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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暗夜惊雷 ...


  •   第十七章暗夜惊雷

      邱莹莹被救回营地时,已是气息奄奄。左腿小腿骨确系骨折,身上多处擦伤,失血加上风寒入体,让她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时而清醒,时而昏沉。宁杨白连夜施救,接骨、清创、退热,忙了整整一宿,才勉强将她的情况稳定下来。

      皇帝焉孔咏下旨,将邱莹莹安置在条件相对较好的行在后殿暖阁内,便于太医照料,也彰显了圣眷。这道旨意,让原本以为邱莹莹即便不死也会失宠的某些人,心中再次敲响了警钟。

      万贵妃听闻邱莹莹不仅没死,还被安置在皇帝行在后殿,气得几乎咬碎银牙,却又不敢在明面上发作,只能在自己帐中摔东西泄愤,将身边伺候的宫人骂得狗血淋头。她精心策划的“意外”,竟又让那贱人逃过一劫,还因祸得福,得了陛下的格外“怜惜”!这让她如何能忍?

      妮项棠更是心惊胆战,既怕万贵妃迁怒于她,又怕邱莹莹醒来后指认什么。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频频往长春宫的营帐跑,表忠心,出主意,越发卖力地充当万贵妃的马前卒。

      接下来的几日,秋狝大典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但气氛却明显不同了。皇帝虽然依旧主持围猎,接见臣工,但眉宇间总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使得众人行事都格外小心,生怕触了霉头。而“邱才人坠崖”事件,则成了私下里议论最多的话题,各种猜测和流言在营地中悄然传播。

      邱莹莹在宁杨白的精心调理下,高烧渐渐退去,伤势也开始好转。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清醒时,也极少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望着帐顶,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挽春和拂冬日夜不离地守着她,喂药擦身,无微不至,看着主子憔悴的模样,心疼不已,却也不敢多问。

      这日傍晚,邱莹莹精神稍好一些,靠在引枕上,由挽春喂着喝一碗参汤。帐内烛火摇曳,映着她苍白失血的侧脸。

      “才人,您感觉好些了吗?”挽春轻声问道。

      邱莹莹微微点头,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声音沙哑而平静:“挽春,那日我坠崖前,你可看清了什么?”

      挽春手一抖,汤碗差点没拿稳。她连忙稳住心神,放下碗,跪在床边,低声道:“奴婢……奴婢当时吓坏了,只看到野猪冲过来,才人您为了躲避……然后……然后就……”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依旧心有余悸,语带哽咽。

      “除了野猪,还有别的吗?”邱莹莹的目光依旧盯着烛火,语气听不出情绪,“比如,万贵妃身边,可有什么异常?”

      挽春仔细回想,忽然想起一个细节:“奴婢好像……好像看到贵妃娘娘身边那个叫小德子的太监,在您摔倒的时候,脚下似乎绊了一下……但当时太乱,奴婢也不敢确定……”

      小德子……邱莹莹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那个嘴角带着诡异笑容,脚下踢出石子的太监!果然是他!

      “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拂冬。”邱莹莹收回目光,看向挽春,眼神锐利而冰冷,“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明白吗?”

      挽春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主子的用意。没有确凿证据,指认贵妃身边的太监,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招来更疯狂的报复。“奴婢明白!奴婢绝不敢乱说!”

      邱莹莹点点头,不再说话,重新闭上眼睛。心中那个模糊的复仇计划,开始逐渐清晰。她需要证据,需要时机,更需要……一个能一举将敌人置于死地的机会。而现在,她需要的是忍耐和恢复。

      \\\\**

      焉孔咏这几日心情极为不佳。邱莹莹的“意外”坠崖,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并非全然相信这是意外。林武庚的初步调查结果也显示,野猪冲破防线存在疑点,但线索到了几个负责外围警戒的低阶侍卫那里就断了,显然是被人灭了口。至于邱莹莹落崖的具体细节,更是众说纷纭,难以查证。

      这让他感到一种权力被挑衅的愤怒。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在他的秋狝大典上,玩这种阴私手段!这不仅仅是针对一个妃嫔,更是对他权威的蔑视!

      这日晚间,他处理完政务,信步走到后殿暖阁外。宁杨白刚为邱莹莹诊完脉出来,见到皇帝,连忙行礼。

      “邱才人伤势如何?”焉孔咏问道。

      “回陛下,才人外伤已无大碍,骨折处也已固定,只需静养。只是……”宁杨白迟疑了一下,“才人此次受惊过度,心神损耗极大,郁结于心,恐非药石能速效,还需慢慢调养,更重要的是……需解开心中郁结。”

      焉孔咏眉头微蹙。郁结于心?是因为坠崖的惊吓,还是因为……猜到了背后的黑手?他挥挥手让宁杨白退下,独自走进了暖阁。

      暖阁内药香弥漫,烛光昏暗。邱莹莹正醒着,靠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出神。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见是皇帝,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焉孔咏走到床边,抬手虚按了一下。他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目光落在她裹着夹板的左腿和苍白的小脸上。

      两人一时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寂。

      “这次,受苦了。”最终还是焉孔咏先开了口,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邱莹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声音低柔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臣妾无能,惊扰圣驾,让陛下忧心了。”

      她没有哭诉,没有喊冤,甚至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委屈,只是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这份隐忍,反而更让人心生怜意。

      焉孔咏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根刺似乎动了一下。他放缓了语气:“此事,朕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安心养伤便是。”

      “谢陛下。”邱莹莹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却强忍着没有落下,“陛下日理万机,臣妾这点小事,实在不敢劳烦陛下挂心。或许是臣妾自己不当心,命该有此一劫……”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脆弱,却又透着一丝不甘。

      焉孔咏何等敏锐,立刻捕捉到了她那丝不甘。他心中冷笑,命该有此一劫?这后宫之中,哪有那么多意外!他忽然问道:“那日坠崖之前,你可曾察觉到什么异常?”

      邱莹莹心中一震,知道关键时刻来了。她不能直接指证,但可以引导。她微微蹙眉,露出回忆的神色,带着几分不确定:“异常……当时场面太乱,臣妾只顾着躲避野猪,实在记不清了……只是……只是好像摔倒的时候,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滑腻或是滚动的东西……但也许是碎石吧……”她欲言又止,恰到好处地留下一个模糊的线索。

      踩到了东西?焉孔咏眼中寒光一闪。这与他得到的零星信息和自己的猜测不谋而合。他不动声色,继续问道:“你平日与宫中众人,可曾有过什么龃龉?”

      邱莹莹立刻露出惶恐之色,连连摇头:“陛下明鉴!臣妾入宫日浅,谨小慎微,从未敢与任何姐妹争执。皇后娘娘慈和,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对臣妾也多有照拂,臣妾感激不尽。”她特意提到万贵妃的“照拂”,语气真诚,听不出丝毫怨怼。

      越是如此,焉孔咏心中的疑云越重。他不再追问,只是淡淡道:“没有便好。你且好生养着,缺什么只管让内务府去办。等伤好些,便启程回宫。”

      “是,臣妾遵旨。”邱莹莹恭敬应道。

      焉孔咏又坐了片刻,问了问伤势,便起身离开了。自始至终,他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承诺,但邱莹莹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这就够了。

      皇帝走后,邱莹莹缓缓躺下,望着帐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

      秋狝大典终于在一种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圣驾启程回銮。邱莹莹因腿伤未愈,被安排乘坐一辆特制的、铺了厚厚软垫的马车,由挽春和拂冬贴身照顾,宁杨白也随行在侧,以便随时诊治。

      回程的路似乎比去时更加漫长。马车颠簸,尽管铺垫厚实,邱莹莹的伤腿依旧不时传来阵阵疼痛。但她咬牙忍着,一声不吭。她的沉默,让挽春和拂冬更加担忧。

      这一日,车队在一处驿馆停驻歇息。夜深人静时,邱莹莹因腿痛难以入睡,忽听得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如同鸟鸣般的三长两短的口哨声。这是她与林武庚约定的暗号!自从围场坠崖后,她深知自身危如累卵,必须寻找外援。林武庚身为侍卫统领,职责所在,且似乎对皇帝忠心不二,是她目前唯一可能接触到的、相对中立且有能力的力量。她利用一次宁杨白换药的机会,悄悄将一枚刻有特殊暗记的玉扣交给了林武庚的一名心腹侍卫,表达了希望暗中一见的请求。

      没想到,林武庚竟然真的冒险前来!

      邱莹莹心中一动,示意挽春到窗边查看。挽春悄悄推开一条窗缝,只见月光下,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矫健身影如同鬼魅般贴在墙边,正是林武庚!

      挽春吓得心跳加速,连忙看向邱莹莹。邱莹莹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守住门口。挽春会意,紧张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邱莹莹压低声音,对着窗口道:“林统领?”

      “才人。”窗外传来林武庚低沉的声音,“才人冒险相召,所为何事?”

      “林统领,明人不说暗话。”邱莹莹声音虽轻,却带着决绝,“围场之事,绝非意外。有人欲置我于死地。我人微言轻,无力自保,更无力追查真相。但我不甘心就此含冤莫白,甚至死得不明不白!”

      林武庚沉默片刻,道:“才人之意,下官明白。只是后宫之事,下官身为外臣,不便插手。况且,无凭无据,下官亦无能为力。”

      “我并非要统领插手后宫之事。”邱莹莹道,“我只求统领一件事:若他日,我有确凿证据,能指向真凶,恳请统领能在陛下面前,为我作证,证明证据来源可靠,并非我凭空捏造!此外,若我遭遇不测,也请统领能将我所查到的线索,密报陛下!”

      她所求的,只是一个相对公正的渠道和一个保险。她知道,直接向皇帝告状风险太大,而林武庚作为皇帝的心腹,他的证言,分量截然不同。

      林武庚再次沉默,显然在权衡利弊。良久,他才开口道:“才人,下官职责是护卫陛下和宫禁安全。若才人真有确凿证据,证明有人危害宫闱,下官自当据实禀报。但下官必须提醒才人,后宫水深,牵一发而动全身,才人需慎之又慎,切莫轻举妄动,反遭其害。”

      这便是答应了!邱莹莹心中一定,低声道:“多谢林统领!莹莹明白轻重,绝不会让统领为难。今夜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才人保重。”林武庚说完,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邱莹莹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林武庚的这次秘密会面,是她走出的一步险棋,但也是必要的一步。她不能永远被动挨打,必须开始建立自己的防御和反击体系。

      \\\\**

      圣驾终于回到了紫禁城。邱莹莹被直接送回了绛雪轩。宁杨白继续负责她的伤势调理,皇帝也赏赐了不少药材补品,以示安抚。表面上,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原状。

      但邱莹莹知道,一切都不同了。她腿上的夹板,时刻提醒着她那场“意外”的惨痛。而心底那簇名为仇恨和自保的火焰,已经熊熊燃烧起来。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味低调隐忍。在伤势稍有好转,能够坐起身之后,她便开始让挽春和拂冬有意无意地向外透露一些信息:比如才人夜间时常惊梦,呼喊着“野猪”、“石头”等语;比如才人精神不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仿佛变了个人;又比如才人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喃喃自语“为何要如此害我”……

      这些半真半假的信息,经过宫人的口耳相传,很快便扩散开来。所有人都知道,邱才人自从围场回来后,就“病”了,不仅是身体上的伤,更是心病,而且这心病,与那场“意外”脱不了干系。

      万贵妃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风声,心中既恼火又有些不安。邱莹莹这副“受害者”的姿态,无疑是在博取同情,更是在无声地控诉!她必须想办法扭转局面。

      这一日,万贵妃竟亲自来到了绛雪轩“探病”。

      听到通报,邱莹莹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恢复了病弱的模样,让挽春扶她靠在引枕上。

      万贵妃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进来,脸上堆着关切的笑容:“妹妹可好些了?本宫这些日子一直惦记着,只是宫中事务繁忙,今日才得空来看你。”

      邱莹莹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万贵妃“亲切”地按住:“妹妹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她坐在床边,拉着邱莹莹的手,叹道,“唉,围场那次真是吓死本宫了!那畜生也不知怎么就冲了过来,幸好妹妹福大命大,只是受了些伤,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妹妹放心,陛下已经严令追查,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邱莹莹垂下眼,声音虚弱:“劳娘娘挂心。是臣妾自己不当心,怪不得旁人。陛下日理万机,臣妾实在不敢因这点小事让陛下烦心。”

      “妹妹就是太懂事了。”万贵妃拍拍她的手,“这哪是小事?分明是那些奴才守卫不力!妹妹放心,本宫也已吩咐下去,定要严惩失职之人!你且安心养伤,等伤好了,本宫带你去散散心。”

      她又说了许多“体己话”,言语间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反而一副主持公道、关怀备至的模样。邱莹莹始终低眉顺眼,应和着,不露半分破绽。

      送走万贵妃,邱莹莹看着那远去的华丽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嘲。猫哭耗子假慈悲!这番做作,不过是欲盖弥彰。但她不急,猎人和猎物的角色,迟早会互换。

      她转头对挽春吩咐道:“去,把陛下赏的那支百年老参找出来,切成薄片,我每日含服一片。”

      她需要尽快好起来。只有拥有健康的身体和清醒的头脑,才能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中,活下去,并且……赢下去。

      深宫的夜幕再次降临,绛雪轩的灯火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那光亮,不仅照亮了病榻上女子苍白却坚毅的脸庞,也仿佛预示着,一场更激烈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宫墙之内,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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