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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甜意 ...

  •   当唇边的笑意渐渐沉淀,窗外的日光也不知何时染上了温暖的橘黄,柔和地洒在桌角的书本上,晕开一片宁静的光斑。

      池念望着那片光,思绪却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缓缓沉入了往事的深渊。

      她侧头望向窗外的太阳,上一世的记忆如同生了锈的碎片,猝不及防地扎入心底——

      池禹柏一家虚情假意的关怀背后,是对她父母留下家产的贪婪觊觎;

      那些曾经裹着蜜糖的甜言蜜语,最终都化作了刺向她的利剑。在她失去所有利用价值后,便被他们像丢弃垃圾一样无情地扫地出门。

      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刻骨的疼痛。

      她曾固执地认为,这世间所有的感情都充满了虚伪与算计。

      所谓心动,不过是像方叙白那样的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所谓温暖,也全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因此,重活一世,她的心早已冷却如石块,表面或许能维持平静,内里却紧紧封锁,不肯再为任何人松动分毫。

      可就在刚才,江怀寂笑着对她说“好”的时候,胸腔里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却毫无预兆地“咚”地猛跳了一下,急促而有力,仿佛要撞碎肋骨的禁锢挣脱出来。

      手机屏幕依旧亮着,江怀寂那句“好,明晚见”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

      池念凝视着那四个字,忽然抬手再次捂住脸庞,指缝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哽咽的叹息。

      原来,并非所有的感情都藏着虚伪与欺骗;原来,真的会有人带着如此真诚的暖意靠近,让她重新鼓起勇气去相信——

      这世间,或许真的存在不掺杂质的心动。

      窗外的晚风簌簌而过,带来一丝初秋的凉意,可池念却觉得心里仿佛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正缓缓驱散着过往积存的寒意。

      那些旧日的伤疤被这温暖烤得微微发疼,却也伴随着一种破茧重生般的灼热,烫得人眼眶发酸。

      而此刻的江怀寂,修长的指节正轻搭在方向盘上。

      车载香薰弥散着清冽的雪松气息,却丝毫压不住胸腔里那股近乎滚烫的悸动。

      最初,池念于他而言,是遥远记忆中,十一岁那年被人刁难时,骤然撞进他晦暗世界里的一束光。

      多年后重逢,他凝视着池念,总能从她身上察觉到一种熟悉的、被生活反复磋磨过的坚韧痕迹。

      他自幼寄人篱下,少年时代也没少品尝世态炎凉与冷眼排挤。

      那些深夜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孤寂,那些咬紧牙关也绝不倒下的倔强,他再熟悉不过。

      因此,当看到池念从曾经被精心呵护的境地,跌落到需要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生活时,他心底那份“感同身受”的刺痛,推着他一次次不由自主地靠近——

      或许是递上一张纸巾,或许是默不作声地挡在她身前,又或许只是留下一杯温热的牛奶。

      他想护着她,如同护着另一个曾在泥泞中挣扎的自己。

      然而,这一次次“巧合”般的相遇,让他窥见的远不止这些。

      当他看到池念在池禹柏家的重重困境中周旋,甚至能冷静地设计反击时,他才真正明白:

      她就像从荆棘石缝中硬生生钻出的翠竹,哪怕根须被粗糙的岩壁磨得渗血,也非要一节一节、倔强地朝着有光的方向生长。

      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生命力,让江怀寂心底最初那点单纯的“帮扶”念头,悄然发生了转变。

      他开始期待与她的每一次不期而遇,期待捕捉到她脸上绽放的笑容,甚至暗自欢喜于她偶尔流露出的、对他的那一点点依赖。

      直到今天,池念红着脸,鼓起勇气问他“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时,他听见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声“好”,才后知后觉地惊觉——

      不知从何时起,他注视她的眼神,早已从最初的“怜悯”与“保护欲”,悄然蜕变为无法掩饰的欣赏,以及更深处的……爱慕。

      车子平稳地拐过一个街角,江怀寂望着前方流转的璀璨车灯,忽然清晰地意识到:

      这世上最动人的,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坦途,而是像池念这样,即便从泥泞中挣扎着爬起,却依然能把自己活成一道光的人。

      而他,何其有幸,能再次被这道光,如此彻底地照亮。

      夜晚的池家别墅,早已乱成一团。

      池禹柏刚挂断董事会的问责电话,转身就踹了池洛风一脚: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们池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杨芸站在旁边,小声说:"要不......送洛风去国外避避?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订机票,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口,表情严肃:"池洛风涉嫌多次校园霸凌,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与此同时,另一队警察敲响了唐成彦家的门。门开的瞬间,唐父醉醺醺的骂声戛然而止,随即爆发出更刺耳的叫嚷。

      最终他还是被民警架着往外拖,连拖鞋都甩飞了一只。

      那些平日里围着池洛风摇旗呐喊的跟班,也早就相继被请进警局。

      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他们的手不住发抖——原以为只是跟着"池哥"耍耍威风,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

      有人被问起细节时,还嘴硬着想往池洛风身上推,却被警察一句“同伙证词都对得上”堵得哑口无言。

      直到律师隔着铁栏递来家属的信,字里行间全是失望与指责。

      有个瘦高个的男生突然红了眼,把脸埋在膝盖里呜咽:

      “我妈说……再也不相信我了。”

      风波早传到了学校。

      往日里对池洛风的霸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教导主任,此刻正对着调查组的笔录唉声叹气——

      那些被压下去的投诉、被篡改的监控记录,如今都成了追责的铁证。

      校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教育局的通报批评像块烙铁,烫得整个管理层坐立难安。

      走廊里,几个曾被霸凌的学生远远看着这阵仗,攥着书包带的手慢慢松开,眼底那点藏了许久的怯懦,终于被一丝微弱的光亮取代。

      深夜,唐成彦躺在床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枕头下手机的金属边缘。那冰凉的触感竟奇异地抚平了他心中的慌乱。

      窗帘没拉严,一缕月光悄悄溜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在浓黑的夜幕上划开了一道温柔的口子。

      他盯着那道光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没被父亲的鼾声或骂声惊醒,也是第一次觉得,天亮之后,或许真的能迎来不一样的生活。

      隔天上午,池念的消息就弹进了唐成彦的手机:

      "我和梁叔给你转了笔钱,房子找好了,离这儿不远,环境很安静。律师也联系好了,等你和阿姨方便,随时能谈离婚的事。"

      唐成彦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指尖微微发颤。

      他正要回复,母亲端着温水走进来,眼眶还红着,但神情比昨天轻松了许多:

      "警察同志说,你爸那边......得先配合调查。"她把水杯放在桌上,声音轻得像羽毛,

      "小彦,我们好像真的能喘口气了。"

      唐成彦点点头,给池念回了条消息:"钱收到了,谢谢。等案子结了,我想带妈去新市。"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网上有很多好心人,说愿意帮我完成学业,还能帮妈找医院......原来真的有很多人在帮我们。"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阳光正好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手背上,暖融融的。

      母亲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像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去新市好,"她笑着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听说那儿的春天,有大片大片的花。"

      唐成彦望着窗外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心里那片积压了多年的阴云,似乎真的被这晨光撕开了一道裂缝。

      当前日暮色渐沉时,池念站在东门外的香樟树旁,低头整理着衣角。

      她里面穿着白色内搭,外罩一件宽松的灰色针织衫,棕色的半身裙在树影摇曳中轻轻拂动。远处篮球场的喧闹声若隐若现,为傍晚增添了几分青春的气息。

      她快步往外走,这是她和江怀寂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还停留着江怀寂最后发来的消息:"在东门等你。"

      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江怀寂含笑的眼眸。

      他穿着一件白色上衣,外罩一件灰色羊毛夹克,搭配简约的牛仔裤,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

      傍晚的风带着愈发明显的凉意,池念刚走出东大门,一眼便看见江怀寂已等候在不远处,手里还拎着一个印着老字号招牌的米色纸袋。

      “等很久了吗?”池念快步走近,目光不经意间瞥见纸袋上熟悉的字样——甘棠记。

      是城南那家开了三十多年的糕点铺子,据说他家每日限量的桃酥,至少要排上半小时的队才能买到。

      江怀寂自然地将纸袋递给她,语气平淡:“刚好路过,看有人在排队,就顺便买了点。”

      纸袋外侧还残留着些许温热的触感,池念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指,

      两人都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那细微的接触轻得像被风拂过的叶片。

      “谢谢,”池念低头打开纸袋,里面是用淡黄色油纸仔细包好的桃酥,酥皮的纹路层层分明,宛若精心掐出的花瓣,

      “听说这家特别难买。”

      “还好,没等多久。”江怀寂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波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离吃饭还有一会儿,刚出炉的,你先垫垫肚子。”

      两人并肩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桃酥香甜的气息混在微凉的晚风里,若有若无地飘散。

      池念捏起一小块送入口中,口感酥松得直掉渣,甜度恰到好处,果然名不虚传。

      她侧过头悄悄看向江怀寂,他正望着远处次第亮起的路灯,侧脸轮廓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连眉骨投下的阴影都仿佛沾染了暖意。

      “你也尝一块吗?”池念将纸袋朝他那边递了递。

      他轻轻摇头:“你吃吧,我不饿。”

      池念也不勉强,小口小口地品尝着,只觉得心里也被这恰到好处的甜意浸润得柔软起来。

      江怀寂将车缓缓驶入商业街,最终在一家悬挂着"老字号鳝鱼面"木质招牌的店门前稳稳停下。

      他熄了火,回过头来看她,眼中含着自然的笑意:"这家的鳝鱼处理得很地道,想去试试吗?"

      池念点头应好,跟着他走进店内。

      外面看着朴实无华,内里却别有洞天。木质桌椅被岁月打磨得温润发亮,大堂里座无虚席,喧闹的人声与鳝鱼特有的鲜香热气扑面而来,形成一股热闹而熨帖的氛围。

      眼尖的服务员早已笑着迎上前:"江先生,您来了!里面的隔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快里面请。"

      当菜单递过来时,江怀寂直接转给了池念:"你看看,有没有合胃口的。"

      见她指尖在菜单上游移,犹豫不决,他便又温声补充道,

      "他们家的鳝鱼都是现划的,骨刺剔得很干净,肉质尤其鲜嫩。响油鳝糊面是招牌,浇头猛火现炒,上桌时还带着滋滋作响的热油,很值得一试。"

      池念从善如流地听从了他的建议。菜品的制作虽需耐心等待,但隔间外温馨的喧闹成了恰到好处的背景音。

      两人轻声交谈着,话题从"前几天的雨打落了不少银杏叶"自然流转到"你上次提到的那本画册似乎出了新刊",

      对话轻松而舒缓,如同锅中升腾的热气,不灼人,只余满室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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