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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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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玖章雷霆骤雨
永寿宫被侍卫“严密看守”的日子,如同被囚禁在精致的鸟笼中。殿外是肃立的侍卫,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隔绝了邱莹莹获取信息的渠道。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刻都充满了未知的煎熬。她不知道管白是否已将东西安全送达曲澈岩手中,不知道夹谷墨接下来会如何出招,更不知道皇帝对这一切究竟是何态度。
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每日里除了必要的起居,便是默默整理被翻乱的房间,或是坐在窗前,望着那四方的天空出神。她反复回忆着秘档和图纸上的内容,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线索,也反复思量着董均安、管白、甘涯等人在这盘棋局中的立场。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叶孤舟,被抛入了惊涛骇浪的中心,只能被动地等待命运的裁决。
这种等待,比直接的威胁更令人窒息。
第三日的黄昏,天色阴沉,乌云低垂,仿佛预示着风暴的来临。邱莹莹正对着窗外发呆,殿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与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大队人马正在集结。
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终于要来了吗?
紧接着,永寿宫的大门被轰然推开,闯入的不是王公公或慎刑司的人,而是几名面生的、身着黄马褂的御前侍卫!为首一人,神色肃穆,亮出一面金牌,高声道:
“圣上有旨!宣邱莹莹即刻至养心殿东暖阁觐见!不得有误!”
养心殿东暖阁!皇帝亲自召见!
邱莹莹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是福是祸?是摊牌的时刻到了吗?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和发髻,恭顺地垂首道:“奴婢遵旨。”
在御前侍卫的“护送”下,邱莹莹走出了被囚禁多日的永寿宫。一路上,她敏锐地察觉到宫中的气氛异常紧张。巡逻的侍卫数量大增,且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宫人们行色匆匆,低头疾走,不敢交头接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踏入养心殿区域,这种肃杀之气更浓。东暖阁外,侍卫林立,刀剑出鞘半寸,寒光闪闪。董均安、甘涯等近臣皆垂手肃立在廊下,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连平日总带着几分笑意的王公公,此刻也面如死灰,噤若寒蝉。
邱莹莹被径直带入东暖阁。阁内灯火通明,却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嘉庆帝端坐在御案之后,面色铁青,眼神锐利如鹰,不怒自威。御案之上,赫然摆放着几样东西——正是她交给管白的那本粘杆处秘档抄本和那张皮质秘道图纸!
而在御案下方,跪着两个人!
左边一人,官袍凌乱,顶戴歪斜,正是权倾朝野的内阁大学士夹谷墨!此刻他再无平日的深沉稳重,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身体微微颤抖。
右边一人,身着侍卫统领服色,却是领侍卫内大臣阿尔松阿!他虽强自镇定,但紧握的双拳和微微抽搐的嘴角,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惶。
邱莹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眼前这一幕,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皇帝竟然直接将夹谷墨和阿尔松阿拿下问罪?!而且,秘档和图纸就摆在御案上!曲澈岩成功了?!他是如何做到的?
她不敢多看,连忙跪倒在地,叩首行礼:“奴婢邱莹莹,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庆帝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利剑,落在邱莹莹身上,久久没有开口。那目光中充满了审视、疑惑,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整个东暖阁死一般寂静,只有烛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夹谷墨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终于,嘉庆帝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人心上:
“邱莹莹,抬起头来。”
邱莹莹依言抬头,迎向皇帝的目光,努力保持镇定。
“朕案上这些东西,”嘉庆帝指了指秘档和图纸,“你,可认得?”
来了!最关键的问题!邱莹莹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承认?如何解释来源?不承认?皇帝既然拿出此物,必然已掌握了一定线索。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赌皇帝需要真相,赌董均安和管白已为她铺好了部分道路!
“回皇上,”她声音清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坚定,“奴婢……认得。此物……此物是奴婢数日前,在斋宫丙字旧库中,无意间发现的。”
“无意间发现?”嘉庆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斋宫重地,你一个宫女,如何能‘无意间’进入旧库?又为何要私藏此等机密之物,而不即刻上缴?”
句句诛心!
邱莹莹心念电转,她知道,绝不能牵扯出曲澈岩和管白!她必须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但又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能引起皇帝共鸣的解释!
她再次叩首,声音带着哽咽与决绝:“皇上明鉴!奴婢有罪!奴婢并非无意进入,而是……而是因为察觉有人欲对奴婢不利,心中恐惧,为求自保,才冒险潜入斋宫旧库,希望能找到……找到一些可以依仗的东西……”
她抬起头,眼中含泪,目光却直视夹谷墨,充满了控诉与恐惧:“奴婢在宫中,屡次遭遇不明袭击,木兰围场,斋宫采药……皆有人欲置奴婢于死地!奴婢人微言轻,求助无门,只能……只能出此下策!奴婢在旧库中发现此物时,见其中记载关乎朝廷重臣、宫廷秘辛,心中骇然,不知该信谁,该交给谁……只得暂时藏匿,以求……以求在万不得已时,能换得一线生机!奴婢自知罪该万死,但求皇上明察秋毫,还奴婢一个公道!”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将夜探旧库的行为归结为被逼无奈的自保,将私藏机密的原因归结为恐惧和不知该信任谁,既承认了部分事实,又巧妙地将矛头指向了夹谷墨的迫害,并暗示了宫中存在的巨大黑幕!
果然,嘉庆帝的脸色更加阴沉,他冰冷的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夹谷墨:“夹谷墨!邱莹莹所言,你可有话说?!”
夹谷墨浑身一颤,猛地磕头,声音嘶哑:“皇上!老臣冤枉!此女一派胡言!老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定是此女与宫外逆匪勾结,伪造证据,构陷老臣!皇上切莫被其蒙蔽啊!”
“构陷?”嘉庆帝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笔墨纸砚俱跳!“这粘杆处旧档笔迹,朕认得!是雍正朝大档头赫寿的亲笔!这秘道图纸,材质工艺,乃前朝内务府造办处独有!如何伪造?!阿尔松阿!当年曲正风案,那封‘密信’,可是你亲手验看呈递?!”
阿尔松阿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皇上……皇上……当年……当年确是奴才验看……可……可奴才也是依程序办事……并不知……并不知内情啊……”
“不知内情?”嘉庆帝怒极反笑,“好一个不知内情!那朕问你,三日前,你与夹谷墨密会于乾清宫广场,所议何事?!可是关于如何处置邱莹莹,如何掩盖尔等罪行?!”
阿尔松阿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邱莹莹心中巨震!皇帝竟然连他们密会的事情都知道?!看来,皇帝并非一直被蒙在鼓里,他早已暗中布下了眼线!董均安、管白,甚至可能还有其他人,都在暗中向皇帝传递着信息!自己递交秘档和图纸的举动,或许正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促使皇帝下了决心!
“尔等结党营私,构陷忠良,把持朝政,甚至意图染指宫闱秘辛!”嘉庆帝的声音如同雷霆,在东暖阁内炸响,“真当朕是昏聩无能之君吗?!”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夹谷墨老泪纵横,做最后挣扎,“老臣……老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大清江山,为了皇上啊!此女来历不明,行为诡异,定是白莲教妖女,祸乱宫闱……”
“闭嘴!”嘉庆帝厉声打断他,“来人!”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
“将罪臣夹谷墨、阿尔松阿革去顶戴花翎,剥去官服,押入宗人府大牢,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嗻!”
如狼似虎的侍卫上前,将瘫软如泥的夹谷墨和阿尔松阿拖了出去。昔日权倾朝野的重臣,转眼间沦为阶下囚。
东暖阁内,只剩下嘉庆帝和跪在地上的邱莹莹。
烛火摇曳,映照着皇帝疲惫而冷峻的侧脸。他久久地凝视着御案上的秘档和图纸,目光深邃难测。
许久,他才缓缓看向邱莹莹,语气复杂:“邱莹莹,你……起来吧。”
“谢皇上。”邱莹莹依言起身,垂首站立,心中依旧忐忑不安。
“你……”嘉庆帝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顿了顿,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你受委屈了。”
只此一句,却让邱莹莹鼻尖一酸,多日来的恐惧、委屈、艰辛,几乎要汹涌而出。她强行忍住。
“此事,朕自有决断。”嘉庆帝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你今日所见所闻,出得此门,不得对外泄露半字。”
“奴婢遵旨。”
“你先退下吧。永寿宫……不必再回去了。朕会另有安排。”
“是。”
邱莹莹躬身退出东暖阁。廊下,董均安和甘涯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意味,有关切,有欣慰,更有深深的担忧。
她知道,夹谷墨虽倒,但这场雷霆骤雨,远未结束。而她这个掀开风暴一角的小宫女,未来的命运,依旧悬于一线。
第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