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约》嘉宝荔

2、围读

　　梓渝深吸一口气，推开剧本围读室的门。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手心的微湿。六十万的债务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把他牢牢钉在现实的十字架上。接拍《逆爱》，片酬是解燃眉之急的钥匙，哪怕柴导提前打过预防针——这部剧题材敏感，拍了，未必能播。

　　站在昏暗的旅馆楼下前，他原本做好了面对一个简陋剧组的准备，却没想到，会看到那个三年未见的身影。田栩宁。

　　他穿着简单的白T，外搭一件格子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小臂，戴着鸭舌帽，姿态松弛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厚厚的剧本，正和柴导低声交谈着什么。

　　时光似乎格外厚待他，三年的光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褪去了青年时的些许不羁，沉淀出更加沉稳从容的气度。
　　视线交汇的瞬间，他仿佛闻到了三年前那家“咖啡馆”里弥漫不散的奶咖气息。

　　柴导看见梓渝，热情地招手：“梓渝来了！快坐快坐，就等你了。来来！田栩宁，我们的另一位男主角。”

　　田栩宁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梓渝身上。那眼神深邃，带着一种梓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似乎有片刻的凝滞，随即化开一抹温和的笑意，那笑意竟与当年在咖啡馆接过他递去的咖啡时，有几分神似，但是很快所有外露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田栩宁的脸上迅速覆上一层礼貌而疏离的陌生感。

　　“你好，梓渝，我是田栩宁”
　　他伸出的手，还有脸上恰到好处的，面对初次合作者时的客气笑容。

　　精准地刺穿了梓渝所有关于旧识的预想。梓渝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看着那只骨节分明、曾经揉过他头发、在他疲惫时拍过他肩膀的手，此刻悬在空中，代表着一种彻底的划清界限。

　　“梓渝？”柴导略带疑惑地提醒。

　　梓渝猛地回过神，强大的求生欲和职业素养让他瞬间挤出一个同样客气甚至略带腼腆的笑容，伸手轻轻与田栩宁一握：“田老师好，我是梓渝，请多指教。”

　　他的手心冰凉，与田栩宁掌心传来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一触即分，礼貌得如同任何一场商业会晤。

　　梓渝在田栩宁旁边的位置坐下，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保持自然，但内心早已天翻地覆。面上却嘻嘻哈哈着。

　　围读念台词间，田栩宁的语调专业而富有情感，完全符合剧本要求，听不出任何私人情绪。

　　中场休息时，梓渝几乎是逃也似地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透气。拿出打火机不熟练的点烟，免费的打火机总是会歇菜，这次也不例外。

　　一只银色火机递来，盖子弹开，精准的点燃了自己嘴里的烟。
　　烟雾盘起。
　　“剧本不错。”田栩宁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依旧是那种客气而平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同事间随意的寒暄。

　　梓渝转过身，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笑了笑：“是啊，柴导的本子很扎实。”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忍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问道，“田老师怎么会接这部戏？听说……项目风险不小。”

　　田栩宁的目光落在窗外，吐出烟雾“柴导亲自请了三次，盛情难却。而且”他顿了顿，侧过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梓渝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审视演员般的兴趣，“我觉得这个角色很有挑战性”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也让人期待。”

　　“你呢？”田栩宁反问，“为什么接？”

　　一股混合着窘迫和难堪的热意涌上脸颊。梓渝别开眼，望向窗外车水马龙，声音低了几分“需要工作。”

　　这个回答带着客套，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拉得更开。

　　“回去吧，快开始了。”田栩宁说完，率先转身走向房间，背影挺拔而疏离。

　　梓渝看着他的背影，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三年过去，他们之间横亘的，早已不只是债务和身份的鸿沟，还有了这层心照不宣的、名为“陌生”的伪装。这场戏，从围读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不会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