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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灼之死 阴影现 ...

  •   与此同时,观星台外围,阴影深处

      一道几乎与魔气阴影融为一体的窈窕身影,静静伫立在一块悬浮的陨石之后。她周身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若非亲眼所见,即便神识扫过,也极易将其忽略为一块顽石或一团凝滞的魔气。

      正是唐棠。

      一月之前,她还是焚心殿水牢中奄奄一息的囚徒。在净月潭深处。她找到了上古魔神陨落之地。那里残留的精纯魔息,对于寻常修士是致命毒药,但对于身负《寂灭魔经》传承的她而言,却是无上滋补。凭借魔经玄妙,她不仅迅速修复了道基损伤,更是一举突破瓶颈,修为一日千里,重新凝结金丹,只是实力比在唐家堡是更加强大!

      此刻,她冰冷的眸光穿透虚空,将观星台上那场姐妹相残的惨烈厮杀,从头到尾,尽收眼底。

      她看到独孤灼的嚣张跋扈,看到独孤烬的隐忍爆发,看到那禁忌秘术的决绝,看到独孤灼被废时的绝望,也看到了独孤城那冷漠无情的现身与裁决。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快意,没有同情,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皮影戏。

      当独孤烬施展焚天魔解大法,一指废掉独孤灼时,唐棠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狗咬狗,一嘴毛。”她心中漠然低语。

      独孤灼是直接施暴折辱她的仇人,该死。
      独孤烬是欺骗利用、将她推入深渊的祸首,同样不可饶恕。

      她们谁胜谁负,谁生谁死,于她而言,并无本质区别。都不过是她复仇名单上,迟早要划去的名字罢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们斗得越狠,消耗越大,对她而言,便越有利。

      “打吧,杀吧。”唐棠心中冷笑,“最好两个一同陨落,倒也省了我一番手脚。”

      如今她神功初成,元婴稳固,正是潜伏爪牙,静待时机之时。极乐之城的这场内乱,正是她浑水摸鱼,索讨血债的最佳舞台。

      目光最后扫过观星台上那个拄着长鞭、孤寂而狼狈的玄色身影,唐棠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冰寒。

      “独孤烬……你的痛苦,才刚刚开始。你欠我的,我会亲手,连本带利,一一取回。”

      旋即,她身影悄然淡化,如同鬼魅般融入更深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对于观星台的结局,她毫不关心。她的战场,不在这里,而在整个极乐之城,在她所有仇敌的恐惧与绝望之中!

      焚心殿深处,灼阳宫。

      昔日极乐之长公主、权势煊赫的独孤灼的居所,此刻却如同被风暴席卷过的废墟。赤金与黑曜石构筑的殿宇依旧宏伟,但内里却是一片狼藉。珍贵的魔晶器皿化为齑粉,华美的鲛绡纱幔被撕扯成条,镶嵌着宝石的灵木家具东倒西歪,断裂处露出狰狞的木茬。空气中原本霸道的暖香,如今混杂着浓郁的酒气、丹药的苦涩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气息。

      独孤灼披散着曾经引以为傲的如瀑长发,穿着一件沾满酒渍和污痕的暗红色寝衣,赤着双足,踩在冰冷的地板和碎片上。她原本艳丽绝伦的脸庞,因歇斯底里的愤怒与修为尽失带来的巨大落差而扭曲,眼眶深陷,眸中布满了血丝,时而涣散,时而迸射出骇人的厉光。

      “废物!全都是废物!”
      “独孤烬!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贱人!你不得好死!”

      她嘶吼着,声音沙哑如同破锣,将一座半人高的、用整块“血髓玉”雕琢而成的凤凰摆件狠狠推倒在地。“轰隆”一声巨响,玉凤摔得四分五裂,碎玉迸溅,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境和未来。她试图催动魔元,将那碎片彻底湮灭,但丹田处传来的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和钻心的剧痛,提醒着她已成废人的残酷现实。

      这种从云端跌落、连蝼蚁都不如的境地,几乎将这位曾经睥睨众生的长公主逼疯。她疯狂地打砸着视线内一切完好的物品,借此发泄着滔天的怨恨与不甘。

      殿门外,由独孤烬心腹影煞派来的四名玄甲守卫,听着里面传来的破坏声和咆哮,脸上只有麻木的冷漠。他们的任务只是确保里面的人不死、不逃,至于这位废公主是疯是傻,与他们无关。

      就在独孤灼力竭,瘫坐在一堆狼藉中,望着自己微微颤抖、连握紧拳头都感到无力的双手,陷入更深绝望之际,一阵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自内殿廊柱的阴影中传来。

      一个佝偻着身子、端着黑漆木托盘的老妪,缓步走近。老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侍女服,头发花白,面容布满皱纹,眼神浑浊,但步履却异常沉稳。她是莫姨,独孤灼生母当年的陪嫁侍女,也是在这焚心殿中,少数几个真正关心过、甚至可称得上看着独孤灼长大的人。

      “殿下,”莫姨的声音苍老而平静,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该换药了。”托盘上放着干净的纱布和几个散发着苦涩药味的玉瓶。

      独孤灼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眸子死死盯住莫姨,那目光如同濒死的凶兽,充满了攻击性。“换药?换什么药?!本宫没病!滚!都给本宫滚出去!”她抓起手边一块碎玉就欲掷过去。

      莫姨却并未退缩,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惜。“殿下,身体是自己的。纵然……纵然修为不再,也好歹要活下去。”

      “活下去?像条狗一样活下去吗?!”独孤灼尖声叫道,但举起的手却缓缓放了下来。面对这个从小照顾自己的老人,她心底最深处那丝几乎被磨灭的软弱,似乎被触动了一下。她别过头,不再看莫姨,声音生硬却不再疯狂,“……放下,出去。”

      莫姨默默地将托盘放在一处尚未倾倒的矮几上,行了一礼,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如同她来时一样。

      殿内重归死寂。独孤灼盯着那托盘看了许久,才挣扎着爬起来,踉跄走到矮几旁。她没有去动那些伤药,而是怔怔地望着殿内一角,那里有一条不起眼的侧廊,通往灼阳宫后方一处更为僻静的偏殿——那是她阿娘生前最后一段时光居住的地方,也是这焚心殿中,唯一还残留着一丝她不愿承认的、属于“过去”气息的角落。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她需要离开这片狼藉,需要一点……能让她暂时忘记眼前绝境的东西。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和寝衣,努力挺直了腰背,尽管这简单的动作都让她感到虚弱。她走向那条侧廊,步伐缓慢而坚定,仿佛要去进行某种仪式。

      偏殿比主殿小了许多,陈设也简单素雅得多,多以暖玉和沉香木为主,与灼阳宫主殿的奢华张扬截然不同。殿内一尘不染,显然一直有人细心打扫。窗边,摆放着一架古旧的七弦琴,琴身光滑,看得出时常被人抚弄。

      独孤灼走到琴前,伸出依旧白皙却失去力量光泽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琴弦。她有多久没有碰过琴了?自从阿娘去世,她一心追求力量权势,早已将这些东西抛之脑后。

      她坐下,尝试着拨动琴弦。不成调的音符断断续续地响起,生涩,暗哑,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但她没有停下,只是凭着久远模糊的记忆,一下,又一下地拨动着。琴音在空旷寂静的偏殿中回荡,不成曲调,却莫名地带给人一种哀凉之感。

      殿外由独孤烬派来的守卫听到里面的动静,只是相互交换了一个冷漠的眼神,并未理会。只要这位废公主不试图冲出宫殿,他们乐得清静。城主之命是幽禁,只要人还活着待在殿内,他们的任务便算完成。

      ……
      焚心殿外围,阴影扭曲。

      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一处阵法节点的细微缝隙中悄然滑入,落地无声。正是唐棠。

      她依旧穿着那身不合体的守卫黑衣,宽大的衣物更衬得她身形单薄,但周身气息却已内敛到极致,与周围的环境魔气完美融合,若非肉眼直视,即便神识扫过,也极易被忽略。

      此刻的她,对于焚心殿外围这些主要由金丹期修士组成的守卫以及那些看似森严、实则在她眼中破绽百出的警戒阵法,已然视若无物。

      她如同暗夜中的精灵,又似掌控阴影的王者,身形在殿宇的廊柱、阴影间几个闪烁,便已绕过数队巡逻守卫,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灼阳宫附近。

      宫门外,四名身着玄甲、气息明显比外围守卫精悍不少的魔修肃立两旁,正是影煞派来接手此处防务的心腹。其中一人似乎是头领,修为已至金丹中期巅峰。

      唐棠隐匿在一根巨大的廊柱之后,冰冷的目光扫过四人。直接强闯,难免打草惊蛇,虽然不惧,但麻烦。她需要的是绝对的安静,一场不被任何人打扰的,“久别重逢”。

      心念微动,一缕精纯至极、却蕴含着寂灭真意的魔元自她指尖悄然溢出,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细丝,无声无息地分成四股,贴着地面,沿着阴影,如同最狡猾的毒蛇,蜿蜒射向那四名守卫的脚踝。

      这寂灭魔元,不仅威力巨大,更带有极强的隐匿和侵蚀特性。四名守卫甚至还未察觉到任何灵力波动,便觉脚踝一麻,一股冰冷死寂的力量瞬间沿着经脉逆袭而上,直冲心脉与识海!

      他们瞳孔骤然放大,想要惊呼,却发现喉咙如同被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要运转魔元抵抗,那寂灭之力却以摧枯拉朽之势侵蚀了他们的生机。不过眨眼之间,四人的眼神便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不祥的灰败之色,直挺挺地僵立在原地,气息全无,竟是被瞬间夺走了所有生机,外表却看不出丝毫伤痕,仿佛化为了四尊栩栩如生的雕塑。

      唐棠面无表情地从阴影中走出,看都未看那四具“雕像”一眼,径直走向灼阳宫那扇雕刻着狰狞魔凰的厚重殿门。门上有禁制光华流转,但对于已然精通寂灭魔元特性的唐棠而言,破解这种级别的禁制,易如反掌。

      她伸出手指,指尖一缕黑色魔元轻点禁制核心。那原本流转的光华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黯淡、消融,殿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禁制解除。

      推开偏殿门,一股混合着浓郁香料、酒气以及疯狂气息的污浊空气扑面而来。唐棠微微蹙眉,迈步而入,反手轻轻合上了殿门。

      唐棠静静地看着那个坐在琴前、背影单薄落寞的红衣女子。与她记忆中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独孤灼判若两人。但她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万载寒冰般的冷漠。

      她本想直接出手,但在踏入偏殿前,她感应到了另一道微弱的气息——那个刚刚离去的老妪。唐棠记得她,在焚心殿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这个被称为“莫姨”的老妪,曾在她伤重濒死时,偷偷塞给过她一枚最低阶的疗伤丹药,虽然于事无补,但那几乎是那段岁月里唯一一丝微不足道的、不带恶意的暖意。

      唐棠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偏殿入口处。莫姨正端着空托盘准备离开,陡然见到一个陌生女子出现,惊得差点叫出声。但她还未及反应,唐棠并指如风,一缕寂灭魔元瞬间封住了她的昏睡穴。莫姨身体一软,向下倒去。唐棠伸手扶住她,将她轻轻放在廊柱旁不显眼的角落,并未伤其性命。

      做完这一切,唐棠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偏殿内那个抚琴的背影。她迈步走了进去,步履无声,如同索命的幽魂。

      “铮——”

      一根琴弦因为心神激荡而被拨断,刺耳的杂音打断了独孤灼杂乱无章的弹奏。她也终于察觉到了身后那不同寻常的、冰冷刺骨的气息。

      她猛地回头。

      逆着偏殿窗外透进来的、极乐之城永恒的昏暗天光,一道身影站在那里。黑衣,黑发,衬得那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五官依稀是熟悉的轮廓,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盛满惊恐、屈辱、倔强的眸子,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与死寂。

      唐棠!

      独孤灼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震惊、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极其隐秘的悸动,如同岩浆般在她胸中爆发!

      “是……你?!”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沙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寻找守卫的踪迹,却只看到一片死寂。

      唐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上下打量着独孤灼,从那散乱的头发,到皱巴巴的寝衣,再到那双因赤足踩在碎片上而沾染了污迹和细微血痕的脚。

      “看来,”唐棠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长公主,近日过得并不如意。”

      这平淡的话语,却比最恶毒的诅咒更让独孤灼感到刺骨的羞辱!她猛地站起身,尽管虚弱,却依旧挺直了脊梁,试图找回昔日的威严,厉声道:“唐棠!你竟敢出现在本宫面前!是来看本宫的笑话吗?!别忘了,你不过是本宫玩腻了丢弃的破败玩意儿!”

      她试图用尖锐的语言攻击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试图重新建立起那早已崩塌的心理优势。

      然而,唐棠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而讥诮:“破败玩意儿?或许吧。但至少,我这个‘玩意儿’,如今还能站着。而殿下你,”她的目光扫过独孤灼无法抑制微微颤抖的手指,“连弹完一曲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独孤灼脸色瞬间煞白,被戳中了最痛的伤处。她死死盯着唐棠,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精光:“你……你的气息……不可能!你竟然……!”她修为虽废,但眼力犹在,此刻近距离感应,终于察觉到了唐棠身上那深不可测、圆融内敛,却隐隐与天地魔气共鸣的气息!

      这发现,比唐棠的出现本身更让她感到震撼!这才过去多久?这个被她亲手废掉修为、丢入水牢等死的唐家大小姐,不仅活了下来,竟然还突破到了金丹期?!这是何等逆天的机缘和天赋?!

      震惊过后,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独孤灼心头。有难以置信,但奇异的是,竟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欣赏的狂热?就像一件她曾经无比喜爱、却又亲手毁掉的绝世珍宝,竟然在废墟中自我修复,绽放出了更加璀璨夺目的光芒!

      “哈哈哈哈!”独孤灼忽然仰头发出一阵尖锐而复杂的笑声,笑声中带着癫狂与一丝解脱,“好!好得很!唐棠,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确实……与众不同!”

      她止住笑声,目光灼灼地看向唐棠,那眼神不再仅仅是仇视,反而带上了一种棋逢对手般的兴奋与扭曲的满足感:“你是来杀我的,对吗?”

      唐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默认。

      “很好!”独孤灼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向前踏了一步,距离唐棠更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森冷寂灭的气息。她抬起手,似乎想触摸唐棠的脸颊,但手伸到一半,又无力地垂落。“能死在你手里,倒也不枉本宫……曾经那么‘喜欢’你。”

      她的语气暧昧而危险,带着一种将死之人的肆无忌惮。“你知道吗?你有时候,真的很像她……尤其是这双眼睛,倔强的时候……”她没有说像谁,但目光却飘向了那架断弦的琴。

      唐棠的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但瞬间便恢复死寂。“你的遗言,只有这些无聊的话么?”

      “无聊?”独孤灼嗤笑一声,红唇勾起一抹妖异的弧度,“唐棠,别装得那么冷漠。你恨我,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不是吗?恨我毁了你的人生,恨我强迫你,恨我折辱你……但你也无法否认,是我,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没有我独孤灼,你永远只是那个天真愚蠢的唐家大小姐!是我,亲手将你锻造成了如今这柄锋利的复仇之刃!”

      她的话语如同毒针,试图刺穿唐棠冰冷的外壳,挖掘出底下可能存在的、连唐棠自己都不愿面对的情感。“杀了我,你就能解脱吗?你就能忘记在我身下承欢时的颤抖吗?你就能抹去那些日日夜夜吗?!”

      “闭嘴!”唐棠眼中寒光大盛,周身寂灭魔元瞬间沸腾,偏殿内的温度骤降!她猛地出手,却不是攻击,而是一把掐住了独孤灼的脖颈,将她狠狠掼在身后的梨花木屏风上!

      “砰!”屏风碎裂,木屑纷飞。

      独孤灼被掐得呼吸困难,脸色涨红,却依旧在笑,笑容疯狂而凄艳:“呵呵……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唐棠,你和我……本质上是一类人!都是被命运玩弄,在绝望中挣扎的可怜虫!”

      唐棠的手指收紧,冰冷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但看着独孤灼那双即便濒死也依旧充满挑衅和某种奇异解脱意味的眸子,她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剧烈震颤。

      就在这时,独孤灼用尽最后力气,抬手指向偏殿窗外,那棵在极乐之城恶劣环境下,却依旧顽强盛放着洁白花朵的梨花树,喘息着道:“那里……阿娘最喜欢……死在那里……倒也……干净……”

      唐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株梨花开得正好,洁白的花瓣在昏暗的天光下,仿佛散发着微弱的光晕,与这魔窟的污浊格格不入。

      她沉默了片刻,缓缓松开了掐着独孤灼脖颈的手。

      独孤灼滑落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却依旧抬头看着她,眼神复杂难明。

      唐棠不再看她,转身走向殿外,走向那棵梨花树。她的声音冰冷地传来:“如你所愿。”

      独孤灼挣扎着爬起身,跟踉跄跄地跟着走了出去。走到梨花树下,她仰起头,看着满树繁花,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最后一丝洁净吸入肺中。然后,她转过身,背靠着粗糙的树干,面向唐棠,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平静的笑容,那笑容里,竟然褪去了所有的疯狂、怨恨和嚣张,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

      “动手吧。”她轻轻闭上眼。

      唐棠站在她面前,流云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手中,梭尖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她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抖,流云梭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流光,精准无比地没入了独孤灼的胸口,穿透了她的心脏。

      “呃……”独孤灼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闷哼。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奇异的空虚感,仿佛所有的枷锁、所有的执念、所有的痛苦,都随着这一击而烟消云散。

      她缓缓睁开眼,最后看了一眼唐棠那冰冷的面容,又望向头顶那一片洁白的梨花,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复杂的弧度,然后,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她的身体顺着树干缓缓滑落,最终瘫软在梨树根部,洁白的梨花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覆盖在她依旧穿着暗红寝衣的身体上,红白相映,呈现出一种凄艳而诡异的静谧。

      曾经权倾极乐、不可一世的长公主独孤灼,于此香消玉殒。

      唐棠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具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看着那被花瓣覆盖的容颜。心中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无尽的、冰冷的空虚。

      风吹过,卷起更多的梨花花瓣,也吹动了唐棠墨色的发丝。

      她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身影消失在焚心殿深沉的阴影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株梨花树,依旧静静绽放,以及树下,那具被洁白花瓣半掩的、终结于宿命之下的红衣身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灼之死 阴影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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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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