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误会，我只想要污染物》泓三木

47、血雾山（3）

　　单翎不知道这个灵活的胖子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让自己能够摆脱重力的困束，在空中飞过来又飞过去，但仔细观察后便会发现，他只能在这一条线上来回飞。

　　她将枪口对准1号，等待着他调转方向飞回来的时刻迅速扣动板机。
　　可子弹冲出枪膛摩擦产生的声音却莫名多了一道杂音，有点像...两块磁铁相吸碰撞到一起发出的声响。

　　单翎蹙眉，眼睛紧紧盯着子弹射出的方向，在即将射中变异种的瞬间突然转弯，擦着他的肩膀冲了过去。
　　没射中。
　　“奇怪。”

　　“哪里奇怪？”吕效阴阳怪气地凑过来，“这么大的移动靶都打不中，射击训练课上偷懒了吧？”
　　单翎回他：“我没上过射击课。”
　　吕效：“......这么坦诚做什么。”
　　“不是你问的吗？”单翎说道。
　　吕效一噎，“那行吧，看我给你做个示范。”

　　移动靶设计动作要领，起枪动作抵肩贴腮，干脆利落，转体动作平稳均匀，而后才是瞄准射击。

　　“砰——”
　　“咻~”

　　从吕效枪口冲出来的子弹同样擦着变异种的身体射了过去，直到承受的阻力大于动力，坠落山间。

　　吕效当场愣住，“不对劲。”
　　他射击课一直满分，区区移动靶根本不在话下，于是吕效不信邪的连开数枪，均得到了同样的结局。
　　但他不服，“枫礼，你来试试。”

　　狙击手一直沉默观察，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很果断地摇头，“有干扰，我也打不中。”
　　吕效难以置信：“啊？”

　　单翎和吕效射出去的子弹都会在接近变异种的瞬间改变弹道，在颜枫礼看来，变异种身上好像携带着某种特殊的磁场，哪怕是子弹这种带有强大冲击力的金属，也难以穿透。
　　他识趣地说：“我不能浪费子弹。”
　　吕效：“......”

　　单翎上前拍拍吕效的肩，将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射击训练课偷懒了吧。”
　　吕效瞪着眼睛，“你......”

　　单翎直接收起了枪，蹲下捡了几块石头塞到吕效手里，“试试看能不能扔中。”
　　吕效没好气地抓过来，打算一雪前耻。

　　单翎给他的石头比鸡蛋小一半，载着吕效十成十的力投出去，非常清脆地击中了变异种的小腿。
　　“他也是石头做的？”吕效震惊道。

　　单翎反应过来，“他身上应该带着磁铁一类的东西。”
　　这个东西的磁力巨大，不仅能凌空卸掉子弹的冲击，还能托起变异种肥硕的身躯，让他在空中自由飞扬。
　　不，这个东西应该不止一个。

　　单翎左右寻找，但被山体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她朝綦骄使了个眼神，几人默契地从地上捡起一堆石头，瞄着变异种就是一顿扔。
　　单翎则趁着变异种被打扰的功夫迅速攀岩上爬，自动觉醒技能，手指抓不住的地方便将战术刀捅进去做支撑，眨眼间轻巧翻越了上去。
　　她落脚的地方极窄，宛如一条耸起的龙脊，让她不得不蹲下来平衡身体，在变异种还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快速寻找她想见到的东西。

　　但放眼望去，山连着山，树连着树，看得见的其他的东西只有石头。
　　石头。

　　单翎猛地抬头，与变异种眼神相对的同时，发现他其实是在两座山的山顶之间盘旋，且方向只能直来直去。
　　“艹！”
　　单翎果断翻身滚下去，却见那变异种的身上不断掉落着黑色的石头，然后迅猛地朝单翎扑了过来！

　　尖锐的指甲只差一公分便刺进单翎的脖颈，她双臂护住脸颊，脚下用力蹬踹，加快翻滚落地的速度。
　　吕效在下接着她，单翎来不及回缓，立马提醒道：“开枪！”

　　数发子弹在她声音砸地的瞬间离膛而出，却意外的全部射中！
　　肥硕的身躯倏然定在山脊，爬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单翎，恨不能将她拆吃入腹，却又只能绝望地嘶吼，“啊——”
　　“啊——”
　　延绵不绝的山间回荡着变异种的吼声，诡异的声波将他们包裹，接着传往各处。

　　单翎目光凌厉，毫不犹豫地掏枪对准，“砰。”

　　变异种的口腔内多了个圆圆的子弹孔。
　　“闪开！”
　　站在她身旁的吕效一把将她推开，肥胖的变异种头朝地栽了下来，带落山体无数碎石。

　　单翎躲闪不及，被一块小石头击中了侧脸，蹭出了一条不深的口子。
　　刺痛传来，单翎屈指抹掉渗出的鲜血，看了一眼，有点生气。

　　綦骄取绳子套住变异种的身体，在他直接滚落山崖之前拉住了。
　　单翎抽刀下蹲动手，一气呵成。

　　“还挺对称。”
　　1号变异种的脸上多了六道血痕。

　　单翎攥着刀在变异种身上扎来扎去，突然觉得刀尖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于是直接用力豁开糙皮，挑出了一片乌黑的，石板？
　　“这玩意应该就是他飞来飞起的的东西，有磁力。”
　　她顺手将刀扔在上头，刀身死死贴住，不用点力气根本拔不下来。

　　纪甄一迅速戴好手套，把刀取下来放到一旁，捧起石板观察。
　　表面光滑，血液难以附着，稍一歪动便顺着流淌了下来，且密度极大，这一小块就得有个七八斤。

　　“金不石，磁力巨大。”纪甄一捧着累，咣当一声砸到地面，“1号变异种是个狠人，不仅要随身携带着它，还要把它藏进自己的身体里。”

　　单翎歪了歪头，方向正是从1号变异种身上掉落黑石的方向，“有研究的价值吗？”
　　“没有，只会让设备罢工。”
　　又硬又臭的顽石。

　　“也没什么处理的办法？”单翎说。
　　纪甄一：“不用处理，金不石既然存在，那就有它存在的意义，只不过是被变异种利用了起来而已。”

　　单翎嗯了声，随手拨弄着他身体的叶子。
　　她大概猜到了这些变异种应该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审美都如此一致，手指粗的蔓条横贯胸腔和胯骨，堪堪保护住内脏，黑色的皮肤，光秃秃的头顶，奇丑无比。
　　松开手，吞噬已完成，单翎的生命值又增加了三天。

　　单翎起身，纪甄一直接将净化剂倒了上去。
　　类似烤肉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耳边，单翎都已经能够分辨出变异种腐蚀和真正烤肉的区别了。
　　一个愈来愈大，一个越来越小。

　　1号变异种处理完毕，綦骄下意识取出追踪器同步信息，恍然记起它已经罢工，又放了回去。
　　单翎看在眼里，笑了笑，双手分别指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南、北两处山顶各一座金不石，相隔不远，1号就靠这两块石头飞来飞去。”
　　“一座？”
　　“嗯。”很大。
　　綦骄说：“好，我知道了。”

　　有了1号变异种的前车之鉴，他们在寻找3号变异种的时候便格外谨慎。
　　尤其纪甄一还提醒过，他们是智商型变异种。

　　但单翎认为哪怕是智商型变异种，应当也有智商高低之分，秦仲英主动与他们交谈，选择了最体面的解脱方式，而他的女婿，则像个弹簧一样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死得比较惨。
　　她碰了碰纪甄一的胳膊，“秦老师的爱人也是老师吗？”
　　“是个商人。”
　　“那坏了，商人最精了。”
　　岂料纪甄一冷笑一声，“你怎么不问问秦老师的女儿？”
　　“也是商人？”单翎惊道。
　　“不是，是教授。”
　　单翎：“......”
　　“他女儿多大了？”
　　纪甄一想了想，“今年得有四十了。”

　　秦仲英才六十岁吧，他闺女就四十了？
　　英年早婚。
　　单翎脑海中瞬间冒出了这个词。
　　“那她异化之前三十来岁，就已经是教授了吗？”
　　纪甄一点头，流露出些许惋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秦老师的女儿成绩斐然，是公认的天才。”

　　单翎也觉得可惜，垂下眸子时，一闪而过的灰紫色东西使她停下脚步。
　　“等等。”
　　“怎么了？”纪甄一看着她。

　　单翎倒退几步，来到一块巨石旁边，抽出战术刀拨开覆在上面的杂草，赫然是一截断臂！
　　“我去。”吕效惊呼一声。

　　断臂已呈现即将腐烂前的最终状态，但单翎仍能看见断臂黝黑的皮肤，粗糙裂纹的手掌，和多处扭曲变形的关节。
　　这应该是一位辛勤劳作了一辈子的老人。
　　单翎见过很多这样的手，在她从小长大的农村中。

　　她闭上眼，深呼吸后又睁开，推开压在断臂上面的石头，却又看见了半只耳朵。
　　“甄一，能看出断口是什么导致的吗？”
　　“牙齿撕裂。”
　　变异种。
　　血雾山污染弥漫，动物绝迹，只能是变异种。

　　单翎面色平淡，却已经想象出了这位老人在污染逼迫的情况下守着自己的田地，日夜提心吊胆，加倍劳作，为了能给自己准备出足够他迁徙逃亡的粮食和比券。
　　又或是在某一座工厂中劳动，经年累月。
　　他不该死在这里。

　　单翎默默站起来，“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她看起来跟平常一样，腰背挺直，但气息变了。

　　窝在她脑海中的系统也察觉到了，二话不出拖出刚吞噬的污染物就是一顿胖揍，【是不是你吃的？是不是你！说话！】
　　以胖子形态存在的污染物不屑一顾，“分着吃分着吃！美味呀~”

　　单翎忽然停下。
　　分着吃...
　　那就是都吃了。

　　单翎抬起头，动了动从山顶滚下来时酸痛的肩膀，转身看向纪甄一，“变异之前的天才，能抵消她吃人的罪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