
　　徐海乔这时回来了，手上拿着袋东西。
　　夏听收好手机。
　　夏听没有意识到那袋东西是什么，只以为是徐海乔买给自己的东西，直到那冰凉的触感贴在自己的脸上，他这才反应过来，语言系统也开始乱了起来。
　　“徐海乔……你……”夏听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

　　“谢谢。”

　　徐海乔打开棉签，想给夏听上药，结果夏听却躲开了，耳朵红了起来：“我自己可以上。”
　　徐海乔盯了盯夏听那脖子上的抓痕，已经红肿起来了缓缓说道：“有些地方你自己涂不到。”
　　夏听不说话了，只是两只耳朵通红，把头埋在另一边。
　　徐海乔饶有兴致的看了两眼。
　　然后才轻轻的给夏听仔细上药，过后才问：“为什么不躲？”
　　监控里看的明明白白，夏听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人打。

　　夏听沉默了。

　　在徐海气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夏听出声了。

　　“因为先动手的。”

　　“代价最大。”
　　徐海乔又是询问：“为什么后面打了呢。”

　　夏听闭了闭眼回忆了一下才说道：“因为我看到他们把我的助听器丢在地上了。”

　　即使后面被警察带回来了，但也脏了。

　　沾满了灰。

　　徐海乔涂完药说道：“夏听看着我。”

　　夏听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转过去。

　　两个人人的目光缓缓在空中对视。

　　夏听的耳朵只听见，徐海乔迷人的眼睛和有些低沉的嗓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的说道：“下次一定要记得躲。”

　　“无论发生什么事记得来找我。”

　　我改主意了。

　　我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夏听脸上被冰袋冰着，耳朵是红的。

　　心跳是猛烈而振动的。

　　夏听迷糊的想，他是不是生病了。
　　徐海乔把夏听送到校门口，顺手拿出一个蛋糕，被纸盒包着，就这么递到夏听手上。
　　徐海乔不多解释：“刚好蛋糕店打折。”

　　“送你的。”

　　夏听愣愣的站在校门口，手上拿着药和蛋糕，冰袋冰着脸颊，哪怕冷风把脸上的热度吹散一些，身体里的也吹不掉。
　　夏听小心的开门，打开后发现两人都没睡。
　　林桦直接从床上蹦起来开心的说道：“小听你回来啦！！”
　　周翰看了一眼：“回来了，没什么事吧。”
　　夏听只一心的摆弄蛋糕，不在意的回复道：“没事。”
　　林桦眼尖看到了调笑道：“这又是谁买的药啊。”

　　“哦哟，这又是谁买的蛋糕啊？！”

　　夏听耳朵又红了起来结巴道：“朋友买的。”

　　夏听打开蛋糕盒，一阵巧克力味飘香而来，他坐下来尝了口。

　　好甜。

　　好吃。

　　记忆又飘回初中，夏听在班级里不受欢迎，整天性子闷闷的，还带着助听器，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残疾人，更有甚者说。

　　死聋子。

　　满不在意却又带着明晃晃的恶意，还有莫名其妙的排挤，夏听并不想搭理，直到班里有几个男生因为好奇拿走他的助听器，看到他来了，也没有要还的意思，甚至抛来抛去。

　　“死聋子，你还听的见吗？”

　　“听说你爸还坐牢了？”

　　“你还有脸来这上学啊？！！”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哪怕夏听说了一万次，也没有人听见。

　　“啊？！！！”一阵惊呼声。

　　所以，夏听反抗了。

　　夏听往那个男生脸上打了一拳，男生口腔被打出血来，他根本没想到平日里瘦弱的夏听会反抗，男生愤怒起来爆了句粗口，从窗外把助听器丢了出去。

　　“想要，去拿啊死聋子！！！”

　　夏听眼睁睁的看着助听器从三楼掉下去。

　　摔个粉碎。

　　后来夏听被叫了家长，柳燕言从帧州过来，挺住个大肚子，手上戴着不少的首饰，脸上是红润的光泽，只想赶紧解决这个棘手的麻烦，一路脸色都没好看过。

　　了解事情原委后。

　　柳燕言那美丽的面容也恼火起来，管不了外人的目光对着躲在角落的夏听破口大骂，身旁一个文雅的男人扶着她，轻声劝说，柳燕言不依不饶。
　　“你知道我工作有多辛苦吗？！”
　　“你在学校不好好读书。”
　　“为什么要打人？！”
　　“你知道…………！”
　　夏听捏紧拳头，里面正是碎掉的助听器，哪怕助听器的残渣把手掌割出了血。

　　夏听也不觉得痛，只是觉得心像空了一块。

　　夏听主动走上前去对着那个受伤的男生，鞠了躬，道歉道：“对不起。”

　　空掉的那一块正是他的尊严。

　　夏听缓过神来，眼里不禁湿润。

　　原来动手的惩罚不是抛弃。

　　也可以是甜甜的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